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四章（1 / 1）
太后仍然未就寝，王仁端了热水进去，服侍太后洗漱。太后还在默默想着心事，王仁在思忖怎样开口。
“哦，”王太后幽幽开口了：“闻名不如见面啊，这个姑娘并不想传言所说，是个狐媚女子。”
王仁看太后主动开口，机不可失。于是也道：“太后您就是宅心仁厚，是不是狐媚女子，怎能一眼断定呢。”
“怎么，你有不同看法？”
“太后您想，要是一般的女人，能让大王不立王相小姐为王后吗？”王仁赶紧进谗言。听了这话，王太后不高兴了。她平生最大遗憾是没有让自己亲侄女当上王后，儿子态度坚决，表示不能接纳。王太后不是绝对不能勉强，但是勉强会伤母子情分，而且万一真如儿子说所心里没有一点点地方可以容纳侄女。就算勉强成了婚，不是误了侄女终身。就这一个亲侄女，王太后是真心疼爱那木钟的，她冒不起这样的风险。于是只好勉强同意南宫烈自立王后。现在王仁这样分析，真是打蛇打七寸。一句话说到了王太后心里的痛楚，收到了想要的效果。
王太后想了想说的也是，于是问道：“那依你说，到底如何是好。为了一个女子，伤了与大王母子之情，哀家以为不值啊。”
“那万一大王真的要立这个异族女子为后，太后您以为如何？”
“唉，哀家以为，应该不会。许她个贵妃之位，也就可以配得上这个女孩了。”
王仁心道不好，可是也不好再劝。于是他道：“太后，明日一问便知。天色已晚，您早些就寝吧。”伺候完王太后洗漱，他就离开了。回到自己的房舍，却是难以入眠。要不要今晚就在这里动手算了。
雪儿和雨墨到了客房，又有宫人送来茶点。从晌午到现在，她两可是滴水未进。刚才在太后寝宫，王仁倒了茶，但是雪儿没有喝。她看着王仁神色不对，想着马车坠崖是不是这个人在搞鬼，所以不敢喝他倒的茶。雨墨见到有吃的，肚子叫的更厉害了。她今天到这会已经饿坏了，但是雪儿坚定地摇了摇头。她只好忍住饥肠辘辘，看着食物却不能吃。
雪儿看着雨墨这样，道：“等一会，你既然是我的丫鬟，我就不会让你饿肚子的。”她出了门去了潇湘馆，一会拿了一个食盒回来。招呼雨墨道：“不是饿了吗，吃吧。”
这时候，又有宫人送了洗漱的热水。那个小太监，放下热水出去了，去了王总管的房舍。
“你说她们没有吃我们送去的东西。”
“是，总管。奴才看着那个姑娘去了潇湘馆提了个食盒回来。”
“你先下去吧。”王仁一挥手让小太监下去。这个姑娘果真谨慎，难怪大司马说很难对付。他还不至于糊涂到在这里下毒的地步。送去的食物只是下了蒙汗药，而且是不会马上发作的。她们如果吃了，应该是明天下山时候发作。那时候……
可是她们没有吃。
看来只能是再去说明王太后一个办法了。但愿大司马传来的消息是准确的，王太后要是知道王后之位有可能被外族之人得到，那是无论如何不会坐视。
但愿消息无误吧。
这一夜，雪儿也睡得不好。她已经感觉到了王总管的一股杀意，这里人地生疏，王仁占尽天时地利。如果有事，就算她逃得掉，雨墨呢？总不能眼睁睁看着雨墨送命。唉，没有想到在吐蕃国会遇到这么多事情。这一趟，是不是来错了。眼下，也只有先彻底消除王太后的敌意，回到山下再说。
