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烟柳断肠处(1 / 1)
几天之后,文瑾终于再次回到了金陵城,刚一下马,她就迫不及待的冲进了寺庙,远远的,看着院子里那几个熟悉的身影,她忽然站在原地,默默的笑。
“我说要赶在中秋前回来,陪你看一次月圆,可你是跟我在耍大小姐脾气吗?竟然跟着一个捕快跑了。怎么,现在你怎么又舍得回来了?”
“那个捕快制不住我,实在受不了了,就放我走了。”文瑾笑着,眼角却渐渐渗出了泪水。
“是吗,我怎么听说你被那个叫什么赫连的给折腾的够呛?”
“什么叫被他折腾的够呛?!简直就只剩下半条命了,不过还好,我文瑾啊,命里总是犯桃花。”说着,文瑾忽然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某人。
“真是不害臊!”公子白了一眼文瑾,说着,就起了身。
“喂,你干嘛去?我好不容易捡条命回来,你也不想我。”文瑾着急的上前迈了一步,却欲言又止,只是低着头小声的念了一句,公子忽然一笑,回头说道,“冉公子,今天这个傻姑娘可不能跟你走了。”
冉冬微微点头,只是有些宠溺的看了看文瑾,随后转身离开。
文瑾看着冉冬走远,倒有些不好意思的跑到了公子身边。
“你笑什么?”公子问。
“那你笑什么?”文瑾反问。
“我笑你刚才说的那句话。”
“我说什么了?我什么也没说。”文瑾死撑着。
“你没说?没说我就让他把你带走!阿时。”
“哎哎哎,你怎么那么不识逗啊!”
“那你刚才说什么了,大声点儿,我没听清。”
“没听清你干嘛让我留下啊!”
“冉公子!”
“哎哎哎,好了,我服了你了,我刚才说!”
“大声点儿,我听不清!”
“我说我想你了!真是岁数大了不饶人!”
“你说什么!”
“哈哈哈!”
文瑾在清凉寺待了没几天,冉冬的马车就上了山。
“我现在留不住你了,你还是过自己的日子吧,总比跟着我们天天逃命的好。”公子说。
“我知道你说这些是想干嘛,我是不会上你的当的。”说着,文瑾悄悄凑上前,小声道,“老董他们都来了,对不对,你们是最近想要动手了,是吗?”
公子回头警惕的看看她,转而一笑,“你说什么?”
“哼,我一看你的眼神就知道我猜对了,告诉你,动手那天别想支开我,怎么样,我都会跟在你们身边的。”文瑾说完,转身就出去了。
“我们去哪儿?”文瑾一上马车就问冉冬。
“去芳蹊。”
“你是要见那个人吗?”文瑾问。
“恩。”冉冬微笑着点点头,“有些事情要说。”
“我不去,你进城就把我放在你的铺子里就好,我随便逛逛,你办完事再回来接我就行了。”
“为什么?”
“我不喜欢那个人,他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文瑾撇撇嘴表示抗议。
“最近金陵城里来了一些人,我想你还是不要随便露面的好。”
“什么人?”文瑾警惕的问道。
“总之,对你来说是一些不好的人,我不希望你在这个时候被他们盯上,到时候,不只是你,就怕是山上的那几位也会被牵扯出来。”
“这么严重?那,那我还是回山上去好了。”
冉冬忽然伸出手,紧紧拉住了文瑾的手,“好不容易带你出来,我可不会让你走的。”
“公子,到了。”赶车的车夫跳下马车轻声说。
“你随我进去,就在上次我带你见他的那个凉亭里等我好不好。”冉冬温柔的说。
“不好又能怎样,我说不等,你能让我走吗?”
冉冬笑笑,拉着文瑾进了芳蹊。
芳蹊和她上次来的时候有些不一样了,秋季二度开花的海棠让文瑾大饱眼福,就算只是远远的能看一眼都很满足,就更别说站在海棠树下了。
“你可终于来了,想见你一面真不容易。”屋子里,香炉中弥散着沁人的香气,一个温婉的公子一身华贵的立在屋中,安静的品尝着茶碗里的一丝清香。
“听说王爷回了京城,却没想到过了中秋,冉某还能在金陵见到你。”冉冬也是温婉一笑,几步踱到桌边,坐下。
“不过是陪着皇兄过一个中秋,加之府里的那些女眷,哈哈,毕竟还是多少有些寂寞,本王不回去安抚一下,只怕再过两日就又要本王纳新了。”
“王爷纳新还需看府中人眼色?怎么,看来这次,是意中人落在了我们金陵的地界上,竟能让王爷去而复返。”
“行了,你我就不必再绕圈子了,我来金陵的目的,想必你早已知道了,如果你的人看见了我要找的人,还请冉郎不要插手此事,毕竟,这是本王的家事。”
“是是是,冉某这些分寸还是有的。”
“你知道我这次面圣听见了些什么?”
“冉某自然不知,还请王爷赐教。”
“你不知?你是假装不知!你爹求皇上赐婚,却被你置之不理,人家小姐觉得没面子,自缢未果,结果却让人放出消息,说是终生不嫁,要伺候爹娘一辈子。你看看,你又耽误了人家姑娘一生啊!”
“这也总比把她娶进我冉家的门,终身守活寡的强。不过是一时好个面子,过些年,等大家都淡忘了这件事,她还是可以找个如意郎君嫁了的。”
“只是人家姑娘的芳华不再,再想要找个称心如意的,难咯。”
“若真是有心,不过数载,只怕一辈子都愿意等。”
“所以你是想等那个杀人犯一辈子吗?”戴黎昕转身,犀利的看着冉冬。
“她已经不是杀人犯了,八月十五,皇上迎娶西域公主,大赦天下。这是皇上下的特赦,你我无权干预。”
“是啊,是啊,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哈哈哈!”戴黎昕转身大笑,“但是你别忘了,你爹会让这样一个女人进你冉家的门吗?”
“王爷此番若是来当我爹的说客,那冉某今日还真是见了不该见的人,听了一些不该听的话,那么冉某这就告辞。而如果不是,那个名字里有个‘凉’字的姑娘,冉某兴许还真在金陵城里见过,只是,擦肩而过。”
戴黎昕眯着眼睛看着冉冬,半晌大笑,“冉冬啊冉冬,同样作为一个情种,我竟不十分理解你,也罢,个人自有个人福,我们各过各的,谁也不要打扰谁。”
“王爷慢走。”
“冉冬,听说宋吟还在金陵,你要是见了他,帮我带一句话给他。做完事,就赶紧拍拍屁股走人,别在这里碍了我的眼,更别搅了本王的事。”
冉冬低下身子,没有答应,也没有不答应,只是看着那个华贵的身影带着一丝熏香离开了芳蹊,他才只是摇摇头,回到凉亭找到文瑾。
“公子,七月十五那天在苏州的花楼里,到底出了什么事?”公子一行人趁着夜色到了山下老董寄居的农家,准备商量下一步的对策,老鬼关上了门窗,问道。
“那个姑娘只是......”公子刚开口想说明那天的情况,却发觉了什么,抬头望了望屋顶,又和时护卫交换一下眼神,时护卫便默契的出了门,片刻,一个人不出意外的进来了。
“干嘛,看什么看,我告诉你,别想撇下我一个人,你们要做什么,我也要去!”文瑾拍了拍肩上的灰,没好气的说。
“大半夜的你跟来,也不怕给我们惹麻烦。”公子白了她一眼。
“我仔细看过了,身后没人跟着。”文瑾认真的说。
“算了,既然来了,就一起坐下听吧,没准你还能给出一些鬼主意。”公子叹口气,便把苏州的事告诉了她。
文瑾挠挠头,问道,“弹了首曲子就走了?什么曲子?”
公子笑笑,饶有深意的说道,“广陵散。”
“哪一段?”老董抽了两口烟问道。
“刺韩。”公子笑了笑,说道。
老董似是早就猜到了公子的答案,只是轻松一笑,“聂政刺杀韩王,为报杀父之仇。公子预报杀夫之仇,看来去找这个韩姓之人便可。”
一众人皆恍然大悟的点点头,“那这个韩姓之人,公子心中可有人选?”老鬼问道。
“这个人,曾是太子军中一员猛将,太子一案事发后,我一直以为他也是必死无疑,只是如今看来,他竟还活着。”公子淡然的说道。
“公子说的是?”老董皱眉,虽然他也猜到了是谁,只不过同样不敢确定自己心中所想。
“前朝兵部尚书韩缜之子,韩卜。”时护卫低头,一个名字轻轻从他的口中吐出。
“我们从段云破那里拿到的消息指引着我们到了金陵,你们处理了金陵的那个人之后,就有人给我送了消息,邀我去苏州,苏州的秀秀姑娘受人所托让我去找那个韩卜,看来,我们这一路不是一帆风顺,而是有人刻意为之。”
“从刚才开始我就已经听不懂了,我只知道,接下来,咱们是要去找那个叫韩卜的人吗?”文瑾一直插不上话,因为自己根本就不明白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老董,既然金陵的事做完了,后面你就跟着老鬼去打探那个韩卜的下落,既然他能掩人耳目活到现在,想必是有京城的贵人相助,切记,不可打草惊蛇。你从乌左那里带来的人是不能再用了,他们虽然武功高强,可毕竟不是汉人容貌,带着他们难免会引起怀疑,小弟,你给乌左送个消息,就说十日后让他派些生面孔去城里接一批货,我会让这些人混进冉冬的商队一起去西域,这样关口的官兵就不会产生怀疑。记住,小弟,要用那只海东青。”公子对身后的小弟嘱咐道。
“那我们呢?”文瑾问。
“我们?就只能在这里等消息了。”公子淡淡的说。
因为不放心阿凉,文瑾在山下的小屋陪着阿凉待了几日。
“阿凉,我有好些日子没见你了。”一早,文瑾就跑进房间里跟阿凉说话。
阿凉放下手中的活儿,笑着说,“一开始他们都不肯告诉我,我着急就跑出去找你了,可他们又怕我泄露了行踪,就怎么也不肯让我出去。好歹你没事,谢天谢地。快告诉我,这些天你到底怎么了?”
