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簪花(1 / 1)
这许是我自出生以来画的最好看的一幅画了,我勤奋得甚至没有听从师父去睡上一觉,而是整个白天都在细细打磨这幅画的每一个细节。
嗯……至于凉凉嘛,这小白鼠应该忙活得很,毕竟妖王殿的膳堂可不是什么寻常地方。再者,她已经被我训练得挺独立的了,应该是可以自己找事做的,不再是那个沏泽宫里只会托着腮巴巴地等着我去陪她藏猫猫的小可怜了。
“嗖”地一声,感觉有人落在了身后,我惊讶地抬头去看天空的太阳,才午时过了一点点嘛:“师父下朝这么早啊?我画得……”
我的画瞬间被一只从头顶伸下来的手拿走了,那惨白惨白的肤色、搭在我头上黑色的袖子,我一下子就猜出来了,暴跳起来:“给我给我,这是我的作业!”
掌司命阴险一笑,将那幅画举得高高地透过阳光端详。他本就高,加之又踩着云,我这挨过去连蹦带跳地实在够不着,心里想着如若是我这么飞起来的话,他一定也会飞,且比我更快!
我攥着拳头咬牙切齿,此情此景,不就是我于沏泽宫举着面杖任那老厨娘在我面前十分滑稽地蹦跶么?真是……风水轮流转。
“画得不错嘛,满满的春天的气息!”掌司命话中明显的戏谑。
我无奈,算是认了。我画的可是师父,穿着黑紫色的衣袍,站在由雪白过渡到烟蓝的长道尽头,神采英拔。可是令我有点面上挂不住的是,我还在一旁题了字,我的字委实丑,而且内容很没档次:我的师父。
想到这,我狠命一拍脑袋,真想撞死在这高台上,将这谋害我的罪名安给掌司命!
“这幅画,我取了,”掌司命说罢就走,任我哭哭啼啼地追着不停下,“这是作业的话,我就去跟你师父解释解释吧。听说你在这过得安逸,特地来看看,不料收获颇丰啊!”
我无奈地停住,看着他化作天边一个小小的黑点。
我忽然悟了,他莫名其妙来取我的画,是不是想集齐九百九十九张来弥补他的泪?如若是这么一想的话,倒是我欠他多些。哼,那本帝姬姑且大度地予你好了,反正你跟我师父解释了就好。
我气得干脆回阁子睡觉去。
一进阁子,便看见凉凉将她顺来的大堆糕点摆满地,开心地消受着。我亦顺走些,丢下一句道:“接下来准备提升一下你的智慧,待本帝姬有时间给你带些书来,教你识字,我看不进去的东西你若是看进去了,指不定以后能帮帮我。”
“得令!”
我心满意足地上了阁子,倒头便睡。我已经昼夜颠倒了。
晚上,同样是感觉有人坐在我的床沿,这次我不用猜都知道是师父。
我扯下蒙着头的被子露出眼睛来,非常委屈地道:“师父,我的作业被歹人所盗,那人实是大胆至极。”
“我知道,”师父道,“掌司命道是你画了一只你所画过的猩猩中最好看的一只,我便姑且信了。快起来。”
“好。”我强自镇定地应一声,慢慢拿被子重新裹住头,狂笑一气。
“你在干什么?”师父似是站了起来,准备向外走,我急忙跳起来披外衣,道是实在兴奋。
我知道,师父这是守约来领我出去玩来着。
为了掩人耳目,我硬是将头发于头顶扎成个鼓包,将那缕白发藏得好好。又披了件用来雨天挡风遮雨异常宽大的外衣,于是不男不女,不怕被人认出了。忽然又嫌师父模样太好看,非逼着他在脸上点几个麻子。师父当真纵容我,并不抗拒。
终于,来到了梦寐以求最热闹的地方。
万家灯火永远能么红亮,虽不如妖王殿中那么有序,那光芒却是火熊熊燃烧着一般,汇成一条岩浆似的长河。我从来不曾见过这么多人,来来往往川流不息,更有叫卖声、小孩子玩闹声、妇人们的说笑声、搓麻将声……我心里似有一只白兔,我和七姐如何都追不上的那种,正于我心中撒着欢地跑。
我于大街上伸了个懒腰,如愿以偿,实在不知如何抒发内心的澎湃。我逼着师父揣了好些圆滚滚的大元宝,于是开始挨个扒拉着摊铺,决心将每一件没见过的东西都看遍。
“师父,这个簪花好漂亮,就像当初你教我飞的那个院子里开的玉色的花一样,我好想戴……”
于是我不由分说地伸出魔爪,拿了那簪花,又去扯腰后头发末端挽的那个小鼓包,想戴着试试。结果,手中空空,才觉得不对劲……
我尴尬地愣了会儿神,瞥一眼那买东西的大娘,发觉她正愕然地看着我。我临危不惧,急忙改口:“……是给我心爱的姑娘的……”
“其实你是姑娘吧,不必遮遮掩掩的,”大娘善解人意地笑了笑,夺过我手中那簪花在我头顶的鼓包上比了比,“你不过是不丰满罢了,何必打扮成这模样自暴自弃!瞧瞧这模样生得,如若好好打扮打扮,是很漂亮的!”
我是有原则的人,登时怒了,一板一眼道:“什么姑娘家,本公子是堂堂正正的伟男子!这簪花,不要也罢!”
“哎哎哎!”大娘登时急了,我转身就走,冲师父使眼色。
于是师父清了清嗓子,上前去:“徒儿不要为师要,为师也有喜欢的漂亮姑娘。”
我偷着乐,忽然听大娘又“哎哟”一声对师父道:“这位爷,一看您就仪表不凡,一表人才,能为人师,定是十分有能耐的!只是……这路右拐的胡同里,有家百年老字号,专门去麻子……”
我一拍额,不作死就不会死,这个理怎么会有人不懂?见师父亦是要撤,我急忙上前拽住师父袖子,非常努力地冲他眨巴着眼睛。
“罢罢罢。”师父于是递上一金灿灿元宝,收了大娘一边眼冒星星一边找的零碎钱,携着我走了。
只是这身后又传来一句:“搞了半天,原来是断袖啊。”
我笑呵呵地接过师父买下的簪花道:“这世人真是……可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