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登堂（1 / 1）
夜色寂寥，医院里弥漫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夹杂着病人的低喘和清咳。宋思凡坐在急救室外的长凳上，眼眸低垂，摩挲着口袋里的手机。手机屏幕偶尔被按亮，在黑夜里发出微弱的光芒。
两个小时以后，雷蒙被小护士扶着，步履蹒跚地走了出来。
宋思凡站起身迎上去，从小护士手里接过雷蒙。雷蒙的过敏没什么好转，不过倒是能走了，摆摆手跟他示意没事。
小护士还在不放心地叮咛，“不要吃油腻的，不要吃辣的，不要吃刺激的，当然酒是肯定不能碰的！哎你一定要看好你媳妇儿啊，下次可别再喝这么多了。还有那个……不要做剧烈运动……”
宋思凡维持着良好的风度听她喋喋不休，只有在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抽了下嘴角，扶着雷蒙的手臂暗暗用力。雷蒙痛得龇牙咧嘴，被小护士浓浓的宠溺口吻激出了一身疙瘩，忍不住打断她，“我们能回去了么？”
小护士恋恋不舍地打住话头，“好吧，回去吧，记得好好休息啊！”
“好的，谢谢你。”宋思凡把雷蒙放在候诊室的椅子上，自己出去叫出租车。
大半夜的好不容易拦到一辆，出租车司机瞅了瞅衣冠楚楚的宋思凡，又瞅了瞅穿着睡衣靠在宋思凡身上，脚步虚浮的雷蒙，然后露出一个猥琐的笑容，用胳膊肘捅捅副驾驶位的宋思凡，“带回宾馆去继续玩？”
雷蒙：“……”
宋思凡：“……”
司机大叔发动车子，感慨道，“现在的年轻人啊，真会玩！想当年我们那个时候哟……”
雷蒙被C市人民的脑洞震惊了，怎么一个二个都是这样，自己看上去哪里像个GAY啦？他有气无力地反驳，“我们不是……”
前排的宋思凡一句话结束了话题，“开车吧。”
回到宾馆，两个人都累成狗，和衣倒在床上打算一觉睡到天亮。
睡之前宋思凡还记得担心雷蒙的身体，问他，“对了，你晚上出去夜跑的时候我订了明天一早的飞机，你觉得有必要改签吗？”
“不用，我起得来。你闹钟定好，一般我过敏不会过夜的，第二天起床就好了，放心吧。”雷蒙迷迷糊糊回答他，闭上眼睛就睡死了。
宋思凡见他说得笃定，设定好空调的温度，又检查了一圈儿水电和门窗，也倒头睡了下去。
第二天宋思凡是被一阵尖叫声吵醒的。
“啊啊啊啊啊为什么还是这样！”雷蒙对着镜子，一脸的难以置信，“这不科学啊！红肿为什么没有消！它怎么可以不消！它不消那我怎么办！”
宋思凡从床上坐起，扶住额头静静坐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儿来，走进盥洗室查看雷蒙的情况。
雷蒙的脸肿得像个猪头，比昨天的情况更甚，两只眼睛被上下眼皮挤成一条缝，几乎睁不开。他嘟着香肠嘴，期期艾艾地问，“我还帅吗？”
宋思凡默默移开目光，“是不是因为你昨天出去夜跑吹风受凉了？”
“有可能……我好像有点发烧，昨天医生好像也说了生病过敏会加重病情之类的。”雷蒙懊恼地挤着脸颊，发现已经感觉不到手指的力度了，他颓然垂下头，“这可怎么办？飞机票还能改签吗？”
宋思凡看了看时间，抛出压倒雷蒙的最后一根稻草：“不能了。”
“啊啊啊啊啊啊怎么这样子！”雷蒙崩溃地大叫，眨了眨眯缝眼，可怜兮兮地问，“那我怎么办？”
“你如果真的觉得不行，就退票去医院。如果觉得还能撑住，就回到B市再去看医生吧。昨天医生有没有给你开抗过敏和消肿的药？”
“有的。”
“去吃。”
“哦对对！”雷蒙连滚带爬翻出药袋，努力辨识着服用需知，按照剂量喝了下去。五分钟后，他把脸凑到宋思凡的眼皮下，眼里闪烁着希冀的光芒，“我这样有没有好一点？”
宋思凡对着他没有任何变化的脸，实在开不了口告诉他真相，挣扎了两下，最终情感战胜了理智，“有。”
雷蒙这才心满意足地去收拾行李。
飞机上宋思凡又拿出那堆项目资料来看，雷蒙努力维持着清醒凑过来，“你还没看完？”
“嗯，快了。你休息一下吧，还要几个小时。”