“也没怎么,就是又上鬼门关那儿转了一圈。”文瑾轻描淡写的说道。
“你就是想吓死我,快告诉我啊。”阿凉一听就更着急了。
“真的没什么,就是被一个捕快盯上了,然后跟他回京,只是半路上正好遇上皇上大赦天下,他就把我放了。”
“真的就这样?”阿凉低头看了一眼她手上的伤,担心的问。
“真的就只是这样,怎么,你难道还真希望我被他抓了去?”
“你说什么呢?!我还不是担心你!你看看你这次回来造成什么样儿了,我多问两句还不行吗?”
“行行行!”文瑾撒娇般安慰着她,“对了,阿凉,没多久我们就要走了,你是不能跟着我们的,这几天,我就琢磨着把你送出去。”
“你们要走?去哪儿?我也去!”
“不行,你不能跟着我们,这样太危险了。”
“危险?那为什么你能去,而我不能去?小谨,我不是怕死的人。”
“我知道,只不过你好不容易从王府里跑了出来,我又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你跟我一起去冒险?”
“那你也不要去了!小谨,虽然我不知道那个带着面具的公子到底是什么人,可我看得出来,他们要做的事情,一定是掉脑袋的事情,你也不要去了,跟我一起回安州,我们一起回去,好不好?”
“阿凉,你跟我不一样,至少在安州不会有人恨你,更不会有人想你死。可我不一样,那里,我是这辈子也回不去了。”
“小谨,你不是说皇上已经大赦天下了吗?那你就无罪了啊!你就不用再跟着他们亡命天涯了,听我的话,小谨,跟我回安州,我们好好过日子,再不要这可望不可即的生活了,好吗?”
“阿凉,你不明白,有些罪,不是衙门的一纸批文就可以饶恕的,这些痛苦,会折磨着所有的人,包括我,永世不得安宁。”
“小谨......”
“阿凉,你是我曾经最好的姐妹,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活着,而且更好的活着。我现在不能跟你回安州,因为我遇到了一个人,我想真正做件事,哪怕这件事违背天地伦常,可我还是要做,我文瑾不是一个好人,可我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
“小谨,我知道我说服不了你,但请你答应我,让我再多陪你一些日子,好吗?”
“恩。”
文瑾在冉府闲了几日,却在一天傍晚,看见小稳在后院来来回回忙碌着什么,知道自己过去也问不出来什么,索性跟着马车一起上了山。半路上,文瑾就从马车上跳了下来,看着不远处的寺庙,瞬间像是明白了什么,看着马车走远,悄悄翻了寺庙的院墙去了那间最熟悉的禅房。
隔着一层窗户纸,文瑾就听见了里面细微的动静,终于忍不住了,便猛地推门而入。
“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们也不肯下山告诉我一声!”
禅房里的人一震,公子淡然的起身,走到文瑾身边,“告诉你又能怎样?你能做些什么?”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文瑾一听就火了,“这些天我一直在府上为你们担心,问了冉冬,他也不肯告诉我,如果不是我今天悄悄跟着送药的马车上了山,你们还准备瞒我到什么时候?”
“文瑾!”老董蹙眉低声喝到。
“你!”文瑾被老董堵得说不出话,两颊却被气的通红。
“你们先出去吧,记得把药给老鬼送去。”公子看了看房里的其他人吩咐道,等到屋子里只剩她和文瑾两个人时,便继续说,“文瑾,这件事是你知道了也管不了的,你又何必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况且,你如今有了依靠,我不希望你再跟着我们过刀口上舔血的日子了,你明白吗?”
公子的话字字敲击着她的心,文瑾终于缓了过来,说,“我知道我没什么能耐,我也知道我帮不了你们什么忙,可是,沈明兮,”文瑾忽然顿了顿,公子吃惊的看着面前敢直呼自己姓名的人,一时说不出话,“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朋友?!还是,你根本,就是在怀疑我!”
公子的神情略微缓和了许多,她接道,“这跟你口中的所谓‘朋友’无关,要说,我只是太把你当朋友,才会......”
“你够了!从头开始你就一直拿着这样那样的理由拒绝我,我告诉你,现在就算你跟我说什么,我也不会信了!这件事,我非得要管!而且还要管到底!你们不告诉我,我自己去查,反正皇上都大赦天下了,我也不怕出去抛头露面了,大不了就是一死!我文瑾能从一开始就跟着你到现在,我就从没怕过死!”文瑾闭着眼乌拉乌拉的说了一大通,也没顾得上身后人的反应,转身便推门而去,门口的时护卫也被文瑾的样子吓了一跳,有些诧异的看了看屋子的人。
“随她去吧,这件事,我们管不了。”屋里,面具下的人倍感疲惫,许久,她只是这样的告诉时护卫,也是这样的告诉自己。
几天后,小弟送出去传消息的鸽子一只也没有回来。屋子里,公子只是安静的闭着眼睛。
“公子,我们要不要......”时护卫刚开口就被公子拦下了后面的话。
“不要告诉老董,现在老鬼在山下养伤,他回金陵本就是冒险,再告诉他这件事,只怕会给我们带来更多的麻烦,毕竟在这里,老董是比我们更会引起怀疑和骚动的人。”
时护卫默默点点头。
“公子,那接下来怎么办?”小弟挠挠头问。
“找人给冉冬送个信儿,现在,能帮我们的,就只有他了。”公子轻声道。
夜里看着手里刚刚拿到的字条,冉冬的眉微微蹙了起来,春妍说着什么就进了屋,他不注意的将字条一把扔进了手边的香炉里。
“也不知道这几天文姑娘忙什么呢,连个人影都见不到。”春妍把洗好的衣服理了理,放进衣柜中。
“我这几天有些忙,也没在意,你跟小稳多留个心眼儿,看着点儿她,别让她闯祸。”冉冬转身不露痕迹的说。
“我哪儿管得着文姑娘,这活儿还是交给小稳吧。”春妍撇撇嘴道。
“你啊!”冉冬微微一下,忽又想起了什么,问道,“谢潦呢?”
“他昨个儿就去了水阁了,还没回来呢。”春妍说道。
“水阁?”冉冬默默的重复着那个地方,忽然没了话,“药给娥玙服下了?”
“这个公子就放心吧,娥玙小姐的药有人比您记得还准。今儿下午府里后厨的婆婆病了,我托人去水阁给谢潦捎个话,他就只让人给带回了一副方子,他自己却连个鬼影都没露。”春妍想起下午的事就来气,现在说出来也还是觉得胸口里的那股气没撒出来。
冉冬依然背过身整理着书架上的书,却没刻意接过春妍的话,半晌只说,“铺子里的事交给小稳,你明日替我去办一件事。”
春妍的手忽的就停住了,却没多问什么,只是又重新低下头,拿出公子明日穿戴的衣衫挂在了衣架上,轻声道,“知道了,公子,那我先回房了。”
冉冬吩咐完小稳要送去老鬼那里的几味药后便起了身,笑迎迎的朝着那个淡然的身影走了过去。
“宋大人,许久不见,听说金陵的案子还没查完,不知冉某能否帮上些什么小忙。”
宋吟本是坐在茶楼里二楼的一个小包厢里喝茶,因为不想人打扰,所以包厢位置比较偏,却仍没想到还能遇见熟人。宋吟放下手中的茶盏,略微笑了笑,起身道,“冉兄说笑了,都是宋某无能,才在金陵叨扰了多日。”
“宋大人说的哪里话,前些天我托人给府上送去的明前茶可否合大人口味?”
“甚好。”宋吟笑着颔首,示意冉冬里面请,两人便客客气气的一同坐在窗边品茶。
“四弦高傲惯了,那日多有得罪,还望宋大人海涵。”冉冬先端起茶盏谢罪道。
“不敢,王爷的身份何其尊贵,怎是宋某一介草民能睥睨的,倒是宋某要跟王爷道个歉,还望冉兄帮宋某带个话。”宋吟也端起面前还冒着茶香的茶盏笑道,二人相视一笑,一饮而尽。
“宋大人,冉某听说......”冉冬刚开口,宋吟却是一笑。
“既然没有外人在,冉公子还是不要称呼我什么大人了,不敢与公子攀谈什么朋友兄弟,称呼在下一句宋吟即可。”
“那......”冉冬想了想,笑着说道,“宋公子,请。”说着,便给宋吟倒了一杯茶。
“冉公子有什么想问的?”宋吟忽而想起冉冬刚才欲言又止的话,便问道。
“哦,是这样,金陵城里人说宋大......啊,不,宋公子查案竟查出了个活死人,这倒是个有趣的说法,冉某还从未听过什么活死人,宋公子若是可以,不妨给冉某说说看。”
宋吟只是低头一笑,“什么活死人,不过是活人装死,想要逃脱罪责罢了。”
“逃脱罪责?前几日皇上大赦天下,难道他竟不知认罪伏法更为上上之选?”冉冬见宋吟的嘴很紧,便继续问道。
宋吟抬眼看了看他,转念一笑,“是啊,谁说不是呢。”
冉冬心头一紧,果然,这个人没有自己想得那么简单,继续说道,“那看来宋公子已经有了眉目,是不是离回京的时候也不远了?”