天刚蒙蒙亮，雨墨还在熟睡，她就起身梳洗，到了王太后寝宫外。王仁来的也早，碰个正面。“总管大人，早！”雪儿含笑给王仁打招呼。但是王仁不理不睬，把脸别到一边去了。雪儿也不恼，就待在太后寝宫门外等太后起身。辰时过了一刻，王后寝宫中似有微微的响动，王仁就进去了。他一直到底根本没有搭理雪儿，雪儿泰然自若的站着。太后寝宫外的侍卫看见王总管这样，也拿不准是否王太后召见雪儿。所以，就由着雪儿这样站着，不曾驱赶。王仁进去之后，雪儿还在门口等着。一会功夫，有一个宫女模样的人端了一盆清水过来，雪儿见状就有了主意。
“姑娘，”雪儿开口了，“我是王相小姐的朋友，昨天第一天来寿康宫和王相小姐拜见太后。我想给太后一个好印象。不知道姑娘可不可以把这个侍奉太后的机会让给我？”那个宫女见雪儿态度真诚，就有几分心动。雪儿惯会察言观色，知道这个宫女有几分意动了。就趁热打铁接着说：“我昨天和王相小姐一起拜见太后，王太后她老人家挺喜欢我的。王相小姐嘱咐我今日早点来侍奉太后。你要是不信，可以去问王相小姐。”那个宫女被雪儿三言两语说的是昏头转向。她是太后近身宫女，昨日在殿外侍奉，当然也知道昨晚王相小姐带了一个女孩来寿康宫，和太后叙谈许久，太后又安排住下的事情。看容貌身材，就是眼前这个姑娘没有错。雪儿要进去侍奉太后，但是宫中并没有这样的先例，她有心却是不敢。于是道：“姑娘，奴婢只是个丫鬟坐不了主。姑娘既然有心，不如请教王总管为好。”
“实不相瞒，我刚才已经跟王总管说了，他虽然没有明言可以，但是也未出言反对。想来王总管觉得无伤大雅。”
“这样啊——”那个宫女犹豫着。雪儿怕王仁出来坏事，那就来不及了。一手点在那个宫女的穴道上，那个宫女神智就有些迷糊了。雪儿将她按在寝宫外面小花园的石头凳子上坐着，自己端了洗脸水进去。
南宫烈对她情深意切，就算做不了夫妻，侍奉太后也算不得委屈。
雪儿端着洗脸水进去，轻轻放在桌子上，然后拿起衣服服侍太后穿起来。她知道今日性命攸关，于是提着十二万分的小心，轻手轻脚的伺候着。太后因为正在听王仁说话，就没有注意端着洗脸水进来的人是她，任由她伺候着。因为王仁正在言道：“奴才听说，这个来历不明的姑娘要当王后，而且是当众说的。绿柳山庄现在已经传遍了，宫中也已经有了流传。奴才以为，不可不防。”
太后道：“你的消息准确吗？会不会是大王和这个姑娘闺房里的悄悄话。万一不是真的，那不是小题大做了吗？”太后昨天见到雪儿，对她印象不坏，于是就有些不愿意相信王仁说的。
雪儿听着却不言语，天色不亮，王仁此刻是跪在地上慷慨陈词，也就没有注意是雪儿进来了。雪儿伺候完太后更衣洗脸，扶着太后到了梳妆台前，雪儿摘下自己头上的白玉梳子，一下一下给太后梳头发。太后虽然年过半百，但是保养得益，看着就像是四十岁人，一头乌发柔软亮丽，雪儿很用心地给太后梳头，太后突然觉得有些奇怪，平时伺候的宫女没有这样好的手法。她抬起头发现，原来是雪儿，吃了一惊道：“雪儿姑娘，你怎么在这里？”
跪在地上的王仁，更是一惊。她是怎么进来的？
雪儿对着太后身子一福，“奴家说服了进来送洗脸水的宫女，把这个伺候太后的机会让给了奴家。太后若是责罚，就请责罚奴家一人。全是奴家一人的错。”
太后呆了一下，“你说服了宫女？”
“是的。”
“进来送洗脸水？”
“是的。”
“那是为什么呢？”
“奴家难得得见太后天颜，不得不争取这个机会。请太后赎罪。”雪儿说着就要往地上跪去。太后也是个聪明人，知道这个姑娘这是使手段接近她，可是她非但不反感，反而很受用。儿子眼光不错啊！太后看着雪儿往地上跪去，连忙伸手一拉。“罢了，你也是一番赤诚嘛。哀家恕你无罪就是了。”
