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紫藤(1 / 1)
“好痴情哦。”待面缺走远,我酸溜溜地看着秦孽昭,不想她忽然仰起头来冲我笑,眨眨眼睛,顿时就有无数大颗大颗的泪珠扑簌簌滚落下来。
我吓了一跳,急忙抱住秦孽昭,心疼地不住拍打着她的后背,却不知该怎么安慰才好。她有些瘦削,抱在怀里都很空,我忽然想,按说我二百余岁,她才不过二十余岁,我其实是比她成熟年长的,她该叫我声姐姐才是,不过叫奶奶也说不定……
“谢谢你,妹妹,容我哭会儿就好了。”秦孽昭流着泪道。
“对对对,”我于是拍她拍得更厉害,“姐姐哭出来就好了。”
我忽然佩服起秦孽昭来,尽管我二百余岁,她二十余岁,但她竟然能够在众人面前强忍,而我却在那儿耍起性子来。按说,她是伏几尊师弟子,心里的痛,应是比我这个半路□□来的二公主更深切的。
我下巴搁在她背上,静静地看着竹子在面前一摆一摆的,满地莲花软垫,空无一人。
待她好些了,我便将她扶起来,走出竹林,与她沿着王宫的大道漫无目的地走着。
“妹妹方才说面缺对我痴情?”秦孽昭虽红着眼,却是又恢复了以往的从容与清冷。
“是啊。”我讷讷道。
“四皇子不也是折在了妹妹手上么,按说妹妹与四皇子喜结连理,应该是比我幸福许多的。”秦孽昭忽地又哽了哽,“面缺确是对我痴情,但我心里没他便是再痴情也无用。”
秦孽昭这前一句话说得真是风趣,四皇子却是折在了秦聂隐的手里,但毕竟是秦聂隐,不是我东方九久,四皇子与秦聂隐,亦不是帝杀与我东方九久。我,不幸福。
而她那后一句,当真是更有意思。秦孽昭本非无情之人,对面缺便是十分的无情,这不怪她,只怪面缺情用错了地方。予情之人情予不出去,便会被反噬得遍体鳞伤,一如我对玉君。
“姐姐心里有的是面满吧。”我说。
“是啊,”秦孽昭讶异看我一眼,“你如何知道?我正准备告诉你。”
“因为,”我哼哼笑道,“姐姐方才在竹林里向我介绍面满的时候,脸红了呢。”
“傻子都看得出来。”我又咕哝一句。
不想,秦孽昭方才还伤情伤得厉害,此时却是莞尔一笑道:“是呀,哪个少女不怀春,妹妹比我嫁得早,虽说母后许是料到了今日这么一天,不甚急,我却是开始认真思忖起自己的终身大事了。只是这东西不能强求啊,我虽留心,但愣是没有中意人选,直到后来母后让我拜伏几尊师为师。”
说着,秦孽昭忽然不走了,停到宫墙顶上好大一丛紫藤花地下。那紫藤一串串,紫红、紫粉,过渡得好看,也霞一般淡淡地映在秦孽昭白皙的面庞上,竟让清冷的她显出几分娇柔来。
“还记得那年啊,我跟妹妹一样单纯呢,”她举起双手捧起一串紫藤,眼中闪烁出好看的光芒,“刚刚拜了伏几尊师,走到竹林里,看着诸位师兄,也是十分拘谨。没事做往往最尴尬,我忽地看见尊师的笔缸里满是黑水,没有人换,我便走过去端起来想帮帮忙。不料转身,忽然撞上了面满,溅了他一身。”
我倒吸一口气,伏几尊师的弟子,穿的,可都是白袍子。不料秦孽昭看着我,仍是满脸的幸福与陶醉:“但是面满还是那么淡然啊,并不怪我什么,甚至眉头都不皱那么一下,双眸就像是被水漾开了,感觉他真的是能包容一切的。”
末了,秦孽昭继续沿着宫道走,只是不再忧愁了,倒是十分开心。有软肋的人,除了对软肋,余下的全是无情;没有软肋的人,便是对谁都无情,但这无情,不就是因为有情么,不就是因为,软肋没了么。
我不想告诉秦孽昭,我也喜欢过一个人,他没有水漾开般的眼眸,而是像玉一样坚硬却柔软。坚硬是质地,柔软是外表。他和面满一样,都看似是一个十分淡然,能够抛却一切的人,但这也许不是真的他,他不显露他真实的一面,怕是那个能让他显露真实一面的软肋不在。
那么面满喜欢秦孽昭么?秦孽昭该不是以为,因为他是个淡然的人,所以能够包得住自己的喜欢?
也许吧,也许吧,毕竟面满不是玉君呢。我也只能,祝福秦孽昭。
“姐姐,”我提醒她,“但你只能嫁给杀了伏几尊师的人。其实我想过你可以私奔,但是我已嫁人,如若你跑了,这朱雀国岂不是要白白给了他人。”
不想秦孽昭竟是看得十分开:“姑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我不觉得面满会杀伏几尊师。”
面满不忍地……走了。
已是到了我的寝宫前,我停住,看着秦孽昭走了几步,忽然回头淡淡地冲我笑笑:“我说过的,姑且走一步,看一步。如若实在不行,我是可以委屈的。”
如若面满不喜欢秦孽昭,这倒是一条退路,可惜嫁的并不是心爱之人啊,秦孽昭怎么会想得这样开。若是这样,我不禁有些心疼秦孽昭了。这一辈子可能相中的就这么一个人了,况且人的一生区区不过一百年,白驹过隙而已,哪能像我这狐妖,只要勤奋刻苦地修炼,就能在妖世蹉跎很久很久,觅得一心人,并不是眨了眼错过了还没等来下一个就归入尘土的。
虽说我从玉君转到帝杀,不过三年。这是我的幸。
如若面满喜欢秦孽昭,恐怕又要复杂许多,我却真心想让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真是纠结。
也愿秦孽昭有幸吧。
我叹口气,走进寝宫,眼前景象登时大变,一群小丫头呼啦啦涌上来给我奉上茶点、擦手、象征性地擦我的额角可我并没有流汗……
我无奈地任她们摆弄好久,走进卧房,方才甩脱了她们。只见帝杀撑着脑袋,衣带宽松,就着窗纸透进来的阳光,仍旧读着那本书。
如此一翩翩美少年,此景美甚。
我于是惊讶地凑过去:“天啦,难不成这秦聂隐是位才女,写得如此有意思,竟让你看了如此之久?”
帝杀于是懒洋洋地搁下了书,看着我道:“我这也是无趣至极了,没想出四皇子出了这门除了青楼之类还能去些什么地方,我又不想被莺莺燕燕缠住,只好将这卧房中唯一一本烂书读了不下三遍,顺便揣摩揣摩你们这些女人平时到底都在想些什么。”
“哈?那你揣摩出什么没?”我非常吃惊。
谁聊帝杀摆摆手道:“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欸,对了,”我忽然兴奋起来,两眼放光,“你方才说什么?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