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重返衍京(1 / 1)
进入盛夏,衍京从地底蒸腾出难熬的热气。
殷徽关上院门,回身整理行装和院落。
那本书不见了,她初时发慌,后来回过神来,大概是楚彦使了计策,着人将书偷走。大概是以为那书里有长生方。
他们离开丹江前,赵家医馆传来了赵公子暴毙的消息。他一死,底下年幼的庶弟又不知事。姬妾们走的走,逃的逃,仆役学徒也四散走人,赵家便这么败了下来。
南荒妖君好歹最后出来送了他们一程,明玄的举止倒是出乎她意料。
他给了摇芳一份丹药。
长亭之上,他如是言:“我知你先前去昆仑墟,必是为了妹婿,找我求药。徐家助她良多,这份丹药,权当我的谢礼。”
有明玄在,要回那本书并非难事,不过缺个合适的机会而已。
殷徽深深叹气,继续整理物什。
丹江和光坊的院子留给了摇芳打理,大件的没带走,小件物什都塞进了八宝匣里带来衍京。他们在衍京挑选几日,买下了这处位于延寿坊的院子,一是延寿坊靠近梅园,二是这间院子与丹江那处极为相似,布置又雅致,很合殷徽眼缘。
主院回廊边栽着藤萝,一串串紫色花瓣簇叠而起,如烟如云。
屋子收拾停妥,殷徽伸个懒腰,缓步往院子里走去。
她倚在廊柱下,百无聊赖地看着片片花瓣坠落。荼白上衣,黛色裙裳,煞是养眼。
“在看什么?”
背后冷不防伸来一双手,将她腰身扣住,紧紧搂在怀里。
“别闹。”她将那双手拍开,反手捉住几根指头,凑在鼻翼边轻嗅,“我猜猜,今晚是鸡汤?”
明玄含笑点头,顺手给她理了鬓发,轻吻一记。
两人在廊下紧挨着,一时都没说话。
殷徽望着庭院半晌,指着墙边:“这儿可以栽一丛蔷薇,就像昆仑墟那间院子。这些藤萝可以稍加修剪,遮挡视线,容易藏贼……”
明玄没忍住笑,在她脑门弹了一记:“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有我在,以后一定不会再有贼人了。”
殷徽想起那本书,默默点头。
微风拂过,满院清香。明玄顺手折了一支紫藤,拎在指间把玩。
“乱折花做什么。”
明玄扳过她的身子,将紫藤衬在她鬓边细看,笑道:“人比花娇,甚是养眼。”
殷徽微赧地翻个白眼。
自从下到凡间,这位神君便愈发不像神君。她现在已经被磨得皮厚无比,早没了先时那股青涩。
养了几个月,殷徽身体逐渐转好,头发恢复得乌黑亮泽。衬着柔软亮丽的花瓣,正是明玄说的,甚是养眼。
他将紫藤花缠在她发钗上,微笑一下,低头攫住她唇舌。
某位神君在回廊下狼性大发,硬是将她折腾出满身大汗。她将明玄赶去厨房,自己回房沐浴。
阿笙留在了南荒,连招与她一起,就等连招接走。她一个伺候的小妖都没留,沐浴前先要烧水,正是七月的大热天,又忙出一身大汗,不由得想念起冬暖夏凉的梅园。
反正是暂住,昆仑墟上总不至于这么热。
她一愣,默默捂住脸。
这才什么时候,就想到昆仑墟去了……
两人暂时没有想到对付楚彦的合适法子,而且楚彦近来也没有其他消息,便按兵不动。
她早给白漓去了封信,提醒他注意潜入北荒的修士。近来衍京多了不少修士,想必是在四荒铩羽而归的。
殷徽一边沉思,一边无意识地拨出水花。
她嫌热,门窗都是敞开的。明玄端着汤从窗前路过,目光一斜,便落在了她身上。
二人面面相觑,殷徽渐渐羞恼,明玄却一直怔怔地看着她。目光从左到右,从上到下,已不知不觉看了个透。
“流氓!”