“怎么,冉公子有什么事情要托我办吗?”宋吟问。
“哦,是这样的,冉某跟家父的关系宋公子想必也有所听说,可是母亲大人夹在我们父子二人中间一直都很为难,进来听说,母亲身体抱恙,本来是有太医照看不必我挂心的,只是这毕竟是冉某的一番孝心,想托宋公子捎给家母。”冉冬说着,从怀中拿出一物。
宋吟结果一看,竟是一颗千年人参,不禁抬头看了看冉冬道,“这......宋某听说冉公子有自己的商队,为何不托商队带去京城?”
“宋大人不知,冉某的商队不进京。”冉冬微微一笑。
宋吟似是想到了什么,微微点点头,“只是......”
“看来宋公子是不想成全冉某的一番孝心了。”
“哪里,好吧,既然冉公子不介意宋某的身份,这件事,我便答应下来,只是......”宋吟想了想,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我过两天要去一趟塞北,等回来的时候,你再把这参派人送来,不然宋某不在府里,怕府里的下人不会保管,到时只怕会糟蹋了冉公子的孝心。”
冉冬嘴角微微上扬,把玩着手中的茶盏,说道,“好。”
春妍是第一时间去的塞北,打探好了消息,便日夜兼程的回了冉府。
“怎么样?”深夜,冉冬披着外衣,小心的点燃蜡烛问道。
春妍拿下风帽,一张精致的小脸被风沙吹得粗糙了许多,她却也顾不上许多,赶忙回道,“找到了,人在上官大将军的一个手下手里,据说是用来做人质的,看得很紧,我半夜溜进了军营,可是根本没办法一个人靠近他的帐篷,所以就在外围打探了一些消息。”
“上官翼?他已经回京了,也就是说没人能真正管得住那个副将了。”冉冬低声嘀咕着什么,微微蹙眉。
“上官将军没有在京城。”春妍显然听到了公子的话,赶忙说道。
“你说什么?”冉冬眼前一亮。
“似乎是上官将军的军中发生了什么变故,我在他们营帐外听到了他们要造反的消息。”
“造反?”冉冬心头一紧,生怕春妍听错了话,更怕她说错了话,“春妍,你知道什么是造反?你......”忽而又想起春妍经历的一切,便立刻住了嘴。
“公子,他们要反,而且反的是上官将军,恐怕这次这个韩卜只是一个陷阱。”春妍继续道。
“我知道了,春妍,辛苦你了,这两天,你不用来伺候了,等休息好了再说。”冉冬站直身子,看了看春妍,关切道。
公子几乎是同时从冉冬和老董那里得来的消息,收拾好东西启程的那天,公子还是派人给文瑾送了消息。
文瑾坐在房里看着那张字条,想也没想的就胡乱装了几件衣裳跑了出去,然而还没出院子,就被冉冬拦在了半路。
“你干什么去?”冉冬平静的问。
“你别拦着我。”文瑾想跟他好好说。
“这件事你管不了。”冉冬的表情不是很好。
一听这话,文瑾的表情就冷了下来,他不知道,这句话是文瑾最不想,也最不愿听到的。
“又是我管不了!是啊,我什么都管不了,难道我连我自己都管不了了?!”文瑾一怒之下使劲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人,想也没想的就冲了出去。
夜里几人正在整理马车,小弟远远地就看见了一个人影,手里提的鸽子笼扑腾扑腾乱跳,他想回去报个信儿,那个人影却走近了。
“不用你了,我自己去。”文瑾把包袱一甩就扔给了小弟,自己则大步流星的进了院子。
“你来了。”公子系好斗篷,看着来人,不以为然道。
“这次,我们不会再回金陵了。”公子面无表情的说。
“所以呢?”文瑾问。
“所以?所以你应该想好了,到底是跟着我们去死,还是留在这里好好当你的冉家少奶奶。”
“什么冉家少奶奶,我从来都只嫁过一个人!”文瑾转身就上了马车。
然而等他们连夜出了金陵,第二天晚上到了落脚的客栈时,文瑾才发现,冉冬竟安然的坐在客栈里喝茶。
“你怎么在这儿?”文瑾歪着脑袋问。
“只许你跟来,就不许我也跟来?”冉冬放下茶碗,说道。
“这,这是怎么回事?”文瑾赶忙转身问公子。
“我怎么知道,哪有出去寻仇还外带家属的,你今晚不许上我房里来。”公子只悠悠然扔下这么一句话,就上楼了。
文瑾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终于,赶在上官翼回到军营之前,公子一行人在关外的一家客栈拦下了他。这是文瑾第一次见到上官翼,也是上官翼第一次见到文瑾。
“一早我这左眼皮就不停的跳,现在见到你,还真是不知是福是祸。”上官翼微笑着看着面前带着面具的人。
“是福是祸将军明日就知道了。”公子笑了笑说。
“哦,此话怎讲?”上官翼笑着问。
“在明兮说之前还请上官将军答应明兮一件事。”
“请讲。”
“明兮要跟上官将军要一个人。”
上官翼右眼一挑,警惕的问道,“谁?”
“将军现在心里想的那个人。”公子只是微微一笑,胸有成竹的说。
“公子怎么知道老夫现在心里想的是谁?”上官翼此时却和公子打起了哑谜。
“将军看明兮的笑话也看够了,还是别跟明兮兜圈子了,要知道,我的耐心也是有限度的。”公子此话一出,屋子里的人心下都一紧,“不知上官将军此次出京带了多少人?”
“公子既然知道老夫是瞒着圣上私自出的京,那老夫怎敢带人?”上官翼的脑子飞快的转着,摸了摸胡须道。
“那明兮给将军找了一位同路人,能保将军此次平安无事。”
“什么意思?”上官翼急忙问道。
“将军以为你真的是出来给你那个功高盖主的副将沈昂平息祸事的吗?”公子说道。
“你怎么会知道?”上官翼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人,似乎猜到了什么。
“不过是惹了点事,还值得将军亲自连夜出京,甚至还瞒着皇宫里的那位,将军以为您当下的行为若被他知道了,会有怎样的后果?”
“你!你现在是在跟老夫谈条件吗?别忘了你答应老夫的事!”上官翼被公子激怒。
“过了明日将军就知道明兮是真的在为将军着想!”公子说完,起身出了房间。
“文瑾,今晚就麻烦你看着点儿那个老妇人了。”公子吩咐道。
“我知道。”文瑾点点头,看着公子回了自己的房间,才转身离开。
“你怎么不过去?”文瑾趴在桌子上,那个老妇人服了药,现在已经睡着了,文瑾终于缓口气问道。
“我跟上官将军......”冉冬是专程过来陪她的,被她一问,想了想应该怎么说,还是觉得应该实话实说,“我爹曾让我娶上官将军的女儿,所以。”
“哦。”文瑾一听就明白了,“你是怕他看见你找你算账?”
“我才不怕,只是......”
“那你是怕他看见你跟我在一起?”文瑾又问,却见半天冉冬也没开口说话,“你不用害怕我不高兴,其实我觉得......”文瑾欲言又止,自顾自的叹口气,然后朝着冉冬的方向挪了挪,贴着他的耳朵说,“我刚才其实想说你跟那个大小姐挺好的,可我忽然觉得自己刚才好像公子,她总是以为所有事情都在为我着想,却不明白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所以我收回刚才的话,因为我还是觉得虽然那个大小姐可能比我好看,比我温柔,比我会做饭,比我......恩,更懂得心疼人,可是她一定没有我刀舞得好,没有我马骑得好,也没有比我更爱你。”文瑾的话越说声音越小,最后两个字更是像是蚊子哼哼。
可是冉冬还是听见了,他笑道,“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了?”文瑾装傻,别过头不去看他。
“我说你最后说什么?”冉冬凑了过来,轻声问。
“你不是都听见了,干嘛还问我?”文瑾咬咬嘴唇,转头看了他一眼,回道。
冉冬忽然没有再说话,只是微笑着看着文瑾。
文瑾被看的心里发慌,有些心虚的问,“你,你笑什么?”
“瑾儿,我好高兴,你能那样说。”
“恩?”文瑾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她不知道冉冬说的是最后那句话还是之前的,眼珠子一转,却被一个吻镇住了。
第二天随着上官翼一同上路的还有那个老妇人,公子一行人没有露面,只是暗中布好戒备,随时准备迎接沈昂反叛的大军。
果然,上官翼刚回到军中,就发现自己已被包围,沈昂命他交出兵符,给他留个全尸,再上报朝廷说是上官翼暗中勾结胡人,是他沈昂大义凛然,替天行道,及时制止了上官翼将胡人放入关内,到时皇上一定会嘉奖他,他再稍用手腕,收买好的官员在皇上面前一美言,到时候,这个大将军就是他沈昂的了。上官翼大笑,果然是上了他的当,可毕竟深夜私自出京是他自己主动的行为,但就这点来说,已是欺君的大罪,他也更是百口莫辩,果然,果然!
“沈昂,你看看我给你带了谁来?”上官翼却只是一笑。
忽然身后一个凄厉的声音响起,“昂儿!”
沈昂一回头,不禁色变,“老娘!”
