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烂漫(1 / 1)
一群小屁孩从妖王殿里殿拥出来,张牙舞爪,哇哇乱叫,扑向我。
我急忙把他们都挡开:“有话用嘴说!有话用嘴说!”
“谢谢你大姐姐!”他们还是突破了我的防卫,一起团团抱住我,纷纷用脸在我衣服上蹭啊蹭的,我甚惊讶,忘记了多久没洗衣服。
“大姐姐,”一个小女孩天真烂漫地抬头眨眼看我,“因为大姐姐画的猩猩太丑了,我们刚才听见掌司命逼着妖王殿下给我们换老先生呢!”
“啊?”我大惊失色,那皱巴巴脸的饭碗被我给砸了,多愧疚啊!但其实我仍是高兴的。
“但是换的新老先生是我的爷爷。”有个小男孩忽然松开我,苦巴巴道。
多好啊,你爷爷有饭吃啦,我想。
“还有呢,大姐姐,”方才那个小女孩又眨巴眨巴眼看我,“掌司命还让妖王殿下把狐族的五帝姬、六帝姬和七帝姬请来陪你上一天课呢!说你想她们想得都抑郁了!”
“哇!”我兴奋地原地乱蹦起来,那帮小孩子们抱不住我了,于是散开。我在想,那天雨真是下得及时,我这怪病也又给我得来些好处,掌司命一定觉得,我是这妖世里最最最可怜的帝姬吧!
待我镇定下来,我发现唯有方才那个小男孩还忧愁地看着我。
“怎么了?”我看着他。
“大姐姐,”他仍旧是一副苦巴巴的模样,“我的爷爷以前是妖王殿下的右相,是个可怕的暴脾气,非常可怕的那种!”
“哦……”我淡淡地应一声,忽然沉默。
于是,我很快见到了那位……前右相。
前右相不如皱巴巴脸老先生那么干瘦,身子骨一看便健硕得很,只是已年老,双目浑浊得像瞎了一样。他一身金灿灿的布褂,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从远处走来时我仿佛看见了个金人!我不由得咋舌看着那小男孩,看不出来出身如此富贵!
他迈着步子走到木板前,左顾右盼,两眼没有一点神采,忽然道:“谁递给我一张宣纸?”
不会真是个瞎子吧,我瞠目结舌,只见他孙子——那小男孩乖乖地递上一张,他接过,摸索着挂在木板上。
“那么我开始点名。”他忽然背着手道。
哈?还要点名?而且没有名册地点?
我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看着他无神的双目,看着他背着将名字一个个念出来,每每念出一个都有小孩子答“到”。
念到我时,我还沉浸在惊讶之中,没反应过来。
“怎么,没来吗?那我去禀告妖王殿下一声。”他四处张望无果,就要动身,我急忙招手大喊:“到!”
“啪”地一根毛笔瞬间砸到我脑袋上,我甚至没看清他如何出的手。我委屈地乖乖坐好,自此一动都不敢动。
“今天,我示范一只老虎!”他缓缓,道,声音倒是突然很有力量,“尤其是不擅长画动物的,瞪大眼睛看好了!”
我“阿嚏”一声。
“啪”,又一根毛笔。
就这样,三天后,到了三个姐姐来的日子。我破天荒起得比太阳早。
我换了件最干净的衣裳,没用早膳便匆匆忙忙地向殿门跑,准备去迎接五姐、六姐和七姐,高兴得哼哼起歌来,蹦蹦跳跳地在石子路上。忽然,我看见远处一个金人!我急忙止住歌声,站定。
“我听到了,你过来。”远处的金人强硬地道。
我无奈地走过去,他指着远处一树刚开的黄色桂花问我:“那是什么花,可是黄色的?”
我一转眼珠答道:“不知道是什么花,是粉色哒!”
“哦哦。”他点点头,“果然妖王殿中的东西都是稀奇的啊。今天不是你三个姐姐要来,快去接吧。”
“是!”我忍着一肚子的笑,飞快地跑了。原来他的眼真的不好使。
站在妖王殿门口,朱门忽然大开,又见那狐狸拉的木车,施施然走下五姐与六姐。
我大惊:“七姐为何不来?”
