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赌一把(1 / 1)
南宫焰登门拜访。
“叨扰舅父。”南宫焰双手作揖道。
“王爷说哪里的话?”阿桂内心忧虑,表面还是强作镇定“不知王爷登门有何要事啊?”
“啊,是这样的。甥儿前日回宫,和母妃说起表妹回乡探亲,已经平安回来。母妃很挂念。命甥儿接表妹进宫,见个面,吃顿便饭。一家人多聚聚。”
阿桂道:“太妃盛情相邀,臣与臣女倍感荣幸。实应奉命进宫为太妃请安。奈何小女因为回乡探亲,旅途劳顿,感染风寒,已经卧病在床。无奈至极,太妃盛情唯有心领了。”
“表妹病了?我三天前见她,不是好好的吗?”南宫焰问道。
“哎,都怪臣气她回来晚了,让她在祠堂跪的时间久了。这才引发了风寒。”
“是吗,那我想探望表妹。”
“那倒是不必,臣女自有臣来关心。这会儿怕臣女也还在睡,不方便吧。”
“舅父,小王前两天送表妹回来,未见她身子不适。舅父是不是因为不想让表妹进宫见母妃,怕母妃一高兴留表妹长住,这才有此一说”。南宫焰语气一重。
“怎么,王爷以为臣诓骗于你。臣是不喜欢小女在宫中长住,却也不敢抗太妃之命。今日确实是小女卧病在床,不能奉召入宫。”阿桂语言也丝毫不弱。
“舅父息怒,是甥儿一时失言了。甥儿是想着,接不到表妹。怕无法和母妃交代。故而有些焦急。一时失言,请舅父见谅。”
然后他话锋一转,“既是表妹病了,何不传召御医为表妹诊治。也好让她早日痊愈。”
阿桂拒绝道,“那倒是不必了,不是什么大病。大夫嘱咐要卧床静养。王爷若有不便,容臣进宫向太妃解释。”
“那倒不用,甥儿好生向母妃解释就是。就怕母妃挂心,要亲自带御医登门探视。那就…”南宫焰柔中带刚地说。“甥儿先告辞,回宫向母妃禀报。”说完不理阿桂,扬长而去。
王姨娘亲自端茶,但是见阿桂与南宫焰话不投机,便没有进来。南宫焰走后,她端着托盘进来,走到阿桂身边,放下茶盘,轻轻为他按摩太阳穴。她缓缓言道:“二王爷倒是个实心眼的孩子。”
“只可惜他是太妃所生,庶出啊。那木钟要是嫁给他,倒是不用担心受欺负,可是我们博尔特合族,这几代王后的荣耀就从我这一代断了。那怎么行!”
“那个孽女,现在肯吃饭了吗?”
“妾身苦劝了两个时辰,终于肯吃了。”
阿桂心中一阵感动,拉过王姨娘的手说。“辛苦你了。你这个贤惠的样子,和你姐姐真像。”王姨娘没有答话,她知道老爷永远不会忘了自家小姐,心中微微一酸。
阿桂道,“我上次要提出把你扶正,你为什么不愿意啊?这个是你姐姐临终时的意思。也是我对你的心意。当然也是为了我们的儿子。儿子带着个庶出的身份,以后很多事情都受影响。再说,你贤惠善良,也配得上当我的正室。”
“妾身明白,妾身想着,姐姐过世刚半年,我们不急一时。还是大小姐的事情要紧。等她快快乐乐嫁人了。妾身再谈自己的事情。我会替姐姐陪着你,后半辈子。名分无所谓,妾身不在乎,但是会影响到儿子。不过儿子现在还小,不急。”王姨娘诚恳地说。
闺房内,那木钟贪婪地从窗子看着屋外的天空。窗子已经被几根木条横竖封了起来。只能从木条的格子里看着窗外。父亲说从昨天起,要把她关起来到出嫁为止。她绝食抗议,谁知道父亲完全不在乎,倒是姨娘心疼的不行,苦苦劝她。还拉出了过世的母亲,说什么她不吃饭,如果饿死了,九泉下的母亲,不能安宁。看来这次爹是真的铁了心,再也不会让她出府了。她又想起了南宫焰,上次他表白,自己因为女性的矜持,没有回答他。现在看来,竟是没有机会了让南宫焰明白自己的心意了。如果太后下懿旨,要自己入宫为王后。二表哥也没有办法。与其这样,倒不如永远不说。不让他明白自己也喜欢他,不然酿成大错,不是害人害己。她又想起了过世的亲娘,如果母亲在这里,自己可以和母亲慢慢谈。姨娘虽然对她好,可是到底不是亲生的。这些话,她没有办法和姨娘说。