就这样,上官翼最终轻易取了沈昂的头颅,但他答应留他老娘一条性命,然而老妇人却在回京的路上不甚跌入深谷,命丧悬崖。
公子听着老董带回来的消息,只是一笑,“不甚身亡?为了自己,我们终究还是又多搭进去一条人命。”说完,只是凄然的望向远方。
文瑾跟着老鬼去找韩卜,沈昂临死前说韩卜不在军中,早在上官翼来之前就送了出去,按着沈昂给的地方,他们二人就只身进了深山,没带上官翼的人,确保能从韩卜口中得知他们要的东西。
是夜,在深山里一处破败的木屋中,他们找到了被人层层看守的韩卜,文瑾一刀解决了最后一个士兵,便跟着老鬼进了屋子里,然而面前的一切,却是他们怎么也想不到的。人,没了。
细心的老鬼在屋后发现了一排脚印,幸而来之前刚下过雨,把脚印较为清晰的留了下来,看了半晌,老鬼没说话。
“怎么了?”文瑾问。
“这,是一个女人的脚印。”老鬼开口。
“女人?”文瑾诧异道,走进了些,又把自己的脚悬在半空比了比,果然,地上的脚印很小,很秀气,虽然脚印很深,但猜得出来,那是肩上扛了什么人的缘故。
“这边。”老鬼忽然说。
文瑾又跟了过去,“这是......”
“我们就跟着这马蹄印追!”老鬼说道。
果然,当天夜里,他们就在山下的一处农家找到了韩卜,只是还没碰到人,文瑾的手就被一个黑影打落。
“小心!”老鬼警惕的说道,文瑾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老鬼已经跟那个黑衣人厮打在了一起,果然,身形和那人的身手都是一个女人,然而那女人的目的很明显,不是要杀了她或者老鬼,她只是一心想要弄死韩卜。
“她想灭口!”老鬼喊道,文瑾赶忙过去拉起韩卜就走,然而韩卜显然是已经被这个女人弄昏了过了,简直就跟一头死猪一样,文瑾半天终于架着他出了屋子,推上了马,扬鞭而去。
夜很深,文瑾看不清路,想要等老鬼,可又怕那个女人再次追上来,犹犹豫豫的终于等来了一个人,然而那个人却不是老鬼。
文瑾被黑衣人拖下了马,黑衣人见她趴在地上一时起不来,手中的剑直直刺向了瘫在马背上的韩卜,几乎是霎时间,文瑾双手撑地,猛然就向那个女人扑了过去,黑衣人没有想到她会这么执着,剑锋一转刺向文瑾,然而她只是想逼文瑾后退,却没想到文瑾直直朝着她的剑身而来,她握剑的手稍稍停顿,然而只是这一瞬间的停顿,却让文瑾站了上风,文瑾手握双刀,招招致命,黑衣人见文瑾如此汹涌而来,一闭眼,竟也使了全力,几招过后,两人均单膝跪地,绵绵的细雨打湿了文瑾的发丝,四周弥漫着潮湿的空气,文瑾目光一紧,右手不知何时快速出刀,黑衣人身子向后一撤,然而却在半空中随即一转,等文瑾发现时依然来不及,忽然,半空中忽的闪出一个身影,黑衣人的剑随即应声落地,退后了两步,她见形势不好,转头便跑。文瑾大口的呼着气,看着面前的身影终于放松了下来,却猛地,身子向后倒去。
山洞里,火光灼灼,文瑾“咝”的一声痛苦的睁开了眼睛。
“对不起,弄疼你了。”
文瑾看着眼前给自己包扎伤口的人,顿了顿,“你怎么来了?”
“公子不放心,就让我跟着你们。”小稳的声音很平稳,一点儿也不像刚刚经历生死的人。
“谢谢。”文瑾看了看自己的胳膊,说道。
小稳忽的一怔,没有说话,转过身,挑了挑火堆。
“韩卜呢?”文瑾赶忙问。
“在那里。”小稳拿着树枝的手指了指一旁。
“也不知道是谁想要杀韩卜灭口。”文瑾坐起身子,朝小稳那里凑了凑。
小稳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挑着火堆。
“老鬼呢?”文瑾见小稳没理她,继续问。
“我在路上留了记号,他应该会找来的。”
气氛迅速又尴尬了起来,文瑾知道她并不喜欢自己,救她不过是冉冬的吩咐,一时间,山洞里只有火光跳动的声音。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半晌,文瑾鼓足勇气问。
“是。”小稳几乎没怎么思索就回道。
“那你,为什么救我?”半晌,文瑾明知故问道。
小稳顿了顿,回道,“是公子让我过来保护你的。”
好吧,虽然早知道如此,不过亲耳听到这个回答,还真是够伤人的。文瑾撇撇嘴,“你喜欢他,为什么不告诉他?”不知道为什么,文瑾忽然很想跟她聊聊。
小稳显然被文瑾的话吓到,她放下手中的树枝,没有看她,“我为什么要告诉他?”
这个回答显然是肯定了文瑾的第一个问题,这让文瑾心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对,奇怪的感觉。你知道是一回事,别人亲口承认又是另外一回事,文瑾现在就有些这样的局促不安。
“你喜欢他,又不告诉他,那他怎么知道你喜欢他呢?”文瑾继续问道。
“我不需要他知道。”
“为什么?”
“那样,会显得我很卑微。”
文瑾一怔,她没想到小稳的回答竟会是这个,“为什么,为什么会卑微?你喜欢一个人为什么会卑微?”
小稳没有说话,她只是静静的捡起地上的树枝添到火堆里。
一瞬间,文瑾似乎明白了什么,“原来,原来他是这样想我的。”文瑾抱紧了双膝,低着头,看着火堆,“我一直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她娶了秋夏之就不再喜欢我的主动,他总跟我说,别让我闹了,可我哪里闹了?我只是一如既往的做着曾经我以为是我喜欢他的举动,原来,我所做的一切,都只会让我自己越来越卑微。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他不愿意面对我,是觉得我很丢脸吗?可被人喜欢为什么会丢脸?他说过,他没有觉得我给他丢人,他从来没有说过。原来,原来竟会是如此。”文瑾把头埋得更深了,说着说着,自己便开始傻笑起来。
“公子他,很爱你。”半晌,小稳说道。
文瑾把头从双膝间抬起,看着小稳。
“他把荣轩交给了谢潦,让我和春妍照看好冉府和冉府的下人,然后,他就离开了。公子为了你,什么都肯做,你呢?你能为公子做什么?从你进了冉府直到现在,你为公子做过什么?”小稳波澜不惊的脸上掠过一丝怒意,她一直压抑着自己不要把这些告诉她,可一看见她,却终于还是没有忍住。
文瑾怔住了,她不知道冉冬为自己做了这么多,甚至,甚至去死的准备,良久,她开口道,“对,对不起。”
“你对不起的不是我。”小稳依旧没有看她,还是自顾自的说道,“你一开始,就不该出现在他的面前。”
不知道为什么,文瑾很想哭,只是现在她的脑子里成了一团浆糊,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只是一直说着,“我,我,我,我只是,我......”
“文瑾,如果可以,请你活着。”忽然,一双清亮的眼睛直直的看着自己,文瑾被怔住了,山洞里,再度只剩下火光跳跃的声音。
果然,第二天,老鬼在山洞外找到了她们。
当天,他们带着不省人事的韩卜回到了上官翼的军中,老董为他把了脉,眉头却蹙的更深了。
“怎么样?”公子问。
老董看了看床上韩卜半人半鬼的模样,只是叹了口气,摇摇头,“就剩一口气了,也不知道那个黑衣人有没有给他吃过什么药,想必萧太子一案后他能活着,就本是一件不易的事了。公子若想问些什么,我给他扎几针,让他醒过来便是,只是这次醒来,怕也是他最后一次睁眼了。”
“董老大,你想想办法啊!”小弟着急的说,他们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个韩卜,却没想到刚找到人就要死了。
“没办法了,气数已尽。”老董起身,走到公子身边,“公子想好了就找人知会老董一声。”说完就出了营帐。
“小弟,你跟老鬼今晚守着他,明日一早让老董过来。”公子低声吩咐道,随即便转身离开。
文瑾受了伤,早早就睡下了,冉冬看着她睡着才出来回自己的帐篷。
然而,半夜里,那个黑衣人又出现了。
小弟已经开始打盹了,老鬼在烛光下擦着那枚九眼天珠,忽的,烛光就那么闪了一下,老鬼紧握珠子,随手拿起桌上的剑,碰了一下小弟,小弟也赶忙起身,出了营帐,然而两个人在帐外转了一圈却什么也没有看到,刚掀开帘子,就看到黑衣人的剑刺向韩卜。老鬼顺手拿起身边的烛台扔了过去,哐当一声,文瑾腾地就坐起来了。
等所有人赶到的时候,老鬼、小弟和黑衣人已经打得不可开交,文瑾抄起手边的短刀就劈了过去,却一把被公子拦下。
“你干什么?!”文瑾着急道。
公子紧蹙着眉,似乎是想要说什么,却还是没能开口。
“你到底干什么?!”文瑾见她半天没说话,还不让自己上去帮忙,于是更加着急了,索性一把甩开挡在自己面前的手,冲了上去。
一旁的冉冬也没能拦住文瑾,而是同样诧异的看着公子,然而,他们的疑问,却在文瑾一脚踢飞黑衣人手中的剑时,全部解开。
黑衣人倒在地上,小弟上前想要揭开她的面纱,却被公子制止,文瑾被冉冬拉了回来,就在所有人都在诧异为什么不揭开那人的面纱而放松警惕的时候,黑衣人忽然挣开小弟,一把小而精悍的匕首直直刺入小弟的腹中,文瑾下意识的转身就是一脚,匕首落地,文瑾却怔在了原地。
“老董,带小弟回营帐!”公子见状着急道,所有人被眼前的状况惊到,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阿凉,阿凉,为什么是你?”文瑾捂着裂开的伤口痛苦的一步一步朝那人走去,一阵风而过,黑衣人的面纱落地,一张本是美艳的脸上,却挂满泪痕。
“对不起,对不起,小谨,我对不起你。”阿凉倒在地上不住的摇头,眼泪不断地落下。
“你告诉我,这到底是为什么?!”文瑾走到阿凉身边,万分不解的问,“你不是回安州了吗?你不是......”
