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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二寒假前夕，芈昰突然跟吴念说："念念，我们去旅游吧！"

吴念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怎么突然想去旅游？"

芈昰抱着她的胳膊摇晃，"你看，下学期就更忙了，而且假期好少，要提前一个月补课呢！旅游当然是越早越好啦！"

吴念问："你是让我和你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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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谁？"

芈昰说："就我们两个去，不跟团，可以吗？"

吴念没答，反而问："你打算去哪里？"

芈昰："你想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我听你的。"

吴念不明白她这心血来潮的主意会持续多久，就没太放在心上。但是后面几天芈昰天天跟她提这个，吴念终于让步："我回去问下家里大人的意思。"

芈昰在她肩上乱蹭，撒娇："那你自己想不想去嘛！"

吴念把她扶开一些，说："我不太想去。"

芈昰惊讶，睁大眼睛看着她，有些委屈："为什么呀？你不想和我一起去玩吗？"

吴念说："我们两个出去有很多不安全因素，旅游不是只有玩和看风景那么简单。"

芈昰辩解："我知道要怎么做的啊，我又不是没有出去过。车票酒店都可以在网上定，然后去网上查攻略，不想看攻略就去下电子地图，大不了问路嘛。"

吴念皱眉想了一下，问："你爸妈同意？"

芈昰用力点头，"同意啊，他们很支持的。要不要我现在让你打个电话确认一下？"

吴念暗暗叹口气，说："不用了。"

芈昰说："是不是你爸妈同意了就可以去了？"

吴念说："算是吧。"

芈昰一锤定音："那就是了，你快点问哦。"

吴念回家说了这件事，吴爸吴妈面面相觑，过了一会儿，吴妈妈才问："就你们两个小姑娘去啊？不报个旅行团？"

吴念说："芈昰是这么打算的。"

吴妈妈不好直说，犹豫着旁敲侧："现在社会这么复杂，你们两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跑出去……"

吴爸爸止住她的话，问吴念："你自己有什么安排没？"

吴念说："有的。"吴念把自己制定的计划拿出来给他们看。

吴爸爸仔细看了她的安排，松口道："你们自己有安排了，让你去也不是不可以。"

吴念耐心等着他后面的但是。

"但是，要有防范意识……"

吴念虽然没想到这么快就通过了，但是对于这个结果是不意外的。

吴爸爸这么快就答应，一是因为吴念拿出了让他还算合格的计划；二是当初吴念考上B中的时候，他们就打算给她报个团去旅游的，她没要，说在家里也挺好的，吴爸爸总觉得是欠着她一回，这回算是补上了，而且小孩子出去锻炼一下也好；三是吴念马上要进入最紧张的阶段了，后面肯定是没有玩的心情和时间了，一直绷着肯定是不行的，让她先放松地好好玩一玩才张弛有度。

见丈夫答应了，吴妈妈也没有再激烈反对的余地，只是拉着吴念一遍遍说注意事项。

吴念做的安排是去首都B市，基本上大人对这个目的地几乎没有反对的理由。这么经典的地方芈昰当然去过，但是那时候还小，没什么印象了，再去一回也没什么关系。而且，这次旅游她本就不是为了去看风景的，所以去哪里都没关系。

吴念一回复她说家里同意了，芈昰就打开手机要买票定酒店，这方面吴念没有她有经验，就让她去做了。

吴爸爸本着穷家富路的原则，给了吴念高出预算的经费，但芈昰突然省起钱来了，票买的是火车卧铺，酒店也是大众类型的。吴念知道她是娇生惯养长大的，担心她一时冲动做出这样的决定，到时候自己受不来，芈昰特别文艺地说，有你在，一切都是最好的模样。吴念就不再理她了，只是警告她不能随便反悔，折腾来折腾去。

