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逃离(1 / 1)
我以为,我下定决心了。我以为,放弃其实也没那么难。我以为,我可以很平静地假装若无其事!
吃饭的时候,她使劲往我餐盘里夹菜,劝我多吃点儿。
“你呀。自个儿的身体,得自个儿照顾着。说了你多少次了!”
走路的时候,她又偷偷将草放到我头上,等我发现时,她却说我好笨,反应太迟钝了。
她依旧每天在晚自习下课后趴在我们窗台上,“还不走?”
她总是习惯性的把一只手搭在我肩上。
她总是在很无语的时候皱眉,然后晃她的脑袋。
她总是叮嘱我要好好休息,不要熬夜看书了。
。。。。。。
看她走远,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诗雅,这样一个你,我真的舍不得!
我真的受不了了。这样下去,我真的会疯的。心被堵得厉害,我再也装不下去了,好难受,看她没心没肺地跟我闹,我快要窒息了。
带了几件衣服和一张卡,坐上了去火车站的地铁!现在差不多是晚上十点。
火车站,这个点儿的人少得可怜。
“买一张票。”我开口。
“去哪?”售票员用不和气的语气问我。
“到哪的车马上开?”我也不想和气地跟她说话。
她看了看,极不耐烦的说“重庆,十点二十五开。”
我抬起手看看表,22:19。
“重庆吧!”去哪都无所谓。我只想离开这里。
候车站里,空荡荡的,有人躺在长椅上打盹儿,有人在看手机,也有人在排队检票进站。
我是最后一个检票进去的!
坐上火车,给妈发了条短信。“高考之前我会回来的,没跟老师请假。我会照顾自己的,不要来找我”
又给诗雅编了条短信,“我想出去走走,高考前会回来的,勿念。替我保重自己!”我好想加一句“亲爱的”。
然后,关机!
火车,缓缓开动。将我载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我根本没做任何准备,我甚至连水都忘记买一瓶。
窗外是黑色的,黑色的树影一排排向后掠去。天空,却是湛蓝的,天上一轮弯月显得有些凄凉,虽然这是夏天,我没由来的打了个寒颤。黑色,和陌生一样,词性一样的,让人恐惧得忘记了思考,又让人奋不顾身地想要靠近拥抱。
车厢里人很少,这个点儿,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儿,谁会来走这一遭。
或许是太困了,又或许是没那么多思考,我竟迷迷糊糊睡了过去。醒来,发现对面坐了个姑娘。也不知睡了多久。她正津津有味地在吃一盒寿司,我也觉得我好饿好饿。可我,什么东西都没买。
她看我醒来,“你要吃一个吗?”她眨着眼问我,样子很可爱。
她貌似年纪不大吧,肯定比我小。穿得衣服也是那种粉红色的,头上还有个蝴蝶结发圈。
我实在是太饿了,拿起一个,说了句“谢谢”,丢进嘴里,是海鲜味儿的。我讨厌海鲜,诗雅也不喜欢。我虽然很饿,但也不愿意再吃第二个了。
我抬手看看表,手机是关机的。
“几点了?”她开口询问,眼睛很大,嘴巴里还塞着个寿司,鼓鼓的。
“三点。”我没多大表情,虽然我知道她是善意的。
她四处张望了一阵,眼里充满好奇,“你的行李好少啊!”
我点了下头。
“这是我第一次一个人坐火车呢。感觉好奇妙。”她自顾自的在那儿说。
事实上,我也是第一次一个人坐火车出门。但她的单纯,还是让我忍不住提醒她,“你这么说出来,不怕遇到坏人么?坏人,可是专门骗那些第一次出门的人呐。”
她很无辜地摇头,“我只跟你说了而已,其他人又不知道。”
我被她逗笑了,“那,万一我就是坏人呢?”
“啊?”她一脸不信,“我才不信呢。姐姐你要是坏人,那你会干什么?”