“小谨,他告诉我,他说我们的孩子还活着,只要,只要我杀了那个人,他就放我和孩子走......小谨,对不起......对不起......”阿凉忽然跪在地上,抓住文瑾的脚踝祈求道。
文瑾的心像是被重物猛烈的一击,她半天缓不过来,还是冉冬抱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营帐里,阿凉被捆绑在十字木桩上,文瑾站在她的对面许久都没有说话,冉冬站在帐外,有些担心她胳膊上刚刚裂开的伤口,迟迟不肯离去。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小谨,是我对不起你在先,可我,我也没有办法。”寂静中,阿凉缓缓开了口,惨白的脸上,嘴唇干裂开来,她艰难的扯出一丝笑容,想打破这磨人的寂静,可一笑,嘴唇上就又被撕扯出一道裂纹。
“老鬼受伤,也是你做的?”文瑾不敢看她,只是漠然的看着脚下。
“是。”事到如今,阿凉不想再隐瞒什么。
“为什么,你到底为什么?难道不是你自己逃出的王府,难道不是你自己一心想要离开他吗?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做?”这些问题文瑾几乎是一口气问出了口,因为她实在不愿相信眼前的一切。
“当初是我自己要离开的,因为孩子没了,他也不再爱我了,我觉得我所遭受的一切都是报应,都是对我的报应。”
“他是怎么找到你的?”文瑾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问道。
“那个客栈,我在那个客栈的时候他就已经找到我了,当时我害怕极了,你也不在身边,我很无助。”阿凉的眼里尽是恐惧,哪怕是现在回想起当时的情景,那种恐惧也仍是扑面而来,她顿了顿,接着道,“可是他却告诉我,永儿没有死,只是被他藏了起来。”
“你信了?”这个问题的答案是显而易见的,可是文瑾还是想亲耳听到她的回答。
“小谨,你要知道,人在走投无路的时候,总会愿意去相信一些虚无缥缈的事情,比如永儿没死,比如他还爱我,又比如,”阿凉的目光黯淡了下来,她微微垂下头,自嘲的说着,“我还爱他......”
“阿凉,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告诉我,我们可以一起面对,你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阿凉微微摇摇头,半晌叹口气,“其实我真正相信的,是他给我自由,他说帮他做完最后一件事,就放我走。小谨,我不想再逃了,那样有今天没明天的日子,过得实在是太煎熬了,我甚至不知道你是如何坚持到了现在,可是,小谨,我不是你,我没有你那份坚强,我累了,我想回家,我想我爹和我娘了。”
文瑾再也听不下去了,其实所有的答案她一早心里就有了数,只不过是抵不过自己脆弱的内心,她转身,离开前扔下一句话,“你的事情,我再也管不了了,是死是活,也不是我说了算的。”
阿凉默默的看着那个身影离开自己的视线,终于,眼泪静静的流了下来。
然而,文瑾虽然嘴上说着管不了,第二天一早刚换完药,她还是忍不住去了公子的营帐。
“我知道你来干嘛,只不过归根结底,这是人家的一桩家事,要怎么处置,也轮不到我说了算。”公子看着文瑾说着。
“你什么意思?”文瑾的心有些紧张。
“人,我已经交给冉冬了。”
“什么?你为什么要给冉冬......”忽的一下,文瑾就想到了什么,来不及抱怨,转身就出了营帐,随手牵过一旁的马,骑上就走。
“她......”小弟不解的问。
“冉冬一定是带她见过那个人了。”公子轻声回道,转而对老董说,“老董,那个韩卜还能坚持多久?”
“就这两天了,公子还是要尽快。”老董蹙眉说道。
“走吧。”公子想了想,便起身跟着老董进了关押韩卜的营帐。
半个时辰后,公子一个人默默的出来,所有人守在帐外,不知所以,然而公子回到自己的营帐中一待就是整整两天。
其实文瑾也不知道冉冬带着阿凉到底去了哪里,但她知道一定是找那个小王爷去了,只是这里离金陵实在太远,想起昨晚阿凉的话,文瑾脑筋忽然一转,那个客栈,那个他们拦住上官翼的客栈!没错,关外方圆十几里,能看的过去的客栈就只有那里了,既然那个人是个王爷,想必也是断不会为了隐藏影踪去住什么农家的。想到这里,文瑾再一次快马加鞭。
到了客栈,翻身下马,果然没错,院子里冉冬的马还没被店小二牵走,于是文瑾想也没想的就冲了进去,手里拿着马鞭,一脚就踹开了半夜里紧闭的店门。
“戴黎昕,你给我出来!”文瑾站在大堂里,张口就是一句,小二被猛地惊醒,一个翻身,就从守夜的桌子上滚了下来。
“哎呦喂,这位姑娘,您这是干什么呀,大半夜的,楼上的客人可都睡着呢!”小二滑稽的从地上爬了起来,踉踉跄跄的走到文瑾身边,赶忙拦住了她。
文瑾哪管的了他,一把就把他推开了,顺着楼梯就上了二楼的客房,看着走廊里一扇扇紧闭的房门,文瑾再也管不了许多了,直接上前,就去推门,一边推,还一边大喊,“戴黎昕,你给我出来!你把阿凉藏哪里了?!你出来!”
终于,面对一屋子睡梦中被惊醒的人,一个声音从头顶飘然而至。
“本王何德何能,竟能让文姑娘夜半寻至此处?”文瑾推门的手停了下来,顾不得身后破口大骂的人,右手中的马鞭一甩,挂着栏杆,文瑾翻身就上了三楼。
“好漂亮的身手啊!要不是冉冬一早交代过不让我碰你,我还真想把你带回京城。”戴黎昕看着文瑾轻巧的落在自己面前,不禁心动了几分,微微挑衅着说。
“你把阿凉怎么样了?阿凉在哪里?告诉我!”文瑾哪里有心情跟他打情骂俏,上来就是一声厉喝。
“瑾儿!”身后,一个声音颇有些不安。
文瑾连头都没回,就知道那是冉冬,而现在她也没有多余的功夫去管他了。
“我问你话呢,阿凉在哪里?你到底把她怎么样了?!”
戴黎昕只是笑了笑,转身就进了房间,文瑾看着他的样子,心头一股火莫名的就升了起来,刚要跟过去,却被冉冬拉住了手腕。
文瑾转身,使劲挣脱了冉冬的手,猛然推开面前半掩的门,大步的走到戴黎昕身后。
“你知道我最不喜欢女人的哪点吗?”戴黎昕站在窗前,摆弄着手中的簪子,“不依不饶!”他忽然转身,对着文瑾说出这四个字,“你也是,我对你的耐心到此为止。文瑾,适可而止,懂不懂?”
文瑾胸中的怒火已然烧到了头顶,她还是努力抑制自己的情绪,五指紧扣着手中的马鞭,一字一句的问,“阿凉,在哪里?”
“城外五里乱葬岗。”戴黎昕看着文瑾,忽然嘴边扬起一丝微笑,漠然的说,却在文瑾没反应过来的一瞬,“啪”的一声,他手中的簪子,落了地。
文瑾看着地上那只血迹斑驳的簪子,忽然心口就是一阵微凉,半晌她问道,“既然你已不爱她了,为什么还不放过她?”
