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人生之圆满幸运，也不过是觅到那个对的人，就这样一生细水长（1 / 1）
初春的黑夜来得还是早，吃过简单清淡的晚饭，瑶痕和小武各自回屋，默契的剩下西儿和杜唯清在院里坐着。
杜唯清拉过竹椅坐到西儿旁边，披一件披风在她身上，温柔而又细致的用略显单薄破旧的布料将她牢牢裹住，然后伸手揽她进怀，把她的头轻轻靠在自己的肩上，两个人仰着头望着天上的星光。
可能因为清冷空旷，天幕显得很高，一颗颗光芒璀璨的星辰远远的悬浮在黑暗里，格外晶亮神秘，串织成人间夜晚最动人美好的一副图景。
杜唯清俊朗的下巴抵着西儿额头，西儿能清晰的感受到他的气息和温度，听到他的声音贴着她温润响起：“这一切是真的吗？为什么我感觉像在做梦一样。”
西儿靠在那温柔却有力的怀抱里，只觉得这一生都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温暖幸福。她轻轻开口：“是啊，我也觉得，像在做梦一样。”明明隔了那么多不可逾越的礼教难关，可竟然最终能这样偎他身边，抬头看着同一片星河，享受着人间平凡而珍贵的平和宁静。
杜唯清修长的手指握住西儿放在膝盖上的小手，低头轻语：“人间有一句话叫人生如梦，你既然入了我的梦，就要陪我把这场梦做完，好不好？”
西儿看着他捏着自己的手，道：“好。我们一起，谁也不准醒。”
西儿从杜唯清肩上起来，对上他明月清风一般俊逸的眼眸，两人轻轻地笑，无声地感动与情义在目光中流转。杜唯清唇角微勾，更紧的把眼前小小的人搂进他清瘦宽阔的胸膛里。
杜唯清笑道：“那我们说好了啊。等会试一结束，我们就成亲，就在这里，摆一桌酒席，天为证，地作陪，宾客呢，只有瑶痕和小武两个人。成亲之后，我们就去游历天下，先过淮水，然后一路向南，去我的家乡巴蜀，那里的奇山秀水像双连洞一样美。如果走到你累了，我们就休息几天，如果碰到你喜欢的地方，那我们就在那里住下来，找一个僻静的园子，你养花，我作画，晴天到外面采风游赏，下雨了就在屋里饮酒弹琴。然后我们会有自己的孩子，最好是一个男孩一个女孩，男孩子要比女孩子大，这样就会有哥哥保护她。我会努力的画更多画，谱更多曲，这样就能挣更多的钱，把我们的女儿当作掌上明珠一样，不受一点苦。男孩子嘛，应当从小多吃一点苦，这样将来长大才能有出息，担当更多。等我们老了，还会有孙子，曾孙，围在我们身边叫祖父、曾祖父，想想到了那个时候我一把年纪，头发花白，而你却不会变老，真不知到那时候你是什么模样呢？”
西儿靠在杜唯清的肩头，挂着浅浅的笑意想象着他说的这些场景，带着无限憧憬和向往。听到最后几句，她察觉到他话语里淡淡的忧伤，反过来笑道：“你现在想这么多，却没有想过如果你会试高中，受朝廷重用，封官赏赐，光耀门楣，到时候又哪有功夫陪我游历山川呢？”
“功名利禄并非我所求，上京应试更多的是为了祖母的遗愿和家乡父老的期望，如果能金榜题名，也算是完成了他们的心愿，至于往后，我倒更希望能自在从心，云淡风轻。”
西儿静静地仰着头望着天上的星辰，自在从心，云淡风轻，人生之圆满幸运，也不过是觅到那个对的人，就这样一生细水长流吧。
翌日，阳光均匀，三月渐入，气候也缓缓柔和起来。早早起床的西儿跟着瑶痕在厨房里学着做菜，既然决定要和杜唯清长相厮守，就要学着为他做饭、洗衣，将来成亲才能成为一个合乎人间规矩的妻子。令西儿吃惊的是，誉满京城、仙气缭绕瑶痕竟然对这些俗世灶火熟练地很，但看她这得心应手的功夫，只让人觉得是一个细致节俭持家的人世贤妻良母，哪里能与天庭故仙，京城花魁沾上半分关系。
原本就是清贫生活，粗茶淡饭很快就准备好了。西儿去东厢叫杜唯清和小武吃饭，刚出厨房，隔着不大的院子一眼便看到一身棉麻白衣的杜唯清在坐在窗下捧书，暖金的阳光洒在他低垂的眉眼上，显得更加清秀俊朗。
西儿心中一动，绕过窗前，悄悄进屋，正准备吓他一下，却在靠近他的霎那被他一个侧身，修长的手臂直接将她捞进怀中。
对着阳光，杜唯清的脸是那么俊雅逸凡，西儿尴尬的坐在他怀里，几乎是脸贴脸的看着他。杜唯清眸子里闪着温润的光芒，他慢慢埋下头，靠近西儿的唇。
西儿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快要停滞了，脸颊热的发烫，她正准备闭上眼迎接他，耳边却传来几声不大不小的干咳：“咳咳咳!”