她又想起了雪儿姐姐,雪姐姐武功深不可测。如果她在这里,几个侍卫算什么,十几个也没有关系。肯定可以救她离开这里。虽然姨娘已经答应救她,作为吃饭的条件。她也知道,姨娘是真心对她好,怕她饿出病来。可是如果帮了她,恐怕父亲会怪罪姨娘。可是她不想被关起来,也不要嫁给王上表哥。就算没有南宫焰,她也不想嫁给他。因为她要的世界,是两情相悦,只能容得下彼此,容不下第三个人。如果嫁给大王,以后有了三宫六院,自己只能每夜静静地等着他偶尔临幸,那有什么意思呢。
这边,王姨娘看着阿桂午睡了,又来看那木钟。为了让那木钟吃饭,她答应必要的话她会救大小姐离开。可是这个救字,谈何容易啊!如果救她出去,老爷一定饶不了自己。老爷恐怕也会背上抗旨罪名,无法和王室交代。不答应,大小姐不肯吃饭,要是饿出好歹来,心疼的还是老爷。只有先缓兵之计,稳住大小姐,再作计较。
她没有带贴身丫鬟,一个人来到那木钟的闺房外。从窗子往里看,正好那木钟正从窗子里往外看,她正好看见那木钟那渴望自由的眼睛。一阵愧疚,她低头叹了口。看着那木钟无恙,她就打算离开。
刚刚转身,那木钟低低唤了一声“姨娘。”王姨娘一阵悲伤,哽咽着说,“小姐,老爷一时生气。心里还是疼爱你的。”那木钟低声说,“姨娘不要忘了您答应我的。”王姨娘警惕的看了看侍卫,大声说,“我肯定会劝你爹的。但是你得好好反省,姨娘才有开口的余地。你那天真心觉得自己错了,我才好为你求情,放你出来。”
南宫焰快步急行走出王相府邸,侍卫满达山见主子一脸恼怒,大气都不敢出。紧紧跟在主子后面。南宫焰出府后,回头看了看王相府邸,恨恨道出三个字“老狐狸”。
南宫焰一腔闷气,没有回宫,坐在吐蕃国王城最大的酒楼——会宾楼喝闷酒。昨天,他听安插在王相府中的内应说,那木钟被关起来了。今晨,立刻求母妃让那木钟进宫。满以为阿桂不敢不答应。没有想到狠狠碰了个钉子,心中烦闷。阿桂是铁了心要把表妹嫁给大哥。为什么?就因为大哥是王上,自己是王爷?所以即使阿桂明白自己的心意,却连考虑都不考虑一下。自己也敬仰大哥。大哥既是大哥,又是吐蕃国至高无上的王。为了大哥,他赴汤蹈火什么都愿意。如果大哥也喜欢表妹,他可以退让。但是看不出来,大哥对表妹有什么特别之处。自己一番痴情多少年了,阿桂也明白,但是就是丝毫不考虑他。
不远处,他觉得有一道目光正在注视他,回望去。看到一个身着白衣,头上戴着一顶帽子的女子。白纱从那女子的帽子边垂下来,看不清脸,只觉得那女子举止高雅,有一种空谷幽兰的气质,和窈窕娉婷的身段。那女子悄悄注视了一下,发现他在回望,立刻起身离去。南宫焰摇摇头,继续喝闷酒。这样一个美女,丝毫不能让他动心,他心里只有自己的表妹那木钟。
雪儿近距离地看了看南宫焰,就起身回房去了。这是一间上房,布置清雅。在会宾楼的四层,面向花园。会宾楼既是酒楼、也是客栈,是吐蕃王城里最高挡的。雪儿一路跟着那木钟来到吐蕃。在贺兰山下,用银针打退了黑衣人。本想着,看到那木钟回到吐蕃就可以放心离去。谁想到,她现在被关了起来。姐妹一场,自己要怎样才能帮助她呢?