对于这个问题,戴黎昕忽然觉得很好笑,他凑近文瑾,戏谑的回道,“我的东西,就算我不要了,别人也不能要。”
前一刻还怒火中烧的文瑾,却在这一刻释怀了,他看着面前这个面容俊美的男子,忽然就很想笑,“我忽然很想知道,像你这种人,身边究竟有多少人是愿意为你去死的?”说着,文瑾握着马鞭的手忽然抚上了他左边的胸口,戴黎昕的目光微微闪烁,却还是迎着文瑾的目光望了回去,就这样,半晌,文瑾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却有了一丝笑意,她慢慢放下右手,转身离去。
这是戴黎昕此生心口停止跳动的唯一一瞬。
冉冬跟在文瑾的身后离开,却被下一瞬恢复意识的戴黎昕叫住了,“你们,不会有结果。”
冉冬顿住了,他转身,说道,“我知道。”
“你不知道。”戴黎昕面无表情的看着对面的人,平静的说出后面的话,“沈昂是皇上布下的局,如今却成了死棋。朝廷中再也没有能与上官翼分庭抗礼的人了,冉大人奉皇上之命,带你回京,与上官翼之女完婚。文瑾,必须死。”
冉冬听着戴黎昕说出的每一个字,仿佛胸中涌出一口鲜血,他脸色惨白,半晌道,“她死了,我也就死了。”说完,便转身。
“冉冬,你可知道,那个文瑾曾有生育?”戴黎昕并没有打算就这样放过昔日的朋友。
冉冬的心咯噔一下,却还是努力克制着自己。
“而且还是个死胎!冉冬,她再也不能生育了。”身后,戴黎昕还在继续说着,然而冉冬这次却是头也没回的离开了。
城外乱葬岗,文瑾折腾了许久才看清怀中的人,阿凉平静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不惊不喜,就像是坦然接受了死亡。她抱着阿凉渐渐发凉的身体坐了许久,天空中开始飘雪,一片,两片,落在阿凉的睫毛上,鼻梁上,还有干裂的嘴唇上。这是塞北的第一场雪,却没有带着文瑾的期许,就这样漠然的戚戚然而至。背着阿凉的身子走出了乱葬岗,在一处还算开阔的地上,用她的一双鸳鸯刀,默默的挖着土。等到捧上最后一抔土,文瑾才发现大雪落满了肩头,一双手上满是血泡。终于泄了一口气,她安静的靠在坟包上,看着远远地方向,许久没有动弹。
也不知道就这样过了多久,文瑾忽然开口,“我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讨厌我自己,我努力的活着,却是为了某一天死去。冉冬,我现在越来越不明白身边的所有人,所有事了,因为一切都变了,而最令我害怕的是,连我自己都变了。”
黎明的太阳缓缓升起,带着新一天的希望,一个单薄的身影缓缓靠近了那个红衣女子,是的,他一直跟在她的身后,默默的看着她,默默的守着她,在她不愿看到自己的时候不靠近,在她需要自己的时候,悄然上前。
忽然,文瑾觉得背后有一股温暖的力量紧紧拥住了她,冉冬的鼻息落在她的颈间,一个声音,无比心疼的响起。
“你究竟经历了些什么,我多愿早一些遇见你,早一些,就早一些。”文瑾感觉有泪落在她的衣领上,她安静的让他抱着,看着塞北的第一场雪在清晨的第一束光中铺满大地。
公子独自在帐中待了两日,文瑾一回去,就听小弟说了那日的情况。
“那个韩卜都说了些什么?”文瑾问。
“不知道,董老大给他施了针,见他醒了,就出来了,我们一直在外面守着,没多久公子就出来了,然后说没有她的吩咐谁也不许进去。”小弟回道。
“那个韩卜呢?”文瑾继续问。
“死了呗,不然还能怎样,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坚持下来的,本来就半条命,还让阿凉······咳咳,还给折腾的半条命都没了。”小弟说到阿凉,不安的看了一眼文瑾,见她没什么反应才继续道。
“那怎么办?”文瑾托着下巴,坐在火堆旁问。
“哎。”小弟叹了口气,继续挑动着火堆中的树枝。
第二日一早,公子自己出了营帐,守夜的时护卫吃了一惊,却也没敢多问,然而,公子先开了口,“去关外,找乌左。”
几匹马驰骋在塞外,文瑾看了冉冬许久,问道,“小稳呢?”
“我让她回金陵了。”冉冬微微一笑说。
“你舍得吗?”文瑾继续问。
“什么?”
“金陵。”
“与你比起来,我更舍不得你。”冉冬又笑了笑,文瑾一听这话,从头酸到脚,她打了个哆嗦,一夹马肚子,飞快的跑了出去。
西域,这是一个文瑾从来只听说过的地方。
就在他们即将到达乌左军中的前一日,小弟的鸽子收到了金陵的消息。
“怎么了?”文瑾着急的问。
冉冬看了一遍又看了一遍,确认自己没有看错,才默默烧了那张字条,文瑾看不出他是高兴还是难过,只听他平静的说,“娥玙醒了。”
文瑾觉得“砰”的一声,脑袋上好像炸开了一朵花。
“谢潦还是用心的,你回去看看吧。”公子见文瑾半天没有说话,还是先开了口。
“对啊,对啊,你赶快回去看看,不然谢潦再把你妹妹拐走了怎么办?”文瑾一笑,赶忙说道。
“你要不要......”冉冬后面的话还没说完,文瑾就赶紧抢先一句。
“我跟他们走,你不用担心我,哈哈。”文瑾说着,往公子那里靠近了些。
“算了,”冉冬这两个字说的很小声,他不愿文瑾看到他的无奈,便继续说道,“你老实一些,不要再闯祸了,那里是关外,不比金陵,你万事都要小心些。”
“恩。”文瑾点头。
“我处理完就尽快回来。”冉冬走进了些,温柔的看着文瑾的模样。
文瑾却没有回答,半天,她挤出一些微笑,说道,“你快走吧,天黑前入关。”
冉冬脑中忽然闪过了一个念头,然而看了看文瑾,却又打消了,终于还是有些不舍的上了马。
看着冉冬走远,公子的声音暮然响起,“你不后悔?”
“你后悔吗?”文瑾反问道。
公子没有说话,只是摇摇头。
“那我就不后悔。”文瑾笃定的说。
“瑾儿,你大可不必如此。”
“你别说了,我这样做,既不是为了你,也不是为了我,更不是为了他,只是,求个心安。”文瑾说完就回了自己的房中。
大漠的夜总是要比金陵来的更加宁静,乌左被时护卫带出了军营,在公子从前与他练习软剑的地方见到了那个依然带着面具,身穿玄色衣衫的公子。
文瑾和时护卫守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小弟在军中时刻观察着情况。
文瑾也不知道他们谈了多久,只是隐约觉得有些瞌睡,忽然阿时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文瑾才清醒了过来。
乌左已经骑着马先行离开,公子落寞的身影缓缓走来。
“怎么样了?”文瑾着急的上前询问。
公子微微闭上了眼,然后无力的摇摇头。
是夜,守夜的小弟焦急的站在帐外,文瑾刚睡下就听见了动静,匆忙穿上衣服赶了过来。片刻后,老董提着药箱出来了,对他们点了点头,文瑾一个人还是不放心的进去了。
“你怎么样了?”文瑾跪在床边,轻声问。
“还死不了。”公子勉强挤出一丝微笑。
“我知道你很疼,可我也知道,你一直都在强忍着,一定是忍不了了,才会喊出声。明兮,疼了你就哭,不要一个人这么撑着,我总害怕,一睁眼,再也见不到你。”文瑾十分心疼的看着床上如此虚弱的人轻声道。
“你别瞎说了,我本来是不害怕的,被你这么一说,我倒害怕了起来。”公子笑着说,“文瑾,趁着我现在还清醒,趁着我现在还有力气去保护我想保护的人,你走吧,去找冉冬,别再回来了。”
“你是听不懂我的话吗?我......”文瑾的话被打断。
“文瑾,你听着,我是一个执念很深的人,过去的许多事情我放不下,也不想放下。我我所坚持的东西,不一定全是对的,甚至在外人看来是错的,可我还是会坚持。这一世,我爱上了一个男子,便一世都只会爱他。”公子褪下面具的脸上还残留着那场大火的印记,几缕发丝粘在浸满汗水与泪水的脸上,这一刻,她却只如一个女子一般。
“那场大火的阴霾就像是永远罩在了我的眼睛上,睁开眼,尽是迷惘;闭上眼,满是回忆。你知道吗,我不是一个容易原谅别人的女人。他们总说,时间会淡漠一切,可这么久了,东宫的那场大火就像一寸寸烧尽了我的胸膛,那一种愤恨,我此生也无法忘记。可偏偏,我却活了下来,却像一个死人一样的活了下来。这张脸,永远都在提醒着那场大火,提醒着曾有一个男人视我如生命般。你告诉我,我要怎么活下去,我要怎么在一个没有他的世界里,自私的用他赊给我的生命苟延残喘?文瑾,我只愿下一辈子,再也不要遇见他;我只愿生命回到一开始的地方,那场细雨,他没有低头看我,我也没有抬头看他。”床上的人嘴角含着一丝笑,轻轻闭着眼,泪水无声的滑落,那一刻,她如一个女子般祈求这个世界给予她一丝公平,只是一切不过都是奢望。
不知什么时候,文瑾也早已泪湿满面,她轻柔的抚摸着她如女子般散开的发丝,半晌道,“好不巧,我也是个执着的人;好不巧,我也从来不分对错。你跟我不一样,你是一个温柔的女子,可我,却在最初就做了许多的错事。我原本是要死的,可老天爷却偏偏让我在最狼狈的时候遇见你,可能是拯救你,也可能是惩罚你。”文瑾笑着,抹去脸上的泪,“明兮,不管这个名字你是否愿意记起,可现在我就是好想叫你一声‘明兮’,我知道,我会死的,我必须死的,可在我死之前,我想为你做一些事情,就算你不许我这么做,那我也求求你,让我陪着你,就只陪着你,好吗?”
“傻姑娘,你明明有冉冬,却为何又要放弃?你明明可以活着,却为何一定要随着我死去?”沈明兮心疼的抚摸着文瑾的脸庞,眼泪一颗一颗砸在她的手背上。
“是啊,我明明可以活着的,哈哈。可是,我配不上他,我,我什么也给不了他,你知道吗?我第一个孩子在我还没有察觉的时候就悄悄走掉了,第二个,”文瑾顿了顿,继续道,“第二个,豆豆说,是死胎,他一生下来就是个死胎,我不是一个好女人,更不配做一个母亲,这一辈子,我再也无法做一个母亲了,你知道吗?恩?”
