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国师楚彦(1 / 1)
楚彦掐着她被折断的手腕,温声细语地拷问她。她痛苦地呻/吟着,一点点将长生方说出后,头一歪便不再动了。楚彦拨弄着她的头发,又看了一会儿,这才悠悠起身,往外走去。
鬼市的天是黯淡的,七月十五的河灯从凡间漂来,在忘川上幽幽亮成一团团的鬼火。门口看守的修士牵着两匹妖兽,见他从地牢里出来,纷纷惶恐地低下头。
“都记好了?”
他侧头随意问道,其中一个修士颔首:“她刚刚说的药材,小的都记下了。”
楚彦嗯了声,那修士赶紧跑走。其余几人将地牢门关上,都在等他吩咐。
神魔遥不可及,在天下修士眼里,国师楚彦是最接近神魔的凡人。
三百年前,修真门派犯上作乱,不仅将凡间搅得一团糟,还弑杀了不少散仙,进逼九天。当时的天君刚刚继位,一怒之下,下令毁去了凡间大部分洞天福地。修真门派一夜衰败,门下弟子树倒猢狲散。此后不过两三年,修士便与街头神棍无甚两样。
楚彦在京城无亲无故,也不是任何修真门派的弟子。国师原本是修真门派各大长老或年轻有为的弟子担任,传说他得到某个散仙馈赠,有秘不外传的仙法相助,在短短十年内,由一个命如草芥的凡人,成为了近三百年内最年轻的国师。他广发号令,猎杀妖魅,有他一己私欲,也有苟延残喘的修真门派暗中相助。
他没有理会修士们的殷勤,抛下个冰冷的眼神,便拖着宽大的袍裾,缓步离开鬼市。
国师府落在距离皇宫最近的安平坊,比曾经的太医令府更加安静。大门不远处停着有事相求的车马,里面有人不停张望。他持了道隐身符咒,自大门悠悠进入。
阖府上下没有一盏明灯,只有各个院落中央飘着一点微蓝的火焰。朝他走来的仆役都是符咒化成,行走无声,目光无神,面色是死人的苍白。
仆役在浴池边接走了他的衣袍,躬身退下。池水滚滚雾气中,他身上可怖的伤疤若隐若现。
衍京的月一如既往的冷,窗格疏影横斜。池水翻滚间,泼到了他后颈上新添的伤口,他不禁皱紧眉头。
跟着殷徽的男子来历不明,身法修为却诡异的强。若不是他有先见之明,一出手就将她从凡间拽下鬼市,文茎草能否迷惑住那人,还真不好说。
他拿起玉扳指翻转查看,看见精致的云龙纹,不禁一愣。
若是没记错,云龙纹是九天的标记。可殷徽没有修为,一个简单的法术都不会,怎么会与九天扯上关系?莫不是那个男子给她的?
若那个男子与九天有关,那么收集妖魅内丹和炼制长生丹之事,得更快些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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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未露面的狐族首领出现在北荒衡天山,北荒妖君白漓在衡天山宫苑延请诸路妖族,为狐族首领接风洗尘。
北荒动乱数百年,衡天山终于有了新主人。诸妖族首领都早早地到了,除了与狐族首领见面之外,还打着与新妖君拉近关系的心思。
众妖见过谌洛后,稍微寒暄几句,就忙不迭将本族宝物呈给白漓,一时间热闹非凡。谌洛微眯眼睛,扫视白漓身旁,悄无声息地离了席。
入了七月,衡天山终于燥热起来。谌洛稍稍扯开衣襟,在后花园里转了转,很快就找到了正在偷偷摸摸摆弄什么的采铃。
她玲珑的小手上下翩飞,全神贯注得根本没有注意到他靠近。
是只草编的小猫儿。
采铃的手指细长纤巧,动作也相当灵活,小猫儿编得憨态可掬,连几根猫须都编了上去。
小猫儿完成了,采铃抬头,看见面前投来一道长长的黑影,吓得蹦起来,结实无比地撞在了谌洛的下巴上。
“哎呀,我没看见你,你没事吧?”
采铃连忙收起小猫儿,懊恼地上前扶住他。谌洛揉着撞红的下巴,语调微微沉下:“你在做什么?给我看看。”
采铃连连摇头,捂住衣袖。谌洛刻意黑脸:“不就是只猫儿,也要藏起来么?”
