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我答应（1 / 1）
不知道是太累的缘故还是安眠药的作用，我竟真的好好地睡了一大觉。醒来，差不多快到中午了。屋子里静悄悄的，诗雅貌似没在。
起来才看到茶几上给我留了纸条“就算没胃口也要把牛奶喝了，无聊可以看碟或者听音乐，我去学校跟老师请假，一会儿回来陪你。”
心里一阵温暖。诗雅呀！
看她手机没带，我用她的手机给堂弟打了个电话，一周，今天已经是第八天了。哥，到底怎么样了？
“喂，弟，是我，姐姐。”
他那头明显有些激动，“姐，你在哪啊。我打你电话也不接，去家里找你你也没在。”
我心一惊。莫不是，哥。。。。。。“哥，他。。。。。。？”
“哎呀，不是不是，是好消息，哥他度过危险期醒过来了！”
“什么！真的吗？”消息来得突然，我高兴的差点哭出来。
“嗯。当然是真的，昨晚醒过来的，当时就想跟你说。”
“我现在就去医院！”
忽然觉得轻松了好多，我放下电话一下子竟不知道该干嘛了。换了衣服，牙来不及刷，就匆匆跑出门去。
跑到医院，哥已经转到普通病房了。站在病房门口，我有点儿不敢进去，我不敢想象哥哥现在的样子。三年，三年我没见过哥，没想到我们以这种方式重聚，命运弄人。
爸妈他们都在病房里，爸躬着腰，眼里遮不住的落寞与沧桑，一下子老了许多，妈在用热帕子轻轻擦拭哥的手掌。
走进些，才看清了哥的脸庞。头发因为手术剃光了，头上身上到处都是各种管子，床头各种仪器在“滴滴”地响。他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了，眼睛像是镶嵌进去的，显得迷离无神，脸色惨白。怎么会这么惨！
鼻子一酸，眼泪颗颗往下掉。他这才注意到我，本来安静地他一下子显得激动起来。或许是手没力气，他使劲把手伸向我，想说话又说不出来。因为手术，他疼得一阵阵抽搐，心像刀绞一样，赶紧走过去握着他的手。
“哥，我来看你了。哥，我来看你了，你别动，你别动啊！”
他嘴唇一动一动的，可是始终无法发出声，眼泪顺着他的脸颊一直往下流。
“哥，你别哭啊！会好起来的，会好起来的！。。。。。。”我说得语无伦次。妈看我们这样，也在一旁偷偷抹眼泪。
婶婶过来安慰我，“小山，你也别哭了，你哥哥看你这样会更难过的，医生说得静养，情绪不能太激动。小华如今醒过来了，已经是好事儿了，大家都应该高兴才是。嫂嫂也是，可别再伤心了，你们这样，小华这心里也不好受啊！”
嫂嫂也过来说道，“是啊。大家应该高兴才是。”我注意到她的眼睛也是红肿的。
正说着，堂弟走进来，朝我递了个眼色。很显然不想让他们知道。
趁他们没注意，我走出病房，“怎么啦？”
“姐，有个叫黄诗雅的给你打电话了。”我跟堂弟说过黄诗雅是谁。
想来是我刚才用诗雅的电话给堂弟打电话了，她才知道堂弟的电话的。我也真是大意，竟然又忘记跟诗雅说一声，口口声声说爱她，却总是让她为我担心。赶紧拨过去。
“喂，诗雅，是我。”
“青山，你没事儿吧。刚回来看你没在，吓死我了。”她语气里满是担心。
“对不起啊诗雅，我又让你担心了。我就是没脑子，该告诉你一声的，我没事儿。”谢字不想说。
“你没事儿就好，我就怕你做傻事儿，那你哥，现在怎么样了？好些了吗？”她知道我心情不好，完全没有责怪我的语气。
“嗯。哥醒过来了，谢谢你，你说得对，我该往好的方向想的。”我说这话的时候，堂弟看我一眼，欲言又止。
“那就好，那就好。那你回家好好睡一觉吧，你这些天真的太累了，多吃点儿东西补补，看你都瘦成啥样了。”听她喋喋不休，一阵温暖，好幸福。幸好，有你！
挂了电话，“说吧！你刚刚打算说什么？”我叫住堂弟。他刚刚明显有话要说。
“我，我也是听说的。。。。。。”堂弟吞吞吐吐。
“听说了什么？”我有一种感觉，这个消息不是好消息。
“医生说，文华哥，文华哥，虽然没生命危险了，但是，恐怕，以后也只能在床上度过或者轮椅上度过了。可能，可能生活都不能自理了。”他越说越声音小。