她竟莫名其妙地叫我姐姐。也不知是真傻还是装纯。我很奇怪我竟然会用这两个词来形容女孩子,在我的观念里,似乎除了诗雅,所有女孩子都是假正经的。
我笑,“我会劫财,还有。。。。。。”
她更好奇,“还有什么?”
“劫色。”
她却“哈哈”笑起来,“姐姐你太逗了,这是个冷笑话么?”
我很无语,不置可否。
“姐姐你是外地人么?”她一口一个姐姐的,让我有种她是我亲妹子的错觉。
我“嗯”了一声。
“那姐姐是要去重庆么?”她似乎很能谈。
我又“嗯”了一声。
“我就是重庆的。姐姐是到重庆玩儿么?我知道重庆有很多地方好玩儿。”
不问白不问,“比如说呢?”
“比如说,古镇磁器口,那整条街道都是仿古的呢。还有什么缙云山啊,仙女湖啊。都很好玩儿的。”
我听说,重庆是一个很适合居住的城市。
后来,她从对面坐到了我旁边。再后来,她直接靠在我肩上睡过去。头发滑下来,在我的手上溜过,像条小松鼠的尾巴。她对我没由来的亲近与信任,让我很是诧异。要是,她知道我是个同性恋,我倒很好奇她的表情。
天,已经大亮了。朝窗外望了望,好像正行驶在一望无际的原野里。可一会儿又有山洞隧道,视线一下子亮一下子暗的。
她说她叫张小溪,然后问我叫什么,等我说了青山两个字之后,她果然也是惊讶的表情,然后问了句,“那怎么不叫森林啊?”
记忆,如泉水般涌来。“那怎么不叫森林啊?我见过有人缺木叫森林的。”
“叫森林多好啊!以后森林就是专属我黄诗雅喊的名字啦。”
“喂,森林,你在想什么呢?”
。。。。。。
诗雅。诗雅。我快不能呼吸了!
又在火车上坐了一天一晚,到的时候天快亮了。跟小溪分别,她要了我的□□。还硬把她的电话号码塞给我,说是万一迷路了可以打电话给她。我点头,道谢。其实,挺感激她的,这一路,因为她的唧唧咋咋,我才没那么多闲暇去胡思乱想。也感激她,因为她带的零食太多了,所以我没挨饿。
从北站出来,衣服穿得有点儿少。重庆的早晚温差大,确实不假。我冷得还是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小溪告诉我的,从哪可以坐轻轨,哪可以住到便宜的酒店。
买了张返程的票,四号晚上的,还来得及赶回去高考。毕竟不熟悉,我只能盲目地跟着众人走。我不知去哪,我现在只想找个避风的地方洗个热水澡,然后好好睡睡一觉。
盲目地上了轻轨,我根本不知道我该在何处下车。或许是时间还早,轻轨上人还没几个。几乎算是只有两三个。整个车厢空荡荡的,脚底下是灯火通明的陌生重庆,而我,漂浮在这个城市上空。我在两路口下的。因为要换乘,而我懒得换,干脆出站算了。
在路口完全不知该怎么走,不得已招来一辆出租车。小溪跟我说过,不要搭出租车,那司机欺负你是外地的,一定会狠狠敲诈你一笔的。可,我没办法,总不能就杵在路上吧。
“到哪个地头去?”师傅用一口浓厚的重庆话问我,好在重庆话不算太难懂,我能听出个大概。
“去离这里最近的旅馆吧。”
师傅抬头看我一眼,似乎再说原来你是外地的。我知道我肯定要被他敲诈一笔。
果然,在车上大概转了四十多分钟,他带我兜圈子。最后停在一个小旅馆门前。
“多少钱?”
“一百六。”
呵。“师傅,以后开车可别开太快了。”
他不明所以,“你说啥子哎?”
