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一章（1 / 1）

满达山从后面合住了巨石，主仆二人都进到了山洞里面。巨石合住，但是有细微的光线从外面洒落进来，满达山从地上拾起来一个火把，然后用身上带的硝石火绒点上。山洞里面立刻有了明亮的火光。火把燃烧得很旺，可见里面空气通畅。满达山手持火把，走到王爷前面给王爷照路，他们走在了狭长阴暗的甬道上，这个甬道依着山壁，逶迤向上。走了片刻钟，前面有一个石头凿出的小房子，满达山停在这里。对着南宫焰恭敬地行了一礼，把火把递给他。南宫焰接过火把，继续向上走去。走了不一会儿，又到了昨天他囚禁雪儿的石室中。雪儿正在悠闲的坐在卧榻边上，从窗子看向外面的巍巍的群山。

南宫焰看到这个情况，只好狠狠咳嗽了一声。他是提示雪儿他来了。其实，雪儿早早就已经听到了脚步声，可是她故意不看石门，故意不理南宫焰。师父教过，越是凶险的环境，越是应该镇静，任何时候不可以自乱阵脚。所以她悠闲地坐在那里，目光盯着窗外。南宫焰只好道：“雪姑娘，昨夜过得可好？”

雪儿轻笑了一下，“托王爷的福，还好。”

南宫焰时间紧迫，就想在大哥回来之前拿到口供。但是雪儿被困囚在次，完全是一副不着急的模样。南宫焰只好开口了：“姑娘考虑的怎样了？真的不想离开这里？”

“这里风景不错的。”

南宫焰本来就已经很焦躁了，现在他的火气完全被这句话逼了出来。他手上链子尽力一拉，雪儿从石榻上摔了下来，摔在地上。南宫焰看见她这狼狈的样子，道：“姑娘难道不明白，你的命现在在我手里。”

“有种你拿走！”雪儿狠狠瞪着南宫焰，说道：“我的命，你敢拿走吗？如果你敢拿走的话，就不是现在。你不要忘了，你是在会宾楼将我带走的。大王若是想打探，你杀不光所有知情的人。”

南宫焰如被雷击，接不上话来。雪儿顿了一下说：“大王若是不在意，你堂堂一国王爷，会大费周章与一个和你完全无害的女人为敌吗？”

南宫焰道：“不是在下想和您为敌，实在是许多事情，越想越可怕。姑娘若是坦诚相对，在下怎么会为难一个即将成为嫂子的女人？”

雪儿听南宫焰语气诚恳，这下气息稍微顺了一些，道：“王爷想知道什么？我昨天不是说了一遍吗？”

“您要来投奔的亲人是谁？”

“我姑姑已经不在了。她一介妇人，她的名讳于王爷究竟何益？无论我身犯何罪，究竟什么地方得罪了王爷，一人做事一人当。您非要纠缠出一个过世之人，实在不妥，恕不便相告。”

“这么说姑娘是坚决不招了？”

“在下没有对不住王爷，对不住大王的事情。无罪可招，祈请见谅。”雪儿语气苍凉。

南宫焰见她如此坚决，于是话锋一转，道：“姑娘可知大王去哪里了？”

“边境啊。”

“姑娘可知，大王为何去边境？”

“略有耳闻，不甚了了。”

“依照姑娘看，大王要与大周朝为敌。有几分胜算？”南宫焰细细看着她，想看清楚她脸色表情的变化。果然，雪儿听到这个话，神情还是微微一变。她自以为控制得很好，可是南宫焰还是看见了，道：“看起来，姑娘听到这话不是很开心那？”

“战火一起，生灵涂炭。受苦的是两国无辜百姓，我干嘛要开心？”南宫烈执意与大周朝为敌，雪儿要是说完全不知道，那也不是真的。正是因为立场为难，所以她才想回大周朝去。这个原因占到一半。

“姑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姑娘认为大王胜算几成？”

“一定要答吗？”

“一定要答。”

“好的，其实我这阵子也再想这个事情。吐蕃国究竟胜算几成？客观的说，短期内，是能占到上风的。”

“长期呢？”南宫焰追问到。

“长期，长期不可能赢。”

“何以见得？”

“这还需要问，你心里其实很清楚，国力不同啊。请问王爷，整个吐蕃国的疆土全部加起来，顶大周朝的多少？”雪儿接着道：“人口呢？”然后她自顾自地回答道：“十成有一吧。”

南宫焰还是沉默，因为他知道这都是实情，持久战，他们打不起。要是速战速决，应该赢的几率大一些。

雪儿接着道：“你一定很奇怪，为什么我身为大周朝人，看到你们要对大周开战，还能这样平静呢？

因为，大王也就是你大哥的目的，不是攻城略地，掳我百姓，占我家园。他的目的，是不想吐蕃国对大周年年称臣，岁岁纳币。不想吐蕃国以后世代为王者，是大周之臣。子子孙孙无穷匮也。他或者有罪，但是没有错。

也正是因为此，你才一力主战，誓死追随。从你们的立场上，你们有你们的正义。”

南宫焰做梦也没有想到雪儿一个女孩子竟有如此的见解，这心胸见识让多少须眉男儿甘拜下风。他不由自主点点头，道：“姑娘，接着说。”

“吐蕃国王室，其实是大周朝皇室一脉。几百年前，迁徙至此，自立为王。逐渐统治了此地原来众多部落，实力越来越强。到了大王这一代，他不甘为臣，是情势以致。此前吐蕃国六代君主，甘心为臣，一样是情势所致。此前，他们在此地的统治根本还不稳固，要与大周朝为敌，是自寻死路。

