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为人医者(1 / 1)
新的北荒大印,不日便会从天君那儿送到北荒。
衡天山上,宫苑修缮一新。连成将事务分给新进的小妖们,安心做起了新任北荒妖君的近身护卫。
北荒妖族只剩下白漓一个,宫苑内显得空荡荡的。连成知道白漓性子冷淡,便没有急着给他招近身伺候的小妖。
新近冒出的一股叛乱势力被白漓悉数镇压,其铁血手腕,令妖魅们闻之胆寒。
月色清冷,衡天山下燃起蜿蜒的火把。白漓冷着脸走过,丝毫不理会一旁妖魅恐惧的眼神。
做粗活的小妖早早在连成的吩咐下烧好了热水,等他回宫沐浴休息。他将沾满鲜血的衣物扔在地上,转身泡进池水中。
连成捧着文书站在门外,一封封地念给他听。
现在呈上的文书都是如何收拢北荒势力的。虽说都是旧臣,但六百多年各自为政,他们早就习惯了没有妖君主政的日子。如今突然冒出个旧主幼子,手腕又如此不留情面,妖魅们自然很有想法。只能借着连成的手,将想法转达给这个冷血无情的新任妖君。
这些文书都是连成处理好的,他将内容念了,再将应对的法子念了,若是白漓没有意见,便这么施行下去。
他处理事务的手段本就娴熟,除了个别白漓觉得太温顺的,基本都一次通过。
见白漓没有其他吩咐,连成捧着文书,忙不迭奔去书房下达政令。
浴池没有引温泉水,温热的池水渐渐转凉。白漓奔波数日,已经疲惫不堪,唯有孤身一人时才会显出些许倦意。他倚在池壁上,望着雾气渐散的池子,不由想起了衍京的梅园。
梅园引的是温泉水,冬天尤为舒适,到了夏天池水则变得温热,十分得殷徽的喜欢。
他们分别这么久,不知那位司药神君,对他主人好不好,有没有悉心照料。
他沉思良久,等到池水透出些许寒意,才卷了衣物,缓步走回寝殿。
他没有用父君曾用过的那间,而是将儿时住过的宫殿辟作寝殿,内里布置陈设悉如六百年前。
然而他却觉得有些不对。
不过半个月未归,为何寝殿有些变动?
眼下北荒动荡,他顿时打起了十二万分的警惕,眯起眼睛,细致耐心地扫视四周。
他看上眼收缴来的兵器没有变过,反倒是连成半个月前送到寝殿的一盘糕点只剩下些许残渣。
耗子?
然而即便是耗子,也没有进他寝殿偷吃的道理。
他疑惑地继续查看,手扣上了腰间短刀。
最后,视线定在了他的床榻上。
床榻上有人。
他的被褥是新近上贡的雪貂裘,铺展在床榻上犹如冰雪。雪貂裘下是一团蜷起的人影,似乎没有察觉到他的靠近,依旧安然沉睡着。
白漓想到近来其余老臣对他的劝诫,脸色越来越黑,短刀陡然暴涨,祭出一丈雪光,唰地直插床榻。
恰好此时,雪貂裘下的人转了个身,错开了他的刀刃。
白漓有刹那的愕然。
雪貂裘被他的刀刃紧紧钉在床榻上,随着翻滚的动作,露出里面睡得正香的少女。
她不翻身还好,一翻身,白漓只觉得要气怒攻心。
原本整洁的床榻,被她睡得歪七扭八不说,竟然还有那些点心的残屑。绒枕上是她新留下的口水印,连床脚都留着她的泥脚印。
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地,白漓一把揪起她的衣领,将她扔了出去。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少女没有狠狠摔在地上,而是在空中转了两圈,安稳地双脚着地。
并且着地的同时,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茫然地打量四周。
少女迷蒙地眨眨眼,打了个哈欠,继续往床榻上摸去,当即被白漓揪着衣领拎了起来。
“让我再睡一会儿……”
白漓皱眉,掐住她鼻子,她这才扑腾一阵清醒过来,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被拎住了。
“谁派你来的?”
白漓烦躁不已,只想快点将她处理了,好好睡个安稳觉。对方却迷糊地笑着,挠挠脑袋:“我自己来的,想来玩玩,就来了。”
看她的模样也不像是真的刺客,白漓没了耐性,不打算继续审问,却想起另一个关键。
既然不是刺客,也没什么能耐,那她是如何摸进寝殿的?
衡天山上虽然没有多少伺候的妖魅,守卫却不少,而且还有跟着他真刀真枪打过的。
几乎是下意识地,白漓怒火顿起,扬声便叫:“连成——!”
北荒妖君的怒吼在宫苑里传得极远,连成远在书房,听见这一声吼,吓得一个冷战,当即滚来了寝殿。
被一群侍卫以同情的目光注视着,连成揉揉衣领,将自己做出可怜巴巴的模样,这才推开寝殿大门。
他当即被眼前一幕惊呆了。
他家冷血无情的妖君,什么时候身边多了个姑娘?
连成震惊一会儿,看见这姑娘被他君上拎着衣领,意识到自己可能误会了,便低声问道:“君上这是……”
“她是怎么进来的?”
连成瞅了半晌,也没觉得这少女眼熟,神色渐渐严肃起来。
两个人都脸色不善,少女意识到自己可能不得善终,软软哀求道:“我只是听小妖说这里睡觉很舒服,想进来试试,而且妖君不是出门打仗去了么?我不会让他知道的……”
她一边揪着白漓的手,一边眼珠子四下乱转,看见了白漓腰间的短刀,顿时瞪大眼睛。
那不是……那不是……
北荒妖君从不离身的白雪刀?!
连成思索一阵,禀道:“君上不如先将她交给属下。时候不早,君上早些休息才是。”
白漓不置可否,冷冷地瞪了少女一眼。刚要松手,少女身形陡变,化作一只花猫,狠狠地咬了白漓一口,落荒而逃。
没被叛臣伤到,反在自己寝殿里遭了殃,白漓怒火噌地窜起,望着灵巧躲避前来追捕的侍卫的花猫,捂着还在滴血的手怒吼:
“愣着干什么!给我抓回来!”
相去北荒八千里,南荒丹江城,殷徽关上了院门,疲惫不堪地躺在了床上。
明玄的手艺愈发的好,她却提不起精神用膳。草草吃过几口便放了筷子,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
从前日晚上开始,不停有身患重病的百姓前来求诊。人数越来越多,到今天已有将近二十余个。
病患们似是约好的,一个结束了,另一个才刚刚进门。一整天下来,她连喝水的空隙都没有。
天医不得给凡人治病,但明玄不受此约束,便钻了钱怜儿那般的空子,由殷徽诊治,再由明玄抓药炼药。
纵然她心善,可也禁不起这么诊病。
明玄亦是有些疲累,却看着她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样子心疼,坐在她身边给她捏肩捏腿。
殷徽享受着他的伺候,烦闷地揉着太阳穴:“五六个七八个我都认了,但这病人委实不大对劲。”
“下午那个病人不是说了,整个明州的病患都往这边来了。”明玄垂眼看她,“看完这些病患,你便与我去东海小住一会儿,或者回昆仑墟住住也行。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左右如今南荒这儿也没了挂念,白漓也回了北荒,殷徽想想便应下了。
“明明之前都没有这么多病人,明玄,你说他们都是从哪儿听到消息的?”
明玄想起一个人,与她对视一阵,一同说出了那个名字:
“赵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