我微笑着说,“以后开车,可别像今天这样开太快了,小心出车祸。”
他被气得脸都绿了,大清早的被人咒。
酒店刚开门,我订了个房间,确实比我们那边要便宜好多。只有一张单人床,一个床头柜,和一个洗手间,一晚上才一百多点儿。
或许是太早,水不是很热。莲蓬里边流出的水把我冷得一个激灵。不想吃东西,把床头柜搬到门口把门抵着,然后倒头,死死睡了过去。
做了很多梦。梦到妈在叫我回去,她已经不再逼我离开诗雅了。又梦到诗雅很生气地在跟我吵架,可具体吵了些什么,我又没什么概念了。竟然又梦到刘心,我还跟她们住在一起。
只觉得眼皮好重,意识是清醒的,可总觉得睁不开眼,手脚想动却又不听使唤。
我知道,这就是鬼压床。我使劲想要动,使劲翻身,最后直接滚到地板上,清醒过来了。盯着陌生的天花板,墙角都结蜘蛛网了。这里,一切都好陌生。没有熟悉的街道,没有熟悉的场景,没有熟悉的人!
躺在地板上不想起来,眼泪顺着脸颊流到耳朵里,滚烫滚烫的。
出门买了些东西填肚子,又买了张地图重庆地图。两路口,磁器口离这里不算远了。小溪说,那是个古镇,来都来了,不去看看也是说不过去的。只是,看看手表,差不多天要黑了,还是决定明天再去。
想着离磁器口不远,我也懒得再去找旅馆,就干脆没有退房。
老板娘很热情地告诉我搭哪路公交车能到磁器口,我听她的话,果然省下了一大笔钱。
天气阴沉沉的,我没带伞,慢悠悠地走了进去。确实是条古镇,还是铺着老旧的石头,或许是有些年代了,显得凹凸不平。周围有很多卖古玩的,什么首饰耳环,香囊纸伞,还有簪子。
那店主看我盯着那支湛蓝色簪子发呆,取下来问我买不,很便宜。我摇头,“我已经有一支了。”诗雅送给我的,其它的再也入不了眼了。
路过宝轮寺,雨下得有些大了。我只想进去躲雨,没想到还要钱。我无处可去,只得掏钱买了一炷香,沿着石阶走上去。或许是下雨的缘故,叶子被吹落在地上,又沾了雨水,显得有些荒凉。因为还早,这里边儿一个人也没有,只有几尊佛祖菩萨的石,阴深深的让人想要逃离。
雨越下越大,我鼓起勇气走到佛堂里边。跪在佛祖面前,却不知道该求什么。都说佛法无边,能包容世间一切罪恶,如果真有佛祖存在,我倒想问问,能包容一切的佛啊,你能包容一个违背所谓伦常的同性恋么?
正兀自出神,一位老尼姑过来。双手合十,弯腰对我行礼,“愿佛祖保佑贵客一生平安!”我弯腰还礼,“多谢师太。”
等雨停,匆匆出了门。心底莫名的升起了恐惧。我不信佛,只信缘。
坐错了车,竟然坐到了大学城,听说那边大学很多。我随着前面一群人,进入了大学。真的好大,我觉得我高中就算很大了,可跟大学比起来,根本算不得什么。路过的时候,有一个姑娘安静地坐在亭子里翻书,娴静自然。我一时看得有些痴呆,这种生活,也是我想要的。他们脸上都洋溢着青春与活力,而我,却像个迟暮的老人。有个想法在心底发芽。
在路边摊上吃酸辣粉,重庆人,无辣不欢。我被辣得眼泪直流,然后眼泪像断线一样,止都止不住。抽出纸,在那儿使劲擦,可越擦越多。老板以为我是被辣成这样了,问我还好吧?我又是哭又是笑地跟他说我没事儿。最后,他竟然没收我钱。
在重庆待了六天,去了很多地方,这里我忘记了很多的烦恼,我恍然以为时光已经静止,越来越觉得这座城市适合生活。
踏上回家的火车那一刹那,我竟有些舍不得了。我始终管不住我自己爱自作多情的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