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而被远远隔在人群里的西儿,亲眼看着杜唯清迎接过他的新娘(1 / 1)
自从杜唯清住进阮府后,阮府整日门庭若市,自然也加强了守卫与戒备。凡想拜会的人都必须先递拜帖,经杜唯清或者阮丞相准许后方能入府。府中的护卫也按杜唯清的意思明显增加了许多,全日巡查。可能是为了几日后杜唯清和阮素依的大婚而准备,预防人多手杂有什么疏漏,但更像是为了预防什么而提前布置。虽然西儿有法力,但无奈阮府的巡查实在过严,即便她能顺利潜入,恐怕也没等见到杜唯清就被发现了,杜唯清待她早已不同于往日,谁又能说得清这满府的侍卫不是防她呢,若打草惊蛇,日后想见他只怕更难。
为了能顺利进入阮府而不被发现,瑶痕决定再回阮府,然后伺机带西儿去见杜唯清。西儿不愿瑶痕为她再回去受人差遣,再说杜唯清恐怕也不愿收留知根知底的瑶痕吧。
瑶痕拍拍西儿的手笑道:“阮府待我也算礼遇,衣食无忧,除了偶有宴饮要我抚琴献舞,平日里也清闲得很,府中的人多也客气和善,哪会有任人差遣的委屈。至于杜公子,或许他对我有所忌惮,但阮小姐知道我二人算是相识,当初还是他荐我入府,他既有心相瞒,就不会因为我知道你们的事而赶我离开,放心吧。”
西儿点点头,不免黯然,曾经那个生死相依、相濡以沫的那个人,如今却变得这样陌生遥远、难以揣测,要这样防备、算计。西儿不安的说:“谢谢你,瑶痕。”
瑶痕看出西儿的歉疚,握住她的手,道:“虽然是在帮你,但却也是在帮我自己,能遇到一个彼此相爱长相厮守真的太难了,成全你们也算是了了我的一个心愿吧。但是,西儿,你要答应我,不管结果怎么样,你都要好好的,不要放弃自己,明白吗?”
西儿感激地看着瑶痕,反手紧紧握住她的手,看着她眉眼间那萦绕的惨淡愁绪,强笑着点点头。
瑶痕顺利的回了阮府,一切顺利成章的没有一丝波澜。阮素依视她如友,自然愿意她回来,虽然杜唯清意料之中也不会反对,但他在见到瑶痕后的平静还是让瑶痕暗暗吃惊,他的眼神在她脸上淡淡扫过,连一丝起伏波动都没有,那神色仿佛只是见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就连那句“难得瑶痕姑娘看重,喜宴晚间的礼乐就有劳姑娘了”也含着滴水不漏的场面上的客套,瑶痕注意到杜唯清眉眼间的疏离和冷漠,确实和当初的他判若两人。
大婚在即,这门亲事可谓是京城瞩目,上至皇亲,下到妇孺,满城无人不知。外界如此关注,自然是要办的风风光光,体面妥帖的。白管家安排了瑶痕在大婚之日的晚宴上抚琴助兴,以谢宾客。瑶痕从小弄琴,琴艺精湛,甚至在汴京无人可比,更何况她本身便是天庭奉琴的仙女,几首曲子自然不在话下,于是便借着练琴的名时时留意杜唯清的行踪,寻找让西儿见他的契机。
瑶痕在阮府住了一日,便察觉到与以往的不同处来。往昔的阮府虽也是官家宅邸,重臣府院,但布置简洁古朴,清净雅致,下人很少,与朝中许多大臣恢宏奢侈、热闹非凡的住所大相径庭,这与阮治亭儒雅重礼、低调开明的性格有莫大关联。而如今,虽在装饰上没有太大改变,却多了不少来来往往巡防的护卫,对出入者身份的查核也十分严苛。瑶痕借口修琴到外面去见西儿,告诉她若是想顺利进入阮府见到杜唯清而不被发现,只能等到成亲那日宾客混杂时趁虚而入了。
西儿几日来瘦了一圈,原本就娇小的她现在看上去越发弱不禁风了。瑶痕心里不忍,又劝了几句,方才回府。
是日天气晴好,微风轻暖,瑶痕一袭黄色长纱,抱琴而归。在阮素依闺阁门外正巧碰上她,阮素依近日气色变好了许多,掩唇浅笑的温婉模样也变得多了。阮素依笑看着眼前宛若天人的瑶痕,道:“辛苦姑娘了。”
瑶痕低头答礼,道:“小姐言重了,杜公子是瑶痕的故友,小姐又是瑶痕的恩人,我自该为你们尽一份力。”
阮素依笑着拉起瑶痕的手,对她道:“瑶痕,这次回来就不要走了,你一个人在外面又如何安身呢,就好好待在这里,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不要总是小姐小姐的,叫我素依就好了。”
阮素依说的诚恳,瑶痕也便笑着点点头。当初为了西儿回来的时候她不是没有想过阮素依,这个善良娴静,一身温婉的相府小姐,她知道她的所作所为会伤害她,但男女之间的感情不能因为人的善恶心性就妥协,若杜唯清当真是为了前途抛弃西儿而迎娶她,不拆穿何尝又不是对她更大的伤害呢。
两人正说着,忽见杜唯清与一个玄衣男子在几个侍卫的陪伴下从不远处路过,两人表情严肃,像是在谈论着什么。瑶痕心中微动,问道:“小姐·······素依,那个人是谁啊?”