我心在慢慢往下沉。怎么会！哥，哥他才二十六岁呢。他还没结婚呢。怎么能？怎么能这样过一辈子！
转过头，从门口看到哥，他正安静地躺着。不能吃东西，只能用管子往胃里输送营养物质。
。。。。。。
经过教学楼大门的时候，展板上的高考倒计时显示21天！
爸坚持要我回学校。看我回来，班上同学都过来围着我表示安慰和同情。
“青山，你哥哥好些了吗？”
“青山，你也不要太难过，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是啊。快要高考了，你也看开些，自己要保重身体呀，感觉你瘦了好多。”
。。。。。。
应该是班主任告诉他们的。
上自习课，班主任走过来敲了下我的桌子，示意我出去。我知道她是要表达她的安慰的。
“你哥哥怎么样了？好些了吗？”不管她是真的关心还是走个过场，我还是要懂些礼貌的。我始终记得在哥刚出事儿那会儿她劝我早些回学校。
“已经好很多了，谢谢老师。”多余的话不想说。
“嗯。那就好，现在回来了，就该收回心好好学习了，你落下了太多知识，还有多少天高考你应该知道，至少你现在得努力。”
她说得我好像是借哥出事儿而有了不学习的借口一样。我努力忍住没发火，只生硬地点头说了声“知道了”。她也察觉出我语气的生硬，便没再说什么，就让我回去了。
我现在是真的没心情复习了，高三这一年，我觉得我经历了太多太多，悲欢离合差不多都体会完全了。一时所有的一切充斥着整个大脑，乱如麻。
诗雅说要跟我一块儿去看望哥，我拒绝了。妈本来心情就不好，我不想再惹她伤心了。我也更不想让诗雅难堪。
展板上的数字在一天天地减少。最后一次模拟，我考得一塌糊涂，我知道我高考完了。
好容易放一下午假，我去医院看哥。他还是只能躺在床上，脑溢血，半边瘫。他根本没力气坐起来，只是脸色有了些血色，至少不是惨白的那种了。
我坐在旁边给他捏胳膊，医生说得多帮他活动活动筋骨，防止血凝固。
“哥，热吗？”夏天，又来了。
他眨眨眼，我站起来去拿了把扇子替她轻轻扇着。他看着我，我知道，他想跟我说什么。
“没事儿，我都复习得差不多了，不耽误高考的。”
他抽了下嘴角。哥呀，你自己都这样了，你还担心我高考呢。
“哥，我喜欢上了一个人。”我想要倾诉，而他很想知道我的近况。
果然，他一下子来了兴致。似乎有太多话想要说。
我“咯咯”笑了，我想要跟他唠家常，让他觉得至少还有坚持活下去的理由。
“她呀。放心吧。你妹妹啥眼光，她对我好得没话说，长得也帅，还很会打篮球，等哥好了，我让她跟哥哥打一场，哥你肯定打不过她。”
“哥，我跟你说，妈不同意她呢。教训我要努力学习，现在谈这些还太早。哥，你也是这样想的，对吧？”我佯装生气。
他摇头，又是点头。我只是想要用生活的点滴来告诉他，我在等你好起来。
正说着，妈突然进来。我朝哥做个鬼脸，示意他不要跟妈说，他又笑笑，眼里满是宠溺。我努力在哥面前伴乖巧。
帮妈为哥换衣服换床单，忙完才觉得头上都是汗，这，真的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我正打算回学校，妈却让我等她一块儿出去买些东西。我犹豫一下，点点头。我知道，她有话要跟我说。
妈走在前边儿，我跟在后边儿慢悠悠的，我在想她要跟我说什么。抬头，才发现妈好像矮小了好多，躬着背，走廊上她的背影好单薄。
心底泛起丝丝心疼，“妈，您要保重身体呀。哥，还需要你照顾呢！”
她重重叹了口气，终还是没说话，一直回到家中。
“妈，您回房间休息会儿吧。我来做饭，一会儿好了叫您！”
我准备去厨房，妈缓缓开口，“青山。”
“啊？”我转头看着她
她停顿一下，又说，“青山，你，不要再跟那个女生来往了吧！”
我反应了一秒，忽然明白。“妈，我。。。。。。这根本就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啊！我还是觉得我没错。”我很平静地向她陈诉，心里早已翻江倒海。
