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第十二章（1 / 1）

他做了好长一个梦。梦里十里桃花，洛儿一张笑脸白中带粉，仙子一样在花中穿梭。一转眼，她又撅着嘴站在高楼之上，双手将鸾音往前一推，咯咯笑着看鸾音摔得粉碎。鹅黄的琴穗化作花蕊，风一吹就全部不见了。

可他还不想醒来。

直到他梦见洛儿悬着双脚坐在一株桃花的树梢上，巧笑兮然的看着他。他半责怪道，“怎么这样轻？是不是又没有好好用饭！”洛儿只是笑，也不回答。他伸手想把她从树上拉下来，谁知手一碰，那身影瞬间化作满树的花朵，让他心里没来由的慌乱不已。

脸上火辣辣的疼。他下意识伸手摸了一下，包扎得厚厚的。他方想起那些是是非非。一手撑坐起来，就着灯光认出这是他之前所住的客房。房间里一个人也没有，怪不得如此安静。窗外的风吹得竹叶哗哗作响，湿润的空气里透着一丝冰凉。是下过雨么？洛儿去哪了？映月又去哪了？

出了院门，顺着记忆寻去，偶尔遇见一两个下人，都停下手中的活计看着他。

洛儿的卧房灯火如昼。侍女们原本站在院子里小声议论，见江离来了，都不再出声，一齐看着他。江离也不想理会。事到如今，怎样都是错了。

房间里只有安阳迟守着，床上的幔帐放下来一半，看得见里面毫无生气的娇躯。

见江离来了安阳迟缓缓站起，脸上的表情无奈而伤心。洛儿沉沉睡着，若不仔细甚至看不出胸膛的起伏，宛若一具冰冷的尸体。

“你...”安阳迟压低声音，叹了口气。“我已经死过一任妻子。不想再来一次了。”说完走了出去，将一切留给江离。

幔帐里，那张苍白却总是生动的脸如今一团死气。他伸手探上她的脉搏，似有似无。他太熟悉这样的脉象了！一度以为自己已然看破，任生命去向它应去的地方。可在这一刻却心痛得不能自已！他不是医仙么？不是医圣唯一的徒弟么？怎么偏偏治不好最爱的人？最爱的人呀！

江离握住那只冰凉的手，使劲按在胸口，仿佛这样就能让自己的心跳带动她的心跳。“你怎么可以砸了我的琴？”他艰难的开口，也不管洛儿能不能听见。“鸾音是师傅唯一留给我的东西！你知不知道！”

平静的脸上依旧毫无表情。

“小时候我嫌弃鸾音的名字太女气，是女孩子弹的琴。师傅有一次笑我，说女气有什么不好，日后见到喜欢的女子，正好拿琴当做聘礼。”他说不下去，紧紧攥着那只手。那时候将琴留下，是不是心中就有了她？如今鸾音毁了，莫非连她也不能留住？

冰凉的手指抚上他脸上包扎的伤口。江离一抬头，落入那一江春水般的眼眸。人生不在长短。爱情无需久远。她来时不要抵抗，她走时才无遗憾。

第二日，安阳府后门缓缓驶出一辆马车，离开了广陵。从此好些年江湖上没有人再见过医仙江离。那些孰错孰对、是是非非，除了供人们茶余饭后偶尔消遣，亦没有留下太多痕迹。出于种种原因，归云山庄并未将此事声张，踏云仙子最终嫁与了武林世交之子，从此夫妻携手快意江湖，也算得了个好归宿。许多年后雪峰山里据说有一片桃林，里面住着一位隐世的神医。偶尔有寻医路过之人听过那桃林里的琴声，都赞是绝世妙音。至于这抚琴者是不是神医本人，就没有人能说得清了。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此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