西儿猛得从杜唯清怀里站起身来，只见一脸正经的小武淡然地看着他们，语气沉着的要命：“吃饭了。”说完便自顾自出去了，全然不管僵立在原地的两人。
西儿只觉得脸都要被烧熟了，她暗骂自己蠢，怎么就忘了小武还在这里呢。西儿转头看一眼杜唯清，他唇角含笑，清秀的脸颊上也挂着一丝红晕，不知何时站起身来正定定地看着她。西儿慌乱地低下头去，匆匆跑出屋外。
一顿早饭西儿头都没抬起来过，更不敢去对视对面杜唯清温柔似水的目光。瑶痕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在暗暗地笑，倒是小武，一副大公无私、正气凛然的模样，吃完粥把筷子一放，肃然道：“西儿，还是你住到东厢比较合适。”
西儿一口粥噎在喉咙里，脸上的绯色一路延伸到了脖子根，脸都快埋进碗里了。杜唯清也略显窘态，颀长的身子在低矮的凳上不知如何摆放，但眼中却漾着散不开的笑意。
瑶痕看着眼前拘谨的小两口和搞怪却满脸正经的小武，也不自觉间唇角上弯，简陋的小屋里乐意融融。
日光西斜，小小的庭院被夕阳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黄。几日后便是会试了，偌大的汴京城人明显多了起来，来自各地的读书人，投机的商贩走卒，上京活络疏通关系的地方官宦权贵，一时间原本就热闹非凡的京城更加繁盛喧扰，鱼龙混杂了。西儿隔着院墙听着外面来来往往地各种声音，有交谈一路所见所闻的，有高谈阔论朝堂、学派、民情的，也有议论诗词歌赋、文章曲艺的，掺杂着场面上的寒暄与客套，结交的排辈和资历，在纸醉金迷的繁华外衣下，人间原来还有这么多她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东西，是这样复杂磅礴，深不可测，西儿忽然心里萌生出丝丝不安和胆怯。
正想着身后却突然传来袅袅琴音，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回头，杜唯清正坐在树下，面前摆着一张枣红条几，露在白袖外的一双大手搭在琴弦上，轻拨慢揉之间，目光静静地望着西儿。
杜唯清弹的曲子是当日她被囚双连洞西洞中时他为她而做的，当时的她神思昏迷，只隐隐听到琴音流恋，曲意哀转，现在静下心来再听，方才听懂这曲中的千种无奈和万般惆怅，仿佛看到了那时的他是多么无能为力，悲愤绝望。
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相对凝视，无言聆听。一曲终了，西儿看到杜唯清清亮眸中的鼓励和温柔，一道甘冽的清泉滑过她心间。
杜唯清笑吟吟地看着西儿：“还记得那日吟的那首诗吗？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是说两个相爱的人明明近在咫尺却一语难言，恍若天涯，多像那时双连洞里的你和我。”
西儿缓缓走到杜唯清身边坐下：“那时我以为已至绝境，必死无疑，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
杜唯清握住西儿的手：“这曲《盈水间》是我为你做的，但我答应你，不会离开你，不会让我们像牛郎织女那样被永隔天涯。”
西儿感动，依偎进杜唯清的怀里，却听到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好一曲《盈水间》，你们以为真的能在这世间长相厮守吗？”
西儿起身回头，伴随着浓烈妖气恣意闯入眼帘的，是刹乔烈焰般的一身红衣。刹乔神色狠厉，杀意十足。
瑶痕和小武闻声从屋中赶了出来，小武一见刹乔吓的脸色大变，慌忙躲到杜唯清身后。
刹乔阴鸷的眼神从几人脸上一一扫过，最终停在杜唯清身上，眼底浮出若有若无的悲怆和不甘来。逃出芷阳山之后，她一路躲躲藏藏，而她却没有片刻不在惦念他，哪怕她知道他对她只有不屑与仇恨，甚至都不会想起她。她已经在门外站了半晌，聂西儿和杜唯清说的话和那首曲子听得清清楚楚，一想到他眼中只有聂西儿、他们就这样幸福美满的厮守一生，她便不可遏制的心痛与盛怒，周身气血乱流像要把她掀翻一般。
刹乔艳丽的眉眼沉得阴森，她红唇轻启，声音寒意彻骨：“把他交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