“奴家谢太后。”说完雪儿就给太后梳妆，这一次把全身的劲都使出了。因为这不是她一个人的生死，还有雨墨的。她精心给太后梳了一个凤髻，又上了钗环。这个发式看起来高贵又大方。太后笑着点点头，“雪姑娘有心了啊。”
“能侍奉太后，奴家倍感荣幸。”
“你过来的早，还没有用膳吧？和哀家一起用吧。”
“奴婢恭敬不如从命。”
她两一问一答，竟然都忘了王仁还跪在地上。太后吩咐了一声“传膳。”王仁这才得有机会起来。他恨恨地转身出去。
太后拉着雪儿的手，问她家在哪里，家里还有些什么人。雪儿低声一一答了。王太后听她讲投奔姑姑，但是姑姑已经过世了，姑父也举家搬走。心想要不要给她找个朝中重臣为义父，风风光光嫁过来呢？正想着，王仁带着太监宫女端了早膳进来，她们就停止了谈话开始用膳了。用膳的时候，雪儿顾不上自己吃，而是忙给太后夹菜奉粥，伺候得周到小心。太后心中更加赞许，侄女那木钟也算孝顺，可是没有雪儿有心。太后没有女儿，极少享受这样的温馨，还真的有些醉了。
王仁在一旁，越看越着急。他想如果这个女孩入宫为妃，以她这套狐媚功夫，如果旧账新算，再来算马车坠崖的事情，大王饶的了自己吗？奇怪，昨日马车那样，怎么会摔下来没事呢？不可能啊。可是事情就在眼前，她的确是毫发无损坐在面前。原来大司马说很难对付，实在是所言不虚。但是难道因为难对付，就任由局面这样发展？现在已经不是收了大司马好处，要至她于死地那么简单了。现在的问题是，这个雪儿姑娘如果这次平安出去，他以后还有没有命在？
没有退路，只能往前走了。
等太后和雪儿用完膳，王仁亲自端了食盒下去。宫女奉上茶，太后和雪儿喝茶聊天着。一个宫女拿了新制的鲜花插瓶过来换了昨天的，一阵浓郁的花香扑鼻而来，太后道：“园子的花不知道开的怎么样，我们去看看。”雪儿立刻乖巧的说：“奴婢侍奉太后。”于是她从宫女手中接过太后的披风，小心地系好。
花园里姹紫嫣红，花儿开的繁盛。太后心情非常好，可是却有刺耳的噪音传来：
“我和你打赌，这个雪姑娘能当上王后。”
“我不信，不可能。大王怎么会立外族人为后呢？”有两个小太监争论不休。他们争论的竟然是南宫烈会不会立雪儿为王后的事情。王太后一听，非常不悦。但是那个争论声还在继续：
“绿柳山庄已经人人皆知了，王宫里也传遍了。”
“任何人说都没有用，只要咱们太后没有点头都是假的。”
王仁在暗处听得非常高兴，这是他安排的。王太后在明处听得非常生气，气得脸色发白，胸口剧烈的起伏。雪儿手上运气，从背后给她推拿着。王仁想着效果已经达到，从花园暗处走了大声喝止两个小太监，道：“混账，这个事情也是你们可以嚼舌根的吗？每个人到敬事房去领二十板子。”两个小太监吓得连连求饶。王仁快步走到太后面前，道：“太后息怒，都是奴才管教无方。这些贱种这才乱嚼舌根。奴才日后一定好好管教。”太后闻言气息稍平，脸色也缓和了。但是雪儿看了王仁一眼，目光中是说不出的凌厉。
太后对雪儿道：“身为女人，一举一动都应谨慎。今天这就是教训了。”
雪儿道：“奴家晓得了。”语气是淡淡的。她现在人在屋檐下，太后对她的态度也关系她和雨墨的生命，实在没有余地为自己说话。她这样息事宁人，王仁却还是不依不饶。他对着雪儿道：“姑娘不要和两个贱种一般见识，谁都知道这是谣言。”
只好再忍。
不忍又当如何？
可是，王仁看到挑恤没有结果，仍然不罢手。他进谗言道：“太后，不如让雪儿姑娘当众宣布此事是无稽之谈，以便堵住天下悠悠之口。”太后‘悟’了一声，没有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