深夜,雪儿一身夜行衣,施展轻功,飞檐走壁,到了王相府。夜光中,她发现有一处房舍,即使半夜,仍然守卫森严,侍卫们来回巡逻。便知道,那是那木钟的闺房。她又施展轻功,飞身上了那木钟房顶。一共是八个侍卫。有四个守在门口,剩下四个来回巡逻。雪儿探手取出了八枚银针。
她在等待着,等待着一个最好的时机。
那四个侍卫巡逻了约有半个时辰,然后与守卫在门口的四个侍卫交换岗位。这四名侍卫正准备去巡逻,突然觉得身子一阵酥软,没有来得及言语一声,便倒在地上。另外四名侍卫,还没有明白怎么回事,也被银针刺中穴道,昏倒在地。
雪儿在一名侍卫身上摸到钥匙,轻轻打开门,走了进去。站在那木钟床边。那木钟睡得原本就很浅,雪儿上前一摇,她就醒了过来。刚想喊,雪儿立刻捂住她的嘴,用眼神示意她安静。那木钟也认出来雪儿,点点头。“雪姐姐,怎么你会在这里呀?我,不是梦吗?”雪儿拉下面巾,说:“姐姐不放心你,本来三日前,看到你回府就要走的。但是,迟缓了一两天。就知道你被关起来了。姐姐今天来问问你,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如果没有,姐姐明天就离开吐蕃。”
那木钟感动地说,“姐姐有心了。”她又一迟疑,问:“你怎么进来的。”那木钟起身披衣。看到门口侍卫倒在地上,心下了然。然后她说,“姐姐请稍等,我收拾收拾。和姐姐一起走。”雪儿也不多问,走到门口,在门口到地的侍卫身上,拔出银针,放回到自己身上。侍卫们还是没有醒。那木钟速速穿衣,给自己收拾了一个包袱。跪倒在到雪儿面前说,“谢姐姐相救之情,走吧。”
雪儿扶住那木钟,从怀中掏出一身夜行衣给她。那木钟穿上。雪儿拉住她,身子向上一跃,就到了房顶上。雪儿四下一看,就往城墙那边飞去。那木钟只听得耳边呼呼风声,眼前是一栋栋房舍掠过。约走十几丈远,雪儿才落地换一次气。那木钟不禁暗暗惊叹,只怕整个吐蕃国都没有比雪姐姐轻功高的人。大概一刻钟的时间就看到了城墙。
吐蕃王城城墙上是一队队全副盔甲的士兵,不断的巡逻。城门紧闭,守卫森严;城墙高大,不下十丈。雪儿镇静地看着那木钟,安慰地点点头,右臂伸出,把那木钟环抱着。深吸一口气,身子向上腾起。这么高的城墙没有挡住她,她第一下双足点在城墙上,换了一口气,第二下就离开王城有近五丈远。而城楼上的士兵,只是眼前觉得一黑。定睛看去,又什么情况都没有。还以为自己是花了眼。
又急行了好几里路,进入一片竹林。雪儿放下那木钟,深吸了几口气,调息了一下。拉下面巾,脸上露出疲惫的神态。那木钟连忙扶住她,她轻轻摇摇手说,“不妨事。”她拉着那木钟往竹林深处走去,竹林深处那木钟就看到了一匹骏马,马的颈部系着一个包袱。雪儿对她一笑说,“本来也是打算今晚离开。离开前,再去看看你。既然你要走,我的马可以坐下两个人。”说完,脱下了夜行衣。还是穿了一身白衣。
那木钟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吐蕃王城,自己从小生长的地方,心里一阵悲伤。然后她对着王城跪下。遥遥给父亲磕了三个头。想了想,想起了王姨娘对自己的百般呵护,又磕了三个头给王姨娘。雪儿拍拍她的肩膀,“妹妹想好了,真舍得走?此一去,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回来。”
“你到底遇到什么难处,给姐姐说说,或者有别的办法。姐姐听完以后,如果也觉得无可奈何,非走不可。那我们就离开。”
那木钟沉默着,不知道怎么开口。在上次离开家去大周探望亲人时候,她心中空空荡荡,即没有王上南宫烈,也没有二王爷南宫焰。可是这次回来,南宫焰的影子在她心中生了根。她知道姑母说了好多次,要她入宫为王后。如果没有爱上任何人,她也就认命了。可是现在…
“是不是因为南宫焰?你不愿意当王后。”雪儿问道。
“姐姐你怎么知道?”
“我也像你这样,年轻过。南宫焰我见过,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雪儿说道。
“姐姐说笑了,姐姐美貌,怕是举世无双。怎么是年轻过呢?姐姐你怎么知道我的心事。我爹和我姨娘都不知道。”
“在贺兰山下,我听见南宫焰说的话。黑暗中,南宫焰没有看到你脸上的动容,但是我看到了。你走了那么久,你的大表哥——吐蕃王上南宫烈都没有出现,可见他心里是没有你的。”
那木钟低头不语,神态中一片娇羞。
“就是因为南宫焰,对吧?”