芈昰把文艺风走到底，晚上不在自己铺上睡觉，赖在她铺上，扯过被子盖着脚要和她夜聊。

吴念看她这么劲头十足的，也起了兴致，跟她排排坐，靠在车厢壁上，听她讲话。

芈昰吐露了当时调戏她的真相："……那时候我不是对你说这个妹妹我好像见过吗？我是真的在那之前见过你。高一我们班值周打扫校园卫生的时候，我们组负责的那片地方有很多落叶，有一天我很早就到了，拿着扫帚过去在那里等其他同学。然后我就看到你蹲在地上，一片片拿起那些叶子来看，看了以后又放回去。我以为你是在找什么东西，我当时懒懒的没睡醒，就没有说话，你也没有发现我。我坐在台阶上看着你，发现你只是在看那些叶子，而且是一片片拿起来看，还捏着叶柄旋转。我觉得你好怪，就好奇上了，刚想问你，我同学过来了，她叫了我一声，然后你回过头来，看到我们拿着扫帚，就道歉说妨碍我们打扫卫生了，然后你就走了，后面几天也没有出现了。"

吴念安静地听她说。

芈昰把身子靠过去，问她："念念，你当时是在做什么呀？我一直好奇着。"

吴念笑笑说："在看叶子啊。"

芈昰说："你很喜欢叶子吗？要那样一片片捡起来看，我从没见过像你这样看落叶的。"

吴念想了想，从书包里翻出一本笔记本，抽出那片保留得很好的叶子给她看。

"我想再找到这样的叶子，可是没有找到。"

芈昰借着暗淡的光，看出那是一片金黄的轮廓优美的叶子。

吴念说："这是我初三之前读书的那座城市的落叶。"

芈昰小声说："好漂亮。"

吴念轻轻抚摸叶身，说："是啊，真漂亮，我再也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叶子了，还有掉光叶子之后的树杈，透过那里往上看，天也很漂亮。"

吴念的声音是她从没听过的轻软，带着回忆的柔和缱绻，芈昰看着她，说："念念，给我讲讲那个城市吧，还有你以前的事，你都不怎么和我说。"

吴念捏着叶柄转起来，头靠在芈昰肩上，轻声说起那座温柔的小城，那一地梦幻的落叶，那个喜欢看落叶的吴念。

芈昰听着听着，突然觉得好满足。你不知道这是我对你的告别，可是你已经对我如此温柔，如此信任，如此宽容。

两个人一直说到凌晨三四点才困倦地各自睡去。

乘务员来叫起床，提醒准备下车的时候，芈昰抱着被子轻声哼唧，不肯起来。吴念爬起来，过去推她，"起来了，收拾一下，得下车了，你要睡到酒店再睡。"

芈昰可怜兮兮地哀求："不要嘛，我好困，让我再睡一会儿，就一会儿。"

吴念狠心掀了她的被子，拉她起来，把洗漱用品塞到她手里。

芈昰揉揉脸，知道耍不了赖了，打着哈欠困顿地走到车厢头洗手池处洗脸刷牙。

吴念把两人的东西都规整好，清点了一遍没有错漏。

吴念事先就跟酒店前台确认了从车站过去的路线，酒店也不偏，没花冤枉力气就找到了。办理入住手续后，芈昰已经精神了，放好行李就拉着吴念去附近找吃的。

B市能看的多，能吃的也多，两人就这么一边看一边吃地在街头巷尾游荡。要去那些著名的人海景点就比较痛苦了，天没亮就得爬起来，B市交通不好，天一亮基本就堵上了。

芈昰脖子上挂着相机，一路追着吴念拍，有的是摆拍，有的是偷拍。拍完吴念就请人帮忙拍合照，要是拍一些亲密一点的就拿手机自拍。芈昰比吴念会拍照多了，角度光线姿势造型，运用得极为熟练，而吴念连个剪刀手都不会比，只是站在那里微笑，芈昰为了给她拍出效果，指导得口干舌燥。吴念看她那么辛苦却收效甚微，叹口气说我帮你拍好了，那些你都会，我就按个快门就好。芈昰不让，拧着说我能你拍得倾国倾城，你乖乖听话。

吴念不知道她哪来的执念，她没想要倾国倾城啊，她都不是很喜欢照相来着。

把B城想去的地方都去了个遍，芈昰意犹未尽，她还没玩够，和念念一起出来玩特别有趣，B城这种有历史的城市，到处都是故事，不用她催问念念自己就会忍不住跟她讲起来。

虽然相识不是很久，但芈昰认定吴念真的会是一辈子的好朋友，特别是经过这几天的相处，芈昰觉得她们两个会是一辈子都亲密的人，那么，怎么能不一起坐一回摩天轮呢？

"念念，我们去旁边的T市好不好，那里有个特别大特别美的摩天轮，我们一起去坐摩天轮吧！"