热水扑面而来,明玄下意识将汤挡住,当即被泼了个透湿。
衍京热浪蒸腾时,千里之外,遥远的北荒衡天山刚刚入夏。
衡天山上的宫苑里依旧泛着初春的寒意,白漓把折子甩在某个胆大包天的妖魅脸上,让侍卫拖走了。
他将水一口饮尽,揉着太阳穴,看向一旁幽怨的少女。
白漓一挑眉,少女一个哆嗦,赶紧给他添上。小碎步行走时,脚上的铁链哗哗作响。铁链另一端挂在墙壁上,将她限制在书房里。
北荒独有的寒铁,她是破不开的。
他斜斜坐着,一动不动地盯着她。少女咽着唾沫,小心翼翼地露出讨好的笑。
“君上,您还需要什么……”
“过来捏肩。”
“好……”
两只玲珑的手探向他肩膀,白漓眸光一闪,出手迅如雷霆,钳住了她的手腕。尔后少女惊叫一声,便被他直接拽了下去。
她化成利爪的手指闪着寒光,白漓淡笑:“采铃,你这是要给本君做什么?不怕本君剁了这双爪子,晚上给狐族首领做全爪宴?”
采铃歪在他身前,脸涨得通红,嚷嚷:“我的爪、我的爪子很锋利的,你信不信我、我……”
“哦?是么?”
北荒妖君淡笑着,长指一翻,两根手指渐渐变化,露出两寸长的利爪。爪尖寒光闪烁,贴在采铃颊边,温柔地滑动。
雪豹的爪尖冰冷如刀锋,采铃吓得小脸都白了,保持着头朝下的姿势倒在他怀里,不停地发抖。
白漓深谙见好就收的道理,见她吓成这样,手腕一甩恢复过来,心里莫名的畅快。
这家伙很能闹腾,将山牢吵得鸡飞狗跳。狱卒苦着脸向他告罪,他一气之下,索性将她拴在身边,偶尔吓她玩玩。
玩了十几天,效果还不错。
寒铁锁链搭过他肩膀,白漓将铁链解开,只留了她双脚的链子,悠悠地道:“赶紧下来,几天就胖成这样,晚上没少偷吃吧?”
要不是晚上拴住她,膳房的食物都要被她吃光了。
出乎白漓意料地,采铃没有说话,明亮的大眼睛一眨眨,眼眶渐渐红了,竟是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泪水汹涌澎湃,往额头逆着流,狼狈的模样令白漓又气又笑。
“别哭了,再哭,晚上没饭吃。”
往常最有效的威胁,此刻没了作用。采铃哭得愈发大声,仿佛他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君上,没事吧?”
连成作为贴身侍卫,尽忠尽责地守在外面,假装什么都听不到。然而采铃哭得这么伤心,令他产生了些许疑惑。
他家君上究竟在里面做什么?
白漓没有回答他,他正要推门,里面却传来清脆一声响,尔后采铃猛地打开门,抽泣着跑走。
她脚上还戴着链子,居然能跑得这么快。
连成倒是不担心她逃走,有这个脚链的妖魅,北荒无人敢留。他往里探头,看见他家君上僵硬地坐着,右脸上鲜红的指印赫然入目。
他震惊地张大了嘴。
上天啊,他家君上是被采铃姑娘打了一巴掌吗?
连成发呆时,白漓渐渐回过神来,似笑似怒,霍然起身。连成只见御案腾空而起,朝门口飞来,一个字都没来得及说,吓得赶紧关上了门。与此同时,白漓中气十足的怒吼响彻衡天山:
“闭嘴——!”
桌案砸破了门,径直落在前庭,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连成缩着脖子,等到白漓差不多消气了,这才轻手轻脚地走进去,不敢看他:“君上,采铃姑娘好像……”
“我让你说话了?嗯?”
可怖的威压震得他一凉,他抖了抖,视死如归地道:“采铃姑娘好像跑去了禁林那边……”
他话音刚落,桌前坐着的人已化作一道流光,倏地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