妈却愤怒了，“青山，你是真的要逼死我们吗？家里已经这样了，你就不能理智一点儿吗？因为你哥，我跟你爸差不多已经心力交瘁了，你哥哥后半辈子也完了。这个家，只有指望你了。这个家，真的经不起任何波澜了。你爸爸要是知道，要是知道你也这样，你说，你说，他该怎么办？他能怎么想？”
“妈，你为什么要逼我！我是个同性恋，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即使没有黄诗雅，我将来也已经不可能像一般女生那样过一辈子了的，你何必要拆开我们！。。。。。。”
妈打断我的话，“将来的事儿将来再说。将来你就明白了，你现在的这些根本不算什么。”
“那你现在为什么要逼我？将来，将来万一我就放弃了呢，那你为什么不等到将来再让我放弃？”我只觉得心里有一团火，我在努力地忍着。
“就因为不想让你将来后悔，趁着现在还来得及，还没发生不可挽回的错误，所以我要好好改正你。我不能任由你在这条路走下去。我不许！你爸不许！这个家庭也不许！”妈用了三个不许，话说得有些决绝。对话，没必要再进行下去。我一下子找不到词，只丢了句“我已经长大了！”语气很生硬。我只想快点儿逃离。
“你站住！”这次，妈看来没打算放过我。
妈像是下了好大决心，说了句“你要敢走出这个门槛，就再也不要回来了！以后，这里再也不是你的家，我们也不再是你爸妈。”
我有些不敢置信地回头望着她，“妈，你是要跟我断绝关系吗？”我试探地问，呵！
“青山，不是我要逼你，是你，真的不能这样啊！求你，你替我跟你爸想想好不好，你替这个家想想好不好。你这样让我们如何能在邻居面前抬起头来！”
呵。面子！
头也没回，跑了出去！
”青山！“妈在屋里喊我。
我只想静一静。我只想静一静。
脑海里一直都是那句，“你要是走出这个门槛，就再也不要回来了！”心如刀绞。为什么？为什么要逼我？为什么我要活得这么辛苦？
在街上晃悠到大半夜，看着车上来来往往的车辆和人群，他们是不是也跟我一样都活得这么辛苦这么累呢？每天都奔波着，他们真的快乐吗？
哥、爸、妈、诗雅！他们在我脑海里充斥。好心痛，哪一个都不是我能放得下的。为什么要我这他们之间选择呢？我怎么舍得？
我主宰不了生，也主宰不了死，我死了他们怎么活下去呢！我一直替他们活着，为什么我要替他们活着呢？诗雅，她只当我是朋友。将来，将来她也是要结婚的吧。她的新郎，一定很帅，一定也会打篮球。将来，她一家其乐融融，我该如何自处？
头好痛！
可是，可是，要我放弃她，我如何放得下？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
可爸妈，爸苍老了好多，他心里难受却连哭都不能哭，只能硬撑着。妈绝望的眼神，对我失望透顶了吧，我一直在让他们失望着。哥哥要是知道我是个同性恋，会不会被气得不想再见我了呢？
。。。。。。
天边已经泛白。我摇摇晃晃地还是回了家。妈还坐在沙发上等我回来，爸应该是到医院照顾哥去了吧。
天还没完全亮，屋里光线还很暗。妈看我回来，赶紧过来抱着我，“你去哪了？”我知道她其实还是很担心我。
“我答应你。”我开口，声音嘶哑得像鸭子一样。
“什么？”妈明显一愣，放开我。
“我答应，不跟诗雅再来往了。”很平静的语气，心像空了一样。
“真的吗？”
“但是，我想等到高考完。考完后，我就再也不跟她联系。”我想陪诗雅度过最后这些日子。
妈舒展的脸上因为这一句，再次皱眉。但这已经是我能做的最大让步了。
“好。你安心考试，考完，就把她忘了吧。”妈最终点头答应。
因为我所谓的爱情，让诗雅痛苦，让爸妈痛苦。既然让我最爱的人这么痛苦，那就由我来结束吧。或者是它根本还没开始。要痛苦，那就我一人痛苦着罢了。诗雅，失去一个朋友，还会认识新朋友的。
“青山！”妈紧紧抱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