“不能给你,这是给白漓的……”
谌洛一怔,似是不高兴了:“那日怎么告诉你的,北荒君不喜欢你,况且他都赶你走了,你为何还要留下。还做这个给他?”他欲言又止,只得隐晦地提点:“他身为北荒君,以后身边少不了各族奉上的美貌妖魅,你来历不明,怎能在他身边待得安稳?”
采铃脑袋一歪,懵懵然不知他说什么:“可……”
谌洛微笑,温柔地给她捋顺头发,“不如随我去狐族,我族内有许多美貌少年,你喜欢哪个,我都可以给你。若是喜欢我,也是可以的。”
采铃不知他拦着自己说这么多是何目的,只听见“美貌少年”几个字,顿时睁大漂亮的眼睛,挠挠脑袋,衣袖里草编猫儿滑出半边身子。
“真的有美貌少年?比白漓还美?”
她三句话不离白漓,谌洛显然不开心,然而这只猫儿不太好哄,他只得耐着性子:“自然。我狐族的少年天下天下第二,无人敢称天下第一……”
“呵……”
背后倏地响起冷笑,谌洛神情一敛,扬眉看向来人。
白漓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也不知听去了多少。俊朗的脸上神情淡淡,分辨不出喜怒,唯有眼角眉梢透出些许醉意和怒气。
“狐族首领让本君好找,不在前面喝酒,跑来本君宫里拐骗本君治下子民,委实好本事。”
谌洛保持着温文尔雅的笑:“北荒君哪儿的话,在下不过为一只小妖指点迷津,哪说得上拐骗。北荒君真会说笑。”
“哦?”
白漓淡淡地应了一声,朝采铃扫了一眼,化成人形的禁制渐渐解除,眼瞳流溢出璀璨的金色。
谌洛心下一紧。
白漓明明挨了穷奇一咬,又顶着伤势喝了酒,应该在筵席上强撑着动弹不得才对,怎么还有力气走到这里,与他谈笑风生?
这位北荒妖君,真真不可小觑。
一个瞬息,谌洛心底已是百转千回。
这么可爱纯良的小猫儿,手也灵巧,心思也干净,他已经好几百年没遇到过了。何况长得也不赖,对他也不抗拒。带回去调/教几年,等开窍了,说不定就能忘了北荒君。
他决定赌一赌。
还未等他开口,白漓兀自一笑:“狐族首领可千万想清楚了。这儿,是衡天山。”
谌洛停下了。
八荒之主都是上古遗族,白漓留有一手也未可知。他贸然动手,不光狐族落不得好,他也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况且为了这个小妖,真的值得么?
他瞬间回复成人畜无害的模样,爱怜地拍拍采铃的头,身形一闪,不知所踪。
等到谌洛消失,采铃才后知后觉地竖起了寒毛。
后花园里没有侍卫,只有他们两个。白漓目不转睛地盯着她。那流光溢彩的金瞳太过可怕,惊得她僵着身体,不敢有丝毫动作,甚至连逃跑的念头都抛到脑后。
她觉得,今天的白漓,似乎有些……不同?
“你,你别过来,别过来,我,我要,我要……啊!”
采铃的叫声被捂住,随即风声一过,后花园里又安静下来。隐藏在旁边的侍卫们终于长出一口气,现出身形,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他们什么都没看见,包括妖君将那只小妖拎走,也没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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衍京最大的花楼里,司命躺在榻上,有貌美如花的女子们殷勤伺候,却丝毫打不起精神。
掌管命格、通天彻地的日子,真是了无生趣。
外间忽然喧腾起来,司命懒懒抬眼,却看见明玄冷着脸走来,身后躺着一地献殷勤反被扔出去的女子,顿时诧然。
日出西方了?昆仑第一冰这是要化了?
他很快发现明玄神色不对,便挥挥手示意女子们退下。待得周围清静,他才慵懒地开口:“这是怎么了,小徽儿不要你,就来花楼散心了?”
明玄定定看他,忽然将青玉佩拽下,扔到他面前。
“把楚彦的命格给我。”他寒声道,“我找不到他,殷徽被他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