阮素依也看到了杜唯清,眼中写满了柔软,道:“是枢密院的梁充梁大人,和我爹爹交情不错,想着应该是爹爹推荐唯清认识的吧。”
瑶痕看着杜唯清和梁充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脑中想起他与梁充谈话时那凝重甚至有些狠厉的表情,只觉得隐隐替西儿有些担心,现在的杜唯清像脱胎换骨变了一个人似的,西儿还能把他追的回来吗?
转眼之间大婚如期而至,阮府上上下下一片喜气洋洋,好不热闹。从一大早开始,就陆陆续续有宾客到场,整个阮府门前车水马龙,阮治亭忙着在前厅招呼客人,白管家等人忙着在后面安排座位布置、酒席准备等诸项事宜。为了及时运送瓜果等货物,阮府后门大开,来巡查的侍卫少了许多,西儿和小武也跟在送东西的伙计里面混了进来。瑶痕带着西儿去找杜唯清,可翻遍了他的住所,却毫不见他的踪迹。
西儿担心杜唯清出了什么事,看着西儿憔悴而又着急的模样,瑶痕迟疑着道:“西儿,你有没有觉得,杜公子,跟以前很不一样了。”
西儿先是惊讶,后来平静下来,黯然苦笑:“是啊,是不一样了。”
瑶痕犹豫着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觉得,不仅仅是对你,他的心性也大变了不少,有点····有点不像他,像是彻底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样。”
西儿有点明白瑶痕的话,只是还没等她细想,正厅便已传来震耳欲聋的鞭炮声来,喜宴开始了。
西儿和瑶痕对视一眼,忙向外赶去。
喜堂上,杜唯清喜袍加身,浓烈的大红衬得他更加挺拔俊朗,精神抖擞,他玉树临风的地站在堂上,俊脸微扬,清秀的眉宇间多了些许冷傲与漠然,那冷淡清高的样子,早已不是当初来汴京时那个任人欺凌,手无寸力的落魄书生了,而是金榜题名,春风得意的新科状元,当朝丞相的乘龙快婿。但在西儿眼里,穿着鲜艳炽烈红色锦缎的他,却没有了粗布白衣时的不染尘世,超然物外,变得世俗而复杂。
礼乐响起,凤冠霞帔的阮素依在丫鬟的搀扶下缓缓而出。观礼的宾客纷纷拍手叫好,阮治亭捋着胡须满面笑意,围观的百姓们也都交头接耳的称赞艳羡。西儿和瑶痕就挤在被侍卫远远隔拦的平民百姓之间,听着他们说着溢美之词,瑶痕担忧的看着西儿,西儿像是没听到这惹人欢欣的喜乐一般,只定定地看着堂上的人。
看着盖着大红盖头的人一步步向他走来,杜唯清眼梢的冷淡松动,他感觉心中有东西在一点点融化,像是一件等待了很久很久的事情终于实现,可却模糊地记不起到底是什么事,是什么场景。心底的欣喜与激动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抑着,没有办法真正地高兴起来。
杜唯清接过阮素依手中红绸的另一端,牵着她向前走去。
而被远远隔在人群里的西儿,亲眼看着杜唯清迎接过他的新娘,眼中的温柔一如许诺她一生一世那般,西儿的胸口像是有千斤的重锤一下一下狠命的落下,疼得她撕心裂肺。她原本以为自己做好了准备,哪怕一切无法挽回,她或许也能认命的接受然后离开。可现在当他们曾经承诺的未来就这样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他和另一个人之间时,她才发现她再隐藏再坚硬自己的心都是那么徒劳,只要他的一个眼神,她的所有理智和防备都顷刻分崩离析,不复存在。
杜唯清带着阮素依站定在上座的阮治亭面前,唱礼的白管家拖长的一声“一拜天地”嘹亮喊出,一对新人正想转身拜这万物天地,却被一个声音打断:“等一下!”
阮素依惊愕地站直身子,微微掀开红盖头,看清楚来人后,惊讶而又不安地转向了杜唯清。
杜唯清冷冷地盯着冲破侍卫阻拦闯进喜堂的西儿,他的眼神越是麻木漠然,西儿就越觉得心口的疼痛剧烈,彷如天塌地陷,快让她再坚持不住。
瑶痕眼见西儿运用法力冲进去,都没来得及喊出声制止,混在家丁中的小武也懵住了,两个人担心地注视着喜堂上几人的一举一动。
而在他们身后不远处,一个隐藏在人群里的黑色身影,此刻嘴角却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大堂上鸦雀无声,阮治亭和白管家面面相觑,震惊不已,前来道贺的宾客和围观的百姓也不明所以的怔住。一片寂静中,只有一个人像是早有所准备一般一边冷眼旁观着,一边悄悄的有所行动。
西儿浑然不觉身遭所有人惊讶和异样的注视,在这众目睽睽的沉默中,她的眼里只有眼前这张朝思暮想的脸,一想到就疼的窒息的脸。她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大滴大滴的落在苍白的脸庞上。
杜唯清眼光阴鸷,声音像快要结冰:“狐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