五姐见到我一下子跑过来抱住我,摸摸我的头,笑眯眯道:“七妹最头疼上课啦,甚不想见那老先生,托我们捎话道是等你结业了再同你追兔子!”
“可是……”我木然道,“老先生已经不教了,换成了严厉的前右相,还要点名来着……”
“有那么可怕吗?”六级皱起了眉,甚是不信。
于是我告诉五姐和六姐,那前右相施法拿毛笔砸人的时候,如何出的手都看不清。我可不想说被砸的正是我。
“天啊,”五姐吓得一缩,“这七妹旷课,不会累及你吧?”
“没、没事,”我忽然笑了,“前右相眼不大好,到点名的时候应付一声就是了。”
于是,点名的时候,我们坐得十分齐整。那些小孩子都和我很要好,也知道那前右相眼看不清楚,便帮我瞒着。待他点到七姐的时候,我捏着嗓子道:“到!”
“七帝姬可会唱戏?老夫平时常听戏曲。”
我死捏大腿憋住笑,缓了半晌又捏嗓子道:“不会!”
“扯远了,”前右相咳嗽几声,继而又让他孙子为他递上宣纸,“今日我想教大家画猩猩。不过在此之前,先请狐族四位帝姬一人画上几笔,画只猩猩给老夫瞧瞧。先请七帝姬吧。”
看来这前右相对七姐印象很深啊!我无奈,只好捅一捅五姐,五姐无奈地上去,提笔画了个猩猩脸,丑死了,还没我画的好,幸亏前右相眼不好使。
“那么请五帝姬来。”
我又无奈地招呼招呼六姐,六姐不太情愿地上去了,有些担忧地看着我。
六姐画了个猩猩身子,跟一团黑煤球没什么区别,幸亏前右相眼不好使。
“接下来,九帝姬来。”
我上去,冷汗直冒,心想干脆全画完得了,这样前右相就不会叫六帝姬了。于是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猩猩完成,拍拍手得意地回了座位。
“尔后请六帝姬来!”
“报告,”我喊,“我不小心画完了。”
“那就请六帝姬题个字吧!”
……
我无奈地硬着头皮再次走上去,刚要提笔,前右相忽然厉声道:“你怎么又上来了!”
“我、我是六帝姬!您仔细瞧瞧!”我硬着头皮喊。
喊完我肠子都悔青了,我的声音……可不是方才六姐喊“到”的声音。
这前右相眼虽不好使,听力却极好,能凭着我第一次喊的那声“到”,一个毛笔将我砸得准准的。
“放肆!你以为我鼻子不好使吗?你以为我耳朵不好使吗?”他暴跳如雷,面红耳赤,忽然一抹脸,我惊讶地看见他的眼睛有了神采,“你以为我是瞎子吗?老夫只是有眼疾需养几天罢了!”
“哈、哈哈……”我尴尬地笑笑。
他看见那纸上猩猩,差点背过气去,又看看座中学生,唯有五姐与六姐。继而他将目光转向那棵桂花树,我暗叫不好,只见笔缸中十余支毛笔瞬间消失,我吓得开出个并不怎么厉害的小结界撒腿就跑。
“你再告诉老夫一遍,那是什么花、究竟是何种颜色!”他疯狂地举着笔追我,那矫健身形,连云都不驾,惊得我目瞪口呆,只能没命地跑。
这妖王外殿是个绕着里殿的圆,我不知被如此追着跑了多少圈,一群人围着看着无计可施,我真是狼狈得想哭!一个晌午过去,我忽然有一圈,看见了别着手一脸看戏的长姐,天雷滚滚!
终于,我跑不动了,忽然看见通往里殿的大道,急忙变了方向,没有选择地冲进去。
远远地,我看见了妖王殿下。黑发如带,一袭黑紫的长袍,在风中飞扬。眉微蹙,眼眸深邃,看着我。
真的……是一尊像似的人。
我不由分说地扑到他身上,像抱着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抱着不放,哇哇痛哭起来。
他摸摸我的头,说:“你画的猩猩真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