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雨疏风骤(1 / 1)
一夜骤雨把窗外的几株芭蕉催生出些娇嫩的翠色,天空被洗刷的碧蓝清澈,傅卿醒来的时候只觉得空气都是温软湿润的。
她坐在梳妆台前梳理一头长发的时候看着玻璃镜子里的自己一时有些发怔。镜子里的那张脸并没有因为这段时间的养尊处优而变得丰润,反而比以前更加苍白消瘦。
再瘦可就不好看了。她细长的手指在自己的脸颊上戳出一个小涡,她一直听说有酒窝的女孩子比较招人疼命途也会比别人平顺……只可惜她不是那样笑起来梨涡浅浅的甜美样貌。
“发什么呆呢?”身后突然响起的男人声音吓得傅卿手上一颤,她这才看到镜子里映出了白马探的脸。
他今天穿着白衬衫搭一条修身的西裤,头发依然全部向后梳的服帖,看着简单利落又不失庄重。
“怎么来了?”傅卿觉着身上懒懒的也不起身招呼他,只是抬头看着逆光中他一半都埋在了阴影里的脸。
白马探也不回答她,只是自顾自的打开了她的衣柜挑出一套衣服递到她手里,又从她的妆奁里拣出几样首饰放在妆台上。
“换上吧,今天有客人要来。”白马探对着她勾唇一笑,眸色却渐深。
傅卿看了他一眼也敷衍的笑了笑就去屏风后面换衣服。白马探给她挑的是她以前那套素白织锦的袄裙,她踌躇了一下又搭了一双白色的高跟鞋。
她不知道白马探要带她见谁又为什么特意让她穿的那么素净,但是她也不会去问,毕竟她知道白马探这样的人做任何事都是有他自己的考虑的。
她走出去的时候白马探坐在她的妆台前把玩着一只嵌了翡翠的银镯子,见她过来就直接牵过她的手把镯子给她套在了手腕上。
“头发不用挽了。”白马探目光在她身上一扫,最后用指尖挑出了指甲盖大小的胭脂点在了她淡色的唇上细细的抹匀,这才表示满意的点了点头。
“阿卿,你这样打扮的时候最美。”他第一次这么亲昵的唤她“阿卿”,傅卿只觉得他今天的态度格外奇怪,但也不好开口询问。
白马探领着她穿过院落走到待客的房间,却没有像往常那样牵着她,始终和她隔着一步的距离。
紫檀木的椅子上已经落座了一男一女两位客人。
这张设计的很有中国味的八仙桌旁只搁置了三把椅子,白马探坐到最后一把椅子上,傅卿站在那里一时有些发怔。
“中岛君,结衣小姐,这就是阿卿。”白马探也没有添把椅子让她坐下的意思,只是向着两位客人介绍她,眼皮都没有抬一下,语调似乎都是淡而冷的
傅卿没有在意中岛扫在她身上的目光犀利的好像要在她身上戳出一个洞来,只是注意到那位穿着精致洋装的结衣小姐对着她笑时脸颊上两个深深的梨涡,她一时间有些恍惚。
她从来都是一个聪明的女人,在白马探把她当展示品一样向客人展出又没有给她留出位置的时候,她就明白了。
“听说这位小姐是唱昆曲的名伶,不知道我是否有这个荣幸呢?”中岛从傅卿进门来目光就一直流连在她身上,更多的是审视和好奇。
这个女人的身上有种矛盾的气质,似乎能把两种极端的美感巧妙的糅合,非常的……独特。他似乎有些明白白马探的口味了,和这个傅卿比起来,羽田结衣就只是一个普通的美人了。
傅卿自进门之后脸上就没出现过多余的表情。饭桌上的谈笑风生对她来说都变得遥远起来,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是随着本能做一些自己都不知道是在做什么的事情。
张口唱戏的时候,她听见那些曼妙不可方物的声音从自己的喉间漫出,中岛惊艳的眼神,羽田结衣带着轻蔑的神色都交织着模糊成一片不明的画面。
不知道为什么这段日子里白马探抱着她入眠,给她点绛唇画眉妆的样子却愈发清晰的浮现在了眼前。胸口开始钝痛的时候她终于惊觉了自己那些难以启齿的情感,无论再怎么告诉自己那是不可能的……潜意识里还是有了那么一点期待吧,直到今天她才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的可笑。
想着想着她居然真的笑了出来,就像她一直对着白马探笑的那样半真半假,这才是她这样低贱的戏子应该有的笑容。
回去的时候她还能听见房间里回荡着女孩子娇脆的笑声,日光明晃晃的刺得她眼前发昏,周围的事物好像都被吸进了炽热的阳光里,她眩晕着终于陷入全然的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