“等会儿就睡。话说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雷蒙犹豫了一下，小心地观察着宋思凡的表情，“你真的只是为了项目管理部才做得这些？”他虽然没有深入了解，但凭宋思凡给他透露的只言片语，也隐隐猜到这件事也许并不是项目管理部一个部门的事情。宋思凡现在做的这些，可能已经超过了作为项目管理部总监的权责范围，他究竟想干什么，要堵上自己的职业前途？
宋思凡翻过一页，“算是吧。”
“算是吧？我可以理解为不是吗？那你是为了齐亚公司？”雷蒙想了想，感觉宋思凡不是那么情操高尚的人，进了公司门就要为公司献身。
那么只有一个解释了：“难道你真的是那个传说中的监察官？”
宋思凡又翻过一页，“也不算吧。”
“也不算是什么意思？你到底是还是不是啊？”雷蒙急得抓耳挠腮，他听出宋思凡并不想回答，只好旁敲侧击，“我这么问吧，你是为这个事情才来齐亚的么？”
“不，我当时只是想来B市所以随便找了个职位。这些都是我来了之后才发现的。”否则也不会那么被动，让某些人嚣张了这么久。
“本来不想管的，奈何……”有人欺人太甚。宋思凡笑笑，眼底闪过冰冷的寒意。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礼让三分。人再犯我，斩草除根。
雷蒙打了个寒颤，不过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转移了，“你当初为什么想来B市？”他灵光一闪，“为了李可然？”
宋思凡沉默不语。
雷蒙也自觉失言，乖乖闭嘴跟他一起看资料。机舱里有人在轻声交谈，有人已经酣然睡去，宋思凡和雷蒙两人之间只有翻页时有规律的唰唰声。
“好困……”雷蒙看了一会儿就坚持不下去了，“等会儿餐车来了叫我。”
“好。需要帮你要毛毯么？”
“不用了，我就眯一会儿。”雷蒙抬头看了一眼宋思凡如刀刻般的侧脸，这个人一路对他诸多照顾，连夜送他去医院也没有任何怨言，雷蒙心底涌上一阵暖流，也许是自己当初看错了，宋思凡其实……还不错？
如果那时候自己没有改投徐耀，而是直接进了宋思凡的项目管理部，又会怎么样呢？雷蒙喃喃道，“宋思凡你真的很……”
宋思凡侧耳听他后半句，雷蒙头一歪，睡着了。
宋思凡被他这样一闹，有些哭笑不得。他伸手把雷蒙的头按在自己肩膀上，手指在柔软的发间停留了一会儿，低声道，“睡吧。”
出了机场，宋思凡扶着雷蒙去停车场开车。几天不见小宝马，雷蒙莫名有些亲切。
“还是B市好啊！C市的人实在是太奇怪了，脑子里面都在想什么啊？”雷蒙嘀嘀咕咕感慨道，“当初我在C市的时候明明不这样儿的啊！现在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宋思凡回答他的是按了按喇叭，“快上车。”
雷蒙难得有机会坐在小宝马的副驾驶室，绑紧了安全带，紧握住扶手，一脸壮士就义的表情对宋思凡说，“我准备好了。”
宋思凡看了他一眼，发动车子缓缓驶出停车场。开到分岔口，宋思凡选择了雷蒙家的方向，“先送你。”
“啊？”这段时间同进同出次数太多，雷蒙几乎要忘记了，自己家跟宋思凡家是在机场的两个方向。
窗外飞逝着越来越熟悉的风景，雷蒙猛然想到，难道自己要就这么回家？走之前明明答应不喝酒，现在李玉萍看到自己这个样子，很有可能直接就大义灭亲了。
他一把拽住正在开车的宋思凡，方向盘被他的动作带了一下，小宝马立刻弯成扭曲的S路线。宋思凡眼明手快一把扶正方向盘，回头冷瞥了他一眼，“变丑了所以要寻死么？”
“不……不是……”雷蒙也有些被吓到了，他咽了咽口水，但是马上到家就是真的药石无医了，“我……能问你一个问题么？”
这次无需伪装，雷蒙脸上自然流露出的是百分之三百的真诚。
宋思凡挑挑眉，那表情就像是在问，什么事？
雷蒙不好意思地搔搔头，偷瞄了一眼宋思凡的表情，在心里盘算着宋思凡答应的几率。
“那个……我能在你家暂住几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