我是大周朝人。当然不愿意我的家国有难。但是如果我是大王，我只能说，我也会和他一样选择。而且，我相信，你大哥不是看不到两国实力只悬殊。所以，他从根子上也没有打算打持久战。只要大周许他称帝，我想他不会不识好歹，再苦苦相逼。

因为，于他无益。”

雪儿说到这里，微微停顿。南宫焰听得如痴如醉，不想她这样停下来了，忍不住道：“姑娘，接着说啊！”

雪儿打量了一下这件石室，问道：“王爷您就是要在这里和奴家畅谈国事吗？不如您放我出去，姐姐好好教教你这里面的利害得失。”

南宫焰没有想到她会这样说，他嗫嚅地道：“姑娘，您——”

雪儿继续道：“你不要以为这个打仗是简简单单的事情。国事家事，这里面许多弯弯绕绕，没有个好师傅教，很难弄明白的。”

南宫焰猛地一惊醒，想起来自己此行的目的。自己是来取得口供的，原来想以吐蕃与大周之战刺探雪儿的身份，结果被她的思路绕着走了。他禁不止对自己一阵生气，道：“有劳费心，姑娘。不必了，您还是在里面吧。”

“也好。”雪儿点头道。

“看起来姑娘是真的不打算出去了？是吗？”

“哪里啊，想出去啊。很想出去。”

“那么姑娘说实话，真名，来历，目的。”

“无可奉告。”

南宫焰气得都快没劲了，狠狠盯着她。看来今天怕是没有结果了。他于是强迫自己狠狠心，对雪儿道：“姑娘一天不说实话，一天就不能离开这里。没得商量。以后我两天给你一瓶水，渴不死就好。您可以再想想。”说完他拂袖离去。待得他走开有三丈多远。他听得雪儿大声道：“其实大王想要摆脱大周朝属国的地位，不一定要打仗的。”南宫焰听了狠狠一震，快步折回石室前，道：“你说什么？”

雪儿柳眉轻扬，道：“我说大王，也就是你大哥。唉！大王的确英雄了的，但是要摆脱大周朝属国的地位，不是只有打仗一条路。那不是唯一的办法。”

南宫焰咽了口唾沫，艰难地说：“你想用这个办法，交换我放你出去。”

“王爷心里也很清楚，要是和大周朝打持久战，吐蕃国没有赢面。你大哥的目的，只是不想再对大周称臣。也许不用打仗，还有更好的办法，不动刀兵，就可以达到目的。”

南宫焰犹豫着，生怕是个圈套。雪儿接着道：“吐蕃国，七世积累。不着不慎，完全有可能毁于一旦。就像我现在，我自问聪明绝顶，不是也可以栽在你手里。大王呢？的确英雄了的。可是，大周朝的摄政王还有其他两位王爷也不是等闲之辈。不如，我用这个方法，交换我的处境。”

雪儿看着南宫焰意动，继续道：“你放了我出去，神不知鬼不觉，姐姐不是多事的人，不会在大王面前多嘴一个字。可好过你现在这样担惊受怕，不知道大王回来了会怎么处置你。”

南宫焰道：“我怎么相信你呢？如果你使诈呢？如果出去了告诉大王呢？”

“可是，我不出去。大王他就一定不能知道吗？我那天在会宾楼，其实不是一个人。而这个人呢，他认识你。”

南宫焰神色骤变。

雪儿见状笑了出来，“哈哈，姐姐逗你的，不是真的啦。不过，可见你是不敢让大王知道的。

你大哥走的时候说，大约十天功夫。算算时间，只怕是快回来了。请王爷速速决断。姐姐从来说话算话，只要你今天放我出去，我不会在大王面前说起。我可以发个重誓。”

看着南宫焰沉默，雪儿重重叹了口气：“唉！你不会是真的想让你大哥找到这里来救我出去吧？那样与你有什么好？”

南宫焰心乱如麻，觉得她说的不假，为了眼前这个女人，大哥都能违抗母后。对自己这个异母弟弟，又如何不会翻脸。但是，这样放她出去，前功尽弃不说，又怎么能保证她出来不翻脸呢？上次在京郊的树林里见识过她的武功和心思，南宫焰可不认为自己是对手。

雪儿见他不说话，也不逼迫他立刻表态，就静静等着。南宫焰沉思良久，对雪儿说：“也许你说的都是真的。也许你出来以后真的不会记仇，也许大王会真的找到这里。可是，我还是不能答应。想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我爱我大哥，远胜过我自己。拼了性命，我也不会让他有事。而你，直接威胁到了大哥的安全。”

“王爷，无凭无据，您说我对大王不利。实在荒唐！我要是想对他不利，他哪里还有命在？”

“所以，姑娘。你不是没有这个能力，而是或者没有这个心。这就够了，你有这个本事，我就不能放你出去。你在这里好好待着。什么时候说实话，什么时候离开。”南宫焰说完，再不理会她，径直走了。

满达山一直在下面另外一间石室中等待，看到王爷阴沉着脸下来了，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他从南宫焰手中接过火把，在前面照路。再走过长长甬道，回到巨石机关前。他从里面开了开关，把火把熄灭放在石洞口。然后和南宫焰外山那边走，他们对外人说是来取山泉水的。也真的取了山泉水回去。一路上他们尽力提防有人跟踪，可是没有想到天空中有两只茶隼一直跟着他们。

真是人在事中迷！

－－－－－－题外话－－－－－－

大家猜猜，雪儿最后是怎么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