公子的心咯噔一下,她看着面前这个一样可怜的女人,却任何安慰的话语再也说不出口,只是静静的看着,一只手不断的抚摸着她的脸颊,“只愿来生,我们都不要再遇见彼此,你不是文瑾,我不是公子;你不记得今生,我也早就忘了你。”
十一月初三,京城的大雪翩然而至,云南却依旧四季如春。
公子带着文瑾、时护卫、小弟和董老大暂时在城外一个村子里落脚,好心的妇人为他们腾出两间房,屋外,一颗桂花树悄无声息的散落着花瓣,一阵阵清香就这么不期然的飘进了他们歇脚的屋子里。
几个人正在屋子里面商量明早谁做饭,文瑾张牙舞爪的比划着,祈祷千万不要抽到自己,小弟偷偷看了一眼手中抽到的字条,故作轻松的笑了笑,董老大在一旁安静的抽着烟袋,这几日都是他在忙活着,自然可以不用参加抽签,时护卫的嘴角抽了抽,但还是尽量掩饰自己内心的紧张。
文瑾深吸了一口气,只睁开一只眼睛看字条。
恩?
文瑾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瞪大了双眼又看了看,一个“哎”字还没出口,老鬼披星戴月的进了屋,几个人赶忙过去迎接。
“怎么样了?”公子没有起身,只是靠在椅子上轻声问。
“恩。”老鬼点点头,却没有多说。
时护卫跟其他几个人一样也不知道老鬼这次出去究竟是去干嘛的,和身边的小弟面面相觑,却注意到身后的那一束目光,一转头,却发现公子看着的,却是站在自己身边的文瑾,原来是自己多虑了,阿时这样对自己说道。
“老鬼,你回来了,有没有吃饭,饿不饿,厨房还有一些,要不要我给你端过来?”文瑾极其殷勤的跑了过去,说完转身刚想走,却被小弟一把揪住了衣领。
“想跑?做梦!我看过阿时的字条了,不是他,也不是我,文瑾,明天的早饭就靠你了,哈哈哈!”小弟单手叉腰的大笑,这个笑声极其的富有魔力,文瑾也是极其厌恶的白了他一眼。
一早,天刚蒙蒙亮,文瑾穿戴好衣衫,一手叉腰,一手高举着大刀,视死如归的站在一口大锅面前,“很好。”文瑾对自己说,于是闭上眼,深呼吸两次,再次睁开眼,屏息掀开锅盖。
“第一步,先放水。”文瑾手举着菜刀,开始在厨房里转悠,一边转悠,还一边念叨着,“水,水,水!”
“啊,找到了!”文瑾在厨房的一个角落里发现了水缸,一开心,手一松,手里的菜刀便落了地,“啊!”她忽然大叫一声,屋子里还在睡觉的人就一下全醒了。小弟披着外衣就冲了进来,“怎么了,怎么了?谁来了?!”一进屋,却看见文瑾抱着脚满屋子蹦跶,再一低头,菜刀却掉在地上,他无奈地垂下头,衣服也只穿了一只袖子,于是转身,慢悠悠的晃了回去。
文瑾见小弟一句关心的话也没有,不禁十分气愤,揉了揉被菜刀柄砸到的脚趾头,愤怒的捡起菜刀放到菜板上,猛舀了几瓢水倒进锅里,然后十分气愤的盖上了锅盖。
“哼,不就是做个菜吗,有什么了不起的!”文瑾啐了一口,回到菜板边上,拿起菜刀,看着菜板上安静躺着的土豆,久久不能下刀。
“一、二、三......”
“不不不,一——二——三——”
“不不不,应该是这样,一二三!”折腾了半刻钟,文瑾高举的菜刀也没落下,“这可比杀人难多了。”她叹口气,重新调整好呼吸,闭着眼,一刀劈了下去。
院子里,公鸡一声啼叫打破了宁静,文瑾再一次“啊”的一声,甩出了手中的菜刀,稳稳的插在前来打水的时护卫的脑袋旁。
“你,没,没事吧?”文瑾不好意思的低着头,两只手指不住的揉搓。
“我,我只是来打个水。”阿时看了看插在身旁门框里的菜刀,一边看了看文瑾,道,“我还是等一下再进来吧。”然后转身,一溜烟儿就跑了。
院子里,老鬼看了看厨房,笑着摇摇头,“我昨晚真该把厨房剩下的那点儿东西吃了,也好垫吧垫吧。”
董老大磕磕烟袋,笑了笑,“晚上进了城,就能吃一顿饱饭了,再等等。”
“哎呀,什么时候才能吃上饭啊?这都什么时辰了,都该吃午饭了!”小弟坐在桂花树下,无聊的揪着地上的青草,一边捂着咕咕作响的肚子。
阿时抱着剑站在树下,低头看了看小弟,也只是一笑,然后无奈地摇摇头。
忽然,大家仿佛都闻到了一股什么味道,一回头,才发现一股黑烟从厨房里冒了出来,小弟长大了嘴,这时,就看见文瑾腰上系着围裙,手里拿着锅铲,一脸灰的就跑了出来。
“咳咳咳!呛死我了!”文瑾弯腰,一只手撑着膝盖,剧烈的咳了几声,然后站起身,把手里的铲子一扔,反抗的喊道。
大家却看到文瑾的样子都忍不住发笑。
文瑾见大家都在笑话自己,原本还是很愤怒的,可气着气着,自己也笑了起来。
“嘿嘿,做个饭原来这么不容易,这菜刀可没我的鸳鸯刀好使!”文瑾此话一出,便又是众人的一阵哄笑。
“一开始,我只愿我所经历的都只是一场梦。”忽然,一个声音清晰的从头顶响起,文瑾抬头望去,只见一个金边玄衣公子坐在桂花树上,脸上,是一具半边的金色面具。“可偏偏遇见了你们,我只愿这场梦,不要太早的醒过来。”
一阵微风拂过,轻轻掠起树上人的衣衫,那一抹玄色在稚嫩的桂花花瓣下是那么耀眼,她一双清亮的眸子透过那面面具望向远方,身边,是风吹落花瓣的□□,是风拂过青草的沙响,是血色中一抹宁静的渴望,是每一个人,内心善良的呼唤。
树上的人轻轻回头,眼神落在每一个人的身上,桂花树还在落着花瓣,风中一阵阵的清香沾染在每一个人的身上,只愿此生,只愿此生,与此刻。
夜色渐浓,小弟牵过几人的马,老鬼回头看了一眼公子便走进了客栈。
几人用过晚饭,跟着小二上了楼,进了客房,时护卫对小弟说,“今晚我守夜,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不,阿时,让小弟守夜吧,你回房。”公子却拒绝道。
时护卫一愣,这是公子从来没有过的态度,却下一刻便整理好心情,微微颔首,转身进了旁边的房间,然而一开门,他却整个人愣住了。
小弟透过门缝也看到了什么,他歪着脑袋,啧啧赞叹道,“真美啊!”
“行了,进来吧。”公子早已猜到阿时此刻的心情,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只是拍了拍小弟的肩膀,便进了自己的房间。
文瑾抱着自己在街上买到的零食上了楼,也一眼就瞥见了阿时房间里的那个人,愣了愣,还没看清,时护卫转身“砰”的一声就关上了门,她一震,缩了缩脖子,小跑几步找公子问个究竟。
“那个就是苏姑娘?”小弟吃了一口文瑾买的零食问。
“恩。”公子微微点点头。
“你是怎么把她弄出来的?我听董老大说,她不是在教坊司做官妓吗?怎么......”文瑾的话还没问完,房门忽然被推开,老鬼神色不安的说道,“来人了。”
公子放下茶盏,警惕的问道,“什么人?”
“衙门的,好像是路上跟着苏竹菀来的。”老鬼继续道。
“怎么会这样,你不是说路上没发现有人跟着吗?”公子蹙眉。
“是我疏忽了,我原以为苏姑娘是走衙门正规手续释放的,不会引起什么怀疑,所以路上就......”老鬼自责的低下头。
“那现在怎么办?”小弟站起身着急的问道。
“我去。”文瑾一拍桌子站起身。
“不要惊动阿时,你们把他们引出城就好了,更不要惊动当地的官府。”公子吩咐道。
“知道了。”文瑾握紧双刀,跟在老鬼身后出了门。
屋子里烛火跳跃的似乎格外活泼,男子手里还紧握着剑,对于一开门那一刻自己所见到的一切,他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是定定的,站在原地没有动。
似乎过了很久,苏竹菀终于忍不住了,她轻轻挪动脚步,向着那个男人靠近了些,又靠近了些,再靠近了些......
“竹菀,真的是你!”所有的感情都在这一刹那爆发了出来,他用力的抱住了眼前的人,似是要融进自己的怀抱中。
“我以为,你不认得我了,五年了,阿时,五年了,我从不敢相信自己可以活着走出教司坊,更不敢相信我还可以再见到你。”苏竹菀的声音清幽而有力,她一双手在他宽阔的臂膀上反复的摸搜着,眼前的一分一秒都是格外的珍贵。
“竹菀,你是怎么出来的,恩?”阿时终于恢复了神智,他放开怀中的女人,无比宠溺的看着她。
“是公子,是公子将我带出来的,她手上有官府的批文,不然教司坊怎么可能轻易放人。”苏竹菀笑笑,温柔的目视着他,一只手忍不住的覆上了他坚毅的面庞。
时护卫的目光有了略微的闪烁,这个答案他本是心中有数,只是为了那一纸批文,她又经历了什么样的波折。
“你看上去瘦了些,也黑了些,这么多年,你过得好不好?”苏竹菀轻声问道。
“我很好,你呢?”不知为何,阿时显得有些紧张。
“我,”苏竹菀一眨不眨的看着眼前的人,略微顿了顿,继而笑道,“不好,苏竹菀没有了阿时怎么会过的好?”
