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异国之旅(2)(1 / 1)
这两天里,除了第一餐以外,我只吃我自己做的食物。
我买了一辆自行车。当然,除了切瑞的超市,我几乎从没到过外国人的商店。自行车是国产的,切瑞只收了我相当于六百元人民币的美金。
我和修邑的第一次相遇也是因为自行车。在我以每个学期末保持成绩只升不跌的情况下,从父母那里换来了一辆自行车作为奖励,从此告别了皇亲贵胄般养尊处优的折磨。这种折磨是无数双投过来齐刷刷的目光,不管以是善意的、好奇的、还是其他什么情绪来捕捉我的,每天上学下学我都有种被凌迟得体无完肤的残忍。
我学了整整一个暑假的自行车,然后欢天喜地背上双肩包去迎接期待已久的默默无闻。我骑着车闯进校园,气流如同温软的面纱轻轻地拂过我的脸庞,新生报名的窗口排满了人群,一直绵延到离学校大门最近的一座用大理石围起来的喷泉池。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听到有人在叫我的名字,我下意识地转过头去,然后又飞快地转过来,修邑一身白色的学生制服安静地坐在喷泉池边。他的脸在阳光下犹如冰晶般剔透,柔软的发丝被一圈圈彩虹般的光晕笼罩着,额前的刘海随着风微微浮动,整个人如同一尊完美的大理石像般,纯白无暇。我一声尖叫,车子已经迫不及待地朝着他撞去,我吓得一瞬间魂飞魄散。修邑突然抬起头睁大眼睛望着我,他迅速站起身来扔下手中的书闪到一边,我气壮山河地“砰!”的一声撞在了大理石上,虎口震得发麻,狼狈地摔在地上龇牙咧嘴。
我连呼痛的时间都没有,一片阴影就笼罩了我,修邑的双手搭在膝盖上,他正弯着腰用那双潋滟的眸子认真地审视着我,我也深深地被他吸引着。他面容精致得无可挑剔,这让我想到了常年生长在雪山之巅的雪莲,纯洁高贵不染纤尘,但遗憾的是,这张天使的面孔上却弥漫着一层温柔的冷漠。
他的眼部轮廓很深,眉梢像一把出鞘的剑锋,眉心和深邃的双眸仿佛笼罩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忧伤,睫毛纤长而柔软,如同蜻蜓的羽翼随着瞳孔的转动在轻微地颤动着。薄薄的嘴唇微微向上扬起,幅度很小,我不是很确定,似笑非笑的。他问我,你叫什么名字?他的声音虚无缥缈带着一种我无法抗拒的魔力。我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我叫司雨。
直至后来我鬼使神差地问了我们班上好多同学,修邑的声音是不是很特别?他们都会用一种扼腕叹息或是无可救药的眼神看着我,说我坠入魔道,得立刻悬崖勒马。我莫名其妙。修邑笑得一脸荣光灿烂,忧伤却始终挥之不去。
当我从回忆中走出来的时候,我的内心只剩下迭起的失落。Berkeley的校门是两个粗大的方体柱子,大约有五米的高度,在上方架起一个犹如皇冠形状的拱形建筑,正门的两边还分别设置了两个偏门,向门内放眼望去,尽是青翠欲滴的绿色植被。门口人潮涌动,不同肤色、不同风格的人在这里已经见怪不怪。黑人的瞩目点永远在于他们的肤色实的确是显而易见的,黑色的肌肤在阳光的暴晒下反射出一层锃亮的光泽,如同上等的黑巧克力。洁白的牙齿与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看起来有些滑稽好笑,明亮的眼睛、厚厚的嘴唇、精壮的身材,他们一个个都宛如在夜色中行走的神秘生物。
西方人的皮肤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是呈现出那种细腻的苍白,眉骨下面的眼部轮廓如同一道深深的峡谷,蓝色的瞳仁纯粹得华丽简单,浓密的睫毛如同轻盈的舞者,上下扑闪,鼻梁像山峰一样高傲地耸立着,头发的颜色和造型被打理成各种各样,然后打上一层厚厚的油亮的发胶定型。
亚洲面孔现在对我来说已经算是不胜繁多了,不管是哪个国家的,看到他们我的心就会升起一股温热,外貌的相似让我找到一种熟悉的慰藉和归属感。我不想歧视任何种族,但是对于日本人我还是抱着敬而远之的态度。
我没有骑着自行车穿过大门,我怕再一次的横冲直撞会惹怒这群惊才艳艳的化学或是物理怪物,因为他们的健康头脑已经在无数次的试验中净化到了令我我望尘莫及的“变态”程度,我把他们和日本人划为一列,列为是禁地。我推着自行车走进去,耳边是不同国家的人操着蹩脚的口音转化成不同特色的英语,礼貌并奇怪地交谈。我把这些噪音通通拒之耳外,使自己的世界还是安静得落针可闻——山明水秀、百卉含英、蓝天白云、风月无边。
在我寻找停车位置的时候我看见一处十分宽敞的停车场,一个个蓝色的牌子上面写着一行最为明显的英语就是Nobel Laureate。在来之前我上网对Berkeley进行了一些必要的了解,恰巧我就看到了这个关于Nobel Laureate这个对大多数学生来说比较惊羡的词条。因为,这是专门为诺贝尔得奖者准备的停车位。我不确定我这辆袖珍的自行车能否找到一个容身之处,因为我曾在网上看到关于Berkeley停车位十分紧张的传闻,我隐隐约约感觉到这似乎不是传闻。
“hello!You can’t park your car here! ”我的身后传来了一个年轻的女性声音,非常柔软动听。
我转过脸来,一位美国女生站在了我的面前,她身材高挑,穿着一条及膝的翠花棉布裙子,上身收腰下摆略大很好地勾勒出她迷人的身段,她正一脸微笑地看着我,金黄色的齐肩发丝映衬着白皙的肌肤吹弹可破。“是的!我知道。”我冲她礼貌地微笑,用英语告诉她,点了点头。
“哦!非常抱歉!你一定是留学生。”她尴尬地瞥了一眼蓝色的牌子,歉意地说道,“对不起,我以为你看不懂英语的,非常抱歉。”
“没关系。事实上,如果你质疑一名伯克利的新生,那你无疑是在质疑伯克利的招生标准。”我调侃地说道。
“不!不!我绝不是那个意思,我非常抱歉!”她的表情有些窘迫,双颊略微泛红。她伸出右手递到我的面前:“艾拉·瓦辛格!新生,你呢?”