“那你为什么不争取和他在一起。我看南宫焰对你是真心的。”
“姐姐有所不知。我们合族的命运和我的婚姻息息相关。我姑母是王后,往上数,姑奶奶也是王后。几代都是这样。如果是别的事情,我姑母也不会强迫我,我爹也不会。可是,这件事不一样。关系着博尔特族的荣誉。他们无法考虑我的感觉。如果我告诉二表哥,怕他为我力争,伤了与王上和王太后的和气。可是肯定不会有结果。我看的很清楚。我不要嫁给大表哥,所以我一走了之,大概是唯一的办法。王上大表哥绝不会一直等我。几年后,等他有了王后,我再回来。这个是目前最好的办法。”
“我也相信你大表哥心中没有你。但是,你这样走了。南宫焰如果也和别人结婚了。那你不是要抱憾终身。”
“如果那样,那就是命,我认命。我不相信他会和别人结婚。但是我现在真的不能说,怕会给他带来麻烦和伤害。”
雪儿沉吟良久,望着那木钟,一字一句地说,“我们不用走”。
“与其你一走了之,等几年你大表哥立了王后再回来,不如让他彻底放弃你。主动提出不要你做王后,岂不是更好。”
那木钟摇头说,“那怎么可能。我大表哥一向侍母至孝。姑母说的话,无不顺从。他虽然心里没有我,却也不讨厌我啊。应该不会拒绝姑母的安排,这不可能。”
“傻妹妹,世事从来无绝对。我们赌一把。”
“怎么作,姐姐?”
“你要是信得过姐姐,那我们就半年为限,走一步险棋。不然你一走了之,你父亲和姨娘还有别的亲人恐怕要遭殃。南宫焰也有可能娶别人为妻。如果半年,没有办法让你大表哥主动放弃。我们在离开吐蕃。浪迹天涯,红尘作伴。”
“赌一把?”
“赌一把。”雪儿语气坚定地回答。“如果你信得过姐姐的话。”
“姐姐您这是什么话。妹妹虽然不知道您到底是那里的人氏,为什么对妹妹这样好。但是谁对我好,我还是分得清的。可是赌一把,是怎么作啊?”
“首先,你先拒绝南宫焰。告诉他你不喜欢他,你要进宫做王后。然后,你高高兴兴答应婚事,却要求王太后再你母亲过世一年再下懿旨进宫,已尽孝思。那我们就争取到了半年时间。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你必须装作和姐姐彻底从来不认识。再任何情况下,不能表现出一点点异常。这最后一点,你得对我发誓。”
“然后呢?”那木钟忍不住问道。
“然后,然后你就交给姐姐了。”
竹林中,瑟瑟秋风。雪儿一身白衣,纤尘不染。她看着那木钟,问道:“妹妹想好了没有?”那木钟说:“姐姐,我怕。这可是欺君之罪。”
雪儿说:“世间事,若有五成的把握,就值得试试了。这个世界从来没有万无一失,没有任何风险的事情。为了一生的幸福,值得试试。只要你能发誓,在任何情况下,装作从来不认识我,那么风险不是很大。”
那木钟银牙一咬,“我听姐姐的。”
“那就这样定了,趁现在天还没有亮,我送你回去。我看妹妹你,也是个聪明通透之人。但你还是发誓吧。妹妹不要误会,姐姐不是信不过你。姐姐是怕你年轻涉世未深,会扛不住压力,说出我们的秘密。我一个过客,真的无所谓。可是你会是欺君之罪。姐姐当然为了你好。”
那木钟发誓道,“我在任何情况下,不会说出和雪儿姐姐认识的事情。违背誓言,一定会…。”她看着雪儿,不知道该怎么说。
“一定合族有祸。”雪儿接口道。
“是!”那木钟低低应了。
“好了,我们回去吧。趁天还没有亮。”那木钟点头,她们又原路返回。雪儿再次穿上夜行衣。又一阵腾云驾雾的感觉,那木钟回到了自己的闺房。脱下夜行衣交给雪儿。雪儿看门口的八个侍卫还没有醒。她挥手间点了他们的穴道。然后黑影一闪,人就不见了。
八个侍卫慢慢醒来,一看四下无异常。赶紧打开门,看看大小姐还在,这才松了口气。要是大小姐逃了出去,恐怕老爷会摘了他们全家的脑袋。
那木钟好像做个梦一样,但是她始终神志清醒,她确定不是梦,而是真实的发生了这一切。她明白雪姐姐既然答应了帮助她,就绝不会骗她。只是赌一把,到底是怎么作呢?
天快亮了,她一夜累的够呛。然后就脱衣去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