28 重新看待旧十年（1 / 1）
温灵帝寝宫外，方规端着药匆忙走过，却被一旁的歌鸾拦了下来，她欲接过方规手中的药，可是方规却显得极为犹豫，在他眼里，这姐弟俩虽然相处的时间并不多，可是每次见面两个人之间都有一种紧张的氛围，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公主明显不怎么待见皇帝，万一两个人意见不合闹起来，他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放心吧，我不会把你主子怎么着的。”
被猜中心思的方规脸色窘迫，急忙为自己开脱：“公主这是拿奴才开玩笑了，小的只是担心让您做这些细碎活陛下会不高兴，万一回头怪罪下来小的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可是你如果不给我的话，现在我就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歌鸾脸上露出笑容，笑容之下暗藏威胁。
“公主说笑了。”说着，方规主动递上了盘子。
歌鸾接过药摆了摆手示意他下去，自己推开了寝宫的门。
“何必这样为难做奴才的？”
刚关上门转过身，就听得一道浑厚但略带虚弱的声音传过来，本当是责备的话，听起来更多的却是宠溺，无论她态度如何，他似乎永远都是这副态度。
“那还不是陛下教出的好奴才不听管教。”面对温灵帝，歌鸾发现自己之前的抗拒也全部消失，语气中甚至还多了几分撒娇的意味，就好像他们已经是多年的好朋友，事实上，他们的确也互相牵绊了很多年。
“今日怎么有心情来我这里，还用这么心平气和的语气跟我说话？”温灵帝贪恋这一时的融洽，却也想知道她改变的原因，如果他没记错，上一次他们相见是在六天前，那时候，他们之间还是针锋相对，尽管他并不是出于自愿。
歌鸾放下手中的药碗，走到温灵帝面前扶起他的肩膀，让他以一种舒服的姿势斜倚在龙床上，然后递上药。
“很多时候，人总是喜欢给自己找麻烦，想清楚了，就看什么都顺眼了。”
温灵帝接过药一饮而尽，然后便看着她细心的掖好自己的被角，享受着期盼已久的温柔，这样在自己面前眉眼低垂的她，一如当年的温婉。
“那我倒是很好奇，你想明白之后得出了什么结论？”
“你喝了这么长时间的药，为什么身子还没见好？”歌鸾像是没听见温灵帝的话，兀自扯出这样一个毫不相关的问题，摆明了是不想回答上一个问题，却又懒的掩饰自己的转移话题。
温灵帝的嘴角扯了扯，露出很多年都不曾有过的弧度，她如此任性的表现，也和当年的她太相像，那年的她总是在自己面前放肆，因为她说过容忍她放肆的人只有两个，另一个便是父皇，如此高的评价，他乐于接受。
仿佛那十年不曾存在过，一切还都没有改变。
“当了这么多年皇帝，好不容易有理由让自己好好休息几天，我当然不会让自己这么快就痊愈。”一副轻松的语调，任谁都听得出来这只不过是个玩笑。
歌鸾却听到了心里去。
“对不起，这么多年，委屈你了。”
温灵帝看着歌鸾认真的神情，一时语塞。
“我这样说可不是为了让你道歉，你要真是愧疚的话就赶紧从我手里把皇位接走，还我一个无忧无虑的下半辈子。”
“青术，说实话，你真觉得我能担此大任吗？”
一句话把温灵帝给问住了，他以前只想着为她保留这个位子，为她解决好眼前的一切困难，让她可以顺利的坐上这个位子，却从未想过她是否有能力来统治好整个温敬王朝，他可以解决现下遇到的所有困难，倘若有一天她接手，遇到麻烦却不能解决，这样的君主，子民如何信任，更何况，让她赢得万民信服本就不是一件易事。
看着温灵帝略显沉思的模样，歌鸾乘胜追击：“你看，你也在不确定，即使皇朝易主并没有引发任何战乱，没有造成任何人员伤亡，可是它还是会在百姓当中掀起一场波澜，更何况是姐姐从弟弟手中抢夺皇位，本身就引人非议，不够令人信服。更重要的是，你了解我的性格，你知道，我并不合适。”
“我们之间已经分开十年，你已经不是十年前的歌鸾公主了，也许今天的你有这个能力，只是缺少一个机会，任何人不是生来就是帝王的。”
“如果，我登基之才发现自己没有任何做帝王的能力，到那时候，难道要重新把帝位交回到你手中吗？到那时候，我们该如何堵住千万子民的悠悠之口，又该如何让他们信服？”
不得不说，歌鸾提出的问题个个都在要点上，如果处理不好，一场天下之乱即将开始，数百年的皇图霸业可能会毁于一旦。
“可是我毕竟不是皇室中人，没有皇室血缘，就这样把一个风调雨顺的国家拱手让给一个外人，你甘心吗？”
“青术，就如同你说的那样，没有人生来就是帝王，那么皇室血脉岂不是一个笑话而已，它不必任何血脉珍贵，存不存在也没有什么关系。”
温灵帝微微侧过头，看着认真劝说自己的女子，不禁开口问道：“你真的就那么想要自由吗？”
“这不是自不自由的问题，而是关乎到天下所有人存灭的问题，我知道你现在把国家智力的井井有条，可是有多少人在对这个位子虎视眈眈想必你也不是十分清楚，我只是不想让父王和几辈人的心血毁在我的手里。”
温灵帝听完这句话也开始深思，过了很长时间他才拉回自己的思绪，以致于说话的时候声音都略微有些沙哑。
“这些事情我之前确实没有考虑过，从今天开始我会好好考虑，但是毕竟这个计划存在了十年，那么多人在这十年之内付出了太多，不可能说结束就结束，它用十年走到了今天，彻底结束不知道还会需要多长时间，也许一辈子都不会结束。”
“我懂，你需要时间认真考虑好一切，我只希望在你思考的时候能把天下百姓放在第一位上，而不是自己的私心。”
“这个你放心，我毕竟也当了一段时间的皇帝，公私还是能分得开的。”
“那就好，你休息吧，我先离开了，等有时间再过来看你。”
歌鸾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温灵帝才缓缓收回了目光，他不得不承认，今天歌鸾所说的一切句句在理，他登基这些时日，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明白百姓在一个王朝中所占有的分量，倘若这一场变动真的激发民愤，风调雨顺四个字就会变成风雨飘摇，更何况还有一些人暗中觊觎皇位很久了。
第一次，他觉得做一个选择如此的困难。
接下来的几天，歌鸾去看望温灵帝的次数渐渐增多，连宫人们都察觉到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没有以前那么僵了，缓和了很多，这让他们在略感轻松的同时也产生几分好奇，毕竟从歌鸾公主进宫那天开始，两个人就处于针锋相对的状态，甚至有宫人私底下传言说是因为当年温辰煜死的蹊跷，温辰炜名正言顺登基，以致歌鸾怀疑温辰炜杀死了温辰煜。
可是，两个人日益渐进的关系，把这个谣言打的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