“你好!我叫司雨,新生。”我伸出手和她握了握。
“来吧!我带你去停车。”艾拉对我招了招手,边走边说。“我刚刚停好了自己的车,你的自行车可以放在我的车旁,这样就不会占用多少空间。不过这个伯克利加大停车位紧张这是事实哦!”
“你是怎么占到位子的?”我问到,“而且,你和我一样都是新生,看起来你对这里似乎颇为了解。”
“我的爸爸是名音乐教授,他有学校为他配备的预留车位。”艾拉得意洋洋地冲我说道,露出一副了如指掌的表情继续说道,“正因为我爸爸是这里的教授,所以这里的一草一木我都很熟悉。并且在来上学之前的整个暑假我都把学校里的一切,包括一些活动、风头正劲的风云人物都摸得清清楚楚。”
“你知道是在哪儿报到的吗?我是文理学院的。”
“当然!我们可以结伴同行。”艾拉拂了拂耳侧的长发,继续道,“你是日本人吗?”
“不!”我脸色有点阴郁,“我是中国人。”
“哦!抱歉!”艾拉再次致歉,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来了兴趣,“中国是个历史文化悠久、风景秀丽的国家,而且中国的民俗韵味也很浓郁。我们这儿有个频道专门播放关于中国的一些文化纪录片,我看到好多新鲜的东西,不过很可惜,这个频道里讲的都是中文,听不懂,所以我只能跟着字幕看。我曾试过学习中文,但每次都被那些结构复杂的汉字折腾个半死,就放弃了。”
“如果你喜欢,我可以教你。”
“真的吗?”艾拉激动地望着我,“亲爱的,你真是个美丽又善良的姑娘。”
我被酸到了。我们继续向前走,伯克利加大环境绿化得非常好。我是个植物白痴,对于那些参天大树又或者各种各样的松树一个名字也叫不出来,一直到一个月之后才有人告诉我那些树名叫红杉树。我唯一能辨认出来的树就是我家门前是那棵白杨,和一棵洋洋洒洒的垂柳。眼前那些一座座宛如遗落的古堡版陈旧的教学楼,里面却拥有着全世界最先进的高端科技和独树一帜的教学方式,身处在这样的环境中我的内心还是忍不住悸动了一下,但这也只是片刻的事。再也没有什么能够救赎我的灵魂。
“嗨!我们到了。”艾拉精致的脸庞在我面前突然放大,她狡黠地冲我笑了笑,“你走神了。”
我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来,停在这儿。”
艾拉家的车是一辆银色的雪弗兰,我把自行车挨着它推了过去,站好。
“好了!我们走吧!”艾拉甜甜微笑。
“那我以后可以天天把车停这儿吗?”我走到她身旁,装作不经意地问道。我知道,我这样的要求有点过分,可我实在不愿意每天为了寻找停车位而绞尽脑汁,那样的话,我认为我没有必要去上课了。
艾拉诧异地看了我一眼,很快就恢复原状,伸出手臂揽过我的肩膀,用名正言顺半含威胁的口吻说道:“那么,用你教我中文来做为交换,怎么样?”
“好的!”我爽快地答应。
安静的性格促成了我孤立的一面,我几乎不愿意认识或是去和陌生人搭话,这对我来说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我想,艾拉是个好姑娘,认识她至少让我觉得在这个陌生的环境是一种默默的安慰,其它人根本没有必要去结识,萍水相逢,敬而远之。不过,教她中文是作为我挣得停车位的交换,虽然很麻烦,但是我有信心在半个月之内让她知难而退。
就在这个时候,艾拉的手机响了。她的手机铃声是近来全球最火的贾斯亭比伯的《Baby》,就是这首独特富有磁性的嗓音、充满动感而火热的张力、华丽而激人眼球的MV,明目张胆且气度放肆地撩拨着无数少女的心弦。对此,我表示平静地接受,爱与不爱已是物是人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