吴念看着她没有说话。

芈昰知道自己这样临时改主意不好，但是不去她将来一定会遗憾的，回去之后她就要去德国了，去那边先适应德国的生活，同时请汉诺威的老师指导。

芈昰一想到这个就很难过，"我们就在那里留一天，就推迟一天回去好不好？我真的很想去坐那个摩天轮。"

芈昰说了很久，吴念揉揉太阳穴，同意了，一路上她也就任性这么一次，还在接受范围之内。

吴念说："我打个电话和我爸妈说一下。"

芈昰想了想，也打电话回去跟家里说了。

去T市毕竟是芈昰临时起意，她自觉承包了来B市时吴念做的事。知道自己没有吴念细致，她更是兢兢业业，满世界找外援。

芈昰记起宋遇是在T市集训，还放下成见去问T市有关的交通路线。

宋遇压根就没机会在T市走走，来了多久就在集训地待了多久，但是他听芈昰说就两个女生自己在外面跑，还是很尽心地找到T市的人问到了相关信息。

在芈昰挂电话之前，还多啰嗦了两句："该注意的都不要大意，有事可以给我打电话，当然能找到警察就更好了。"

芈昰满口答应。

摩天轮要晚上坐才唯美，四周的灯光随着摩天轮的上升变得朦胧迷幻，晕成一片绚丽的光幕，从摩天轮上往下看，就像是脚下踩着一片斑斓的星光。

当她们那一节小厢升到最高点时，芈昰凑过去亲吻吴念的脸颊，白皙的手指准确地按下拍摄键。

我们不是恋人，也要一直走下去，不在一个地方也不算什么。

吴念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镇住了，呆呆地微微侧过脸看向她，感觉脸颊被一个濡湿的东西碰到了，芈昰拍完了她才反应过来是芈昰亲了她。

吴念不太自在，抚摸着她亲到的地方，干干地问："你亲我做什么？"

芈昰笑弯了眼睛，甜甜地说："我喜欢你呀，呆念念。"

吴念不知道怎么回应才好，只能--"哦。"

后来，吴念收到芈昰从德国寄来的相片和明信片，莫名感觉到一种尘埃落定的安定感，所有的一切都有了印证。纵使你没有亲口说给我听，我也不是一无所知。

高二下学期，吴念过得很清净，没有人在她耳边抱怨，也没有人要她讲故事，更没有人对她撒娇。成绩也还好，大家退的时候她没有退，当然大家进的时候她也没有进。班主任看着她很无奈，这个学生怎么一点儿不受外界因素影响的，再往前一点儿就是另一个层次了啊，那么一点都上不去吗！

学期末，年级里都在讲宋遇和金牌，与有荣焉。吴念已经很久没有接触过这个名字了，乍然间这个名字大放异彩，她才惊觉小半年倏忽而过。

再然后，这个人又从吴念的世界消失了，只有在看榜的时候她才会想起理科榜上曾经有一个厉害的"宋一名"，但是现在第一名换了很多人，他们都不姓宋。

而宋遇这个名字，也只有想到宋玉时才会被附带着在脑子里冒个泡儿。

曾经熟悉的人和事，都在远离，吴念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想到这些也会失落，然后翻出一本杂书来看。

芈昰在德国的学习状态不错，她就监督起吴念来，你的成绩该往上蹦一蹦了，喂，老停在一个地方你不觉得腻得慌吗。

吴念没法解释，她也不是不作为啊。

整个高三，吴念过得没什么感觉，那些文章里的心酸痛苦和悬梁刺股她能理解，但从来没有感同身受过。

高考前两天，高一高二的学生聚集在高三楼下，大声喊楼助威。

吴念站在走廊上，看着下面密密麻麻的稚嫩的脸庞，听着他们响彻云霄的声音，终于有一种她马上要参加一场非同寻常的考试的意识。

芈昰一直嚷嚷着要飞回来给她加油，吴念倒是觉得没必要，就拒绝了。芈昰不肯，吴念只好说我见到你情绪会有波动，不利于考场发挥，芈昰听了也只能咬着唇委屈地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