似乎就是那一瞬间,两个人悬在眼眶里的泪水再也撑不住了,哗的一声就流了下来。
红烛还在燃烧,一寸一寸的忍受着自己的身体在火光中融化,那一滴一滴的烛泪似乎也在为这一对痴男怨女而惋惜。夜,渐渐深了,客栈里的灯光一盏一盏的熄灭了,只有他们,猩红色的纱帐上是一对璧人缠绵的身影,多年来的想念,在这一刻得到了释放,他终于还是不知道她对他的思念,而她也从未料到在他的心底她是谁也无法取代的回忆。红烛继续在燃烧。
“怎么样了?”公子放下手中的书,看着额上渗出一层细密汗珠的文瑾一屁股就坐在那里讨茶喝。
“我办事,你放心!”文瑾咽下茶水,笑道。
“人是死了,还是活着?”公子只是轻瞟了她一眼,继续拿起书看着。
“活着,不过,跟死了差不多。”文瑾坏笑道。
小弟坐在窗户边上,不知所以的看了看老鬼。
“你下来,夜里风凉,你皮糙肉厚的不怕吹,公子怎么受得了!”老鬼一招手,无奈道。
“哦。”小弟从窗户上跳了下来,转身关上了窗。
“那几个都被文姑娘捆着扔进了山洞了。”老鬼说道。
“什么?!”小弟抻着脖子难以置信道。
公子的书也顺势掉在了桌子上。
“我说教训教训就完了,谁知道文姑娘脾气那么大,黑灯瞎火的,我都看不清,她还真就能一脚一脚的踢到身上,等打完了,拎到火折子下一看,哟,我都认不出来哪个是哪个了。”老鬼喝口茶,不顾文瑾抗议的眼神继续道,“后来押着那几个人我正琢磨着怎么弄呢,结果走着走着,前面就听见她‘哎哟’了一声,开始我还以为是那几个人要跑,到了跟前儿我才发现是文姑娘栽了个跟头,她不知怎么的,打了个火折子朝刚才栽倒的地方一看,原来是山民打猎挖的陷进,我当时是倒吸一口凉气,得亏是她身手好,没陷进去,真要是陷进去了,只怕是我们今晚就回不来了!”
“呸,你少在这儿咒我!你才回不来呢!”文瑾拿着刚吃完的果子核朝老鬼扔了过去,“说了半天也不见你说重点!有的没的,说了一大堆!”
“那最后到底是怎么样了?”小弟像跟听故事一样来了兴致,凑近了些问。
“莫不是你后来起了兴致,把那几个人全都推下去了吧?”公子抿了一口茶笑道。
“真没意思,又被你猜中了!每次跟你讲故事你都能猜到结局!”文瑾啃了一口果子,忽然就没了兴致,趴在了桌子上。
“行了,都散了吧,老鬼,你也辛苦一天了,早点回去休息吧。还有你,回去吧。”公子看着文瑾无奈的摇摇头,“这样看来那几个人这是跟死了没区别,你倒是会给我找麻烦。”
文瑾撇撇嘴,“什么叫找麻烦?!明明是我在给你解决麻烦,你不要不领情,好不好?!”
面颊微红,苏竹菀靠在他的胸前,眼里含着泪。
“竹菀,这么多年,你是怎么过的?”阿时轻抚着怀中人的发丝,轻声问。
“我总害怕你问我这个问题,可也知道若我今生还能再见到你,一定要好好向你倾诉这些年的苦楚,只是,当这一天终于还是到了,我却怎么也开不了口。阿时,你不要再问我了,一个女人最重要的是清白,可我早已没有了那个东西,之所以还能苟活至今,只是,只是想再见你一面。”苏竹菀的每一个字都似乎渗着血丝,她一字一句的说完,将头深深的埋在了他的胸前。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无能,太子失宠,牵连你们一家惨遭灭门,你也被送进了教司坊,只是,你为什么还愿意相信我还活着?”
“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听着教司坊的姐妹私下里说着前一夜东宫的大火,悲伤之余,可我总不相信你就那样离开了我,一天,又一天,日子就这么慢慢的熬着,熬着熬着,我竟真的再见到了你。阿时,我知道,此生,我们已无可能再在一起,只是,离开之前,请原谅我小小的私心。”
“竹菀,你在说什么?!”时重的心下一紧,他做起来,看着一双早已哭红的眼睛,莫名的慌乱了起来。
苏竹菀没有说话,她依旧躺在床上,恋恋不舍的看着面前这个支撑她活下来的唯一信念,泪珠一颗一颗从眼角滑落,她抿着双唇,迟迟没有开口。
时重捧着她的脸,一双尽是慌张的眼里,映出苏竹菀逐渐苍白的面容,“竹菀,你怎么了,你到底怎么了?你说话啊!你......”他一双手颤抖的握住她白皙的肩头,那里落着他粗暴的吻痕,轻薄的丝被附在她的身体上,这一刻,却被时重紧紧攥在了手里。
屋子里的烛火,一跳。
“隔壁的屋子里怎么没有动静?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文瑾趴在窗边探出脑袋望了望,一阵夜风吹过,忍不住一个激灵,她把脑袋往回缩了缩,立刻关上了窗子。
“你总是管人家做什么,你......”公子认真的看着手里的书,只是抬眼看了一眼文瑾,她就“哎呦”一声,手里的鸭脖子落了地。
“你干什么呀!”文瑾噘着嘴,一脸的不乐意。
“还吃,刚才老鬼跟小弟都在,给你留个面子,就不说你了,你还越来越上脸了!也不知金陵的那位公子都给你吃了些什么金贵的东西,把你补成了这样。别以为我不知道,前两日夜里,是谁连个墙头都爬不上去了?!”公子瞟了一眼她,说道。
“小弟这个碎嘴子!看我怎么收拾他!”文瑾一听就跳了起来。
“行了,这两日除了正经的一日三餐的,你就不要再乱吃东西了,胖成这个样子,也不想着减减,还越吃越来劲!”
“你再说我胖!你再说我胖!你!哎呀!气死我了你!”文瑾气得直跺脚,两只手在空气中胡乱的抓着。
公子却察觉到了什么,放下了手中的书,食指放在唇上,示意文瑾噤声。
文瑾不知所以的站在原地,急促的呼吸着,片刻后,小弟轻敲了两下门,闪身钻进了屋里。
“公子。”小弟蹙眉。
公子一双眼睛不安的看了看窗子的方向,慢慢的低下了头。
“怎么了?刚才那是什么声音?是不是京城那些人又跟来了......”文瑾看着公子的样子越发的紧张了,她看看小弟,想尽量缓和一下紧张的气氛。
小弟没有说话,只是深深的蹙眉,冲着文瑾摇摇头。
文瑾猛地转身,一个箭步冲到了门口的方向,手刚放在门框上,身后的声音厉声响起。
“站住!”
文瑾缓慢的转过身,看着公子掀开薄毯,从竹榻上起了身。
床上的人一双眼从未离开过眼前的人,她如此眷恋的看着他,仿佛要把今生所有的力气用完。
“竹菀,你怎么了,你告诉我,你不要吓我,你不要......”时重哽咽着,他弯下身子,靠近了些,害怕的捧着她的脸,嘴角渗出的血迹落在他的手上,温热的,渗进他每一寸肌肤里。
“阿时,你不要难过,我身上带着教司坊的异香,无论我走到哪里,他们都会找到我的,我不想牵连你和太子妃,只是,只是这么多年,我真的,真的好想你,就......”苏竹菀握着捧着自己脸颊的一双手,大口的喘着气,怎奈毒已入骨,这万虫噬骨的痛苦实在无法忍耐,她痛苦的闭着眼睛,不自觉的用力抓紧了他的手,片刻后睁开眼睛继续道,“阿时,请原谅我的自私,为了见你一面,却将你们置于险地,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我知道,竹菀,告诉我,我怎么才能救你,你不要死,不要,我去找董老大,董老大......”时重看着眼前的人越发的苍白无力,内心早已崩溃,这个手握佩剑,站在太子与太子妃一侧英勇杀敌的那个铁面男子早已不复存在,他为了大义,成全着所有人,却唯独没有成全自己。
苏竹菀张了张嘴,用尽全力的呼吸着最后几口空气,用力挤出一丝微笑,“阿时,你还记得我最喜欢的那出霸王别姬吗,我苏竹菀虽没有虞姬那般倾国倾城的容貌,你却也不是项羽,可我知道,你还有事情没做完,我不会让你有所牵挂的,阿时,不要难过,等我走了,你就可以放心的去做你想做的事了......”
“竹菀,不要,不要......”时重跪在她的身边,看着怀中人的身子一丝一丝的瘫软下去。
“阿时,我好不想离开你,真的好不想......”苏竹菀一只手无力的替他擦着眼泪,却终于还是慢慢的垂了下来。
“不要,不要!”一声嘶吼,他抱紧怀中的人,多年的爱恋与想念顷刻间奔涌而出。
“苏姑娘是个明理之人,无论最终她的选择是什么,我们能做的只有尊重。”公子立在衣架边,拿下外衣,披在了肩上,低头轻声说。
“你,你都知道了,可是为,为什么?”不知怎么的,文瑾紧张的说话有些结巴。
“我以为,你能比别人更了解她的选择。”公子拉了拉肩上的衣服,走到她跟前。
“我......”文瑾低着头,没有说话。
“你不要跟着去了,在屋里待着。”公子打开门,对身后一动不动的文瑾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