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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节
“江远，我到医院了，你们在哪个病房？”停了“小白”，高睿熙立即给陈江远打电话。
“在7楼骨科，31号，你快点。”
“知道了，一会儿见。”
医院走廊干净整洁，虽然人不多，但来往的多数是“老弱病残”中的“残”，任你平日里如何的脚下生风、骨骼健壮，到了这儿也只能倚墙感叹、蹒跚而行了。
出来电梯，正当高睿熙寻觅病房时，恰逢陈江远出门接水，于是大步过去。
“江远！老林怎么样了？”说着便往病房里望去，只有三张病床，可是高睿熙愣是没认出来哪个是他。
“还能怎么样，已经没个人样了，喏，靠窗户的那个。”陈江远拿着一个杯子，头一偏，用下巴示意高睿熙。
洁净的窗台上摆着一盆兰草，正在日光里沐浴。林唯皓右腿被吊离床面，和左臂一样打着厚厚的石膏，脸上略有淤青和多处擦伤，脑门上还被一小块纱布包裹着，嘴唇干巴的有点泛白起皮儿，一动不动的靠着枕头半坐着，似有似无地望着窗外……
看林唯皓状态不太寻常，高睿熙也不敢贸然进去过问伤情，只能先跟陈江远打探一下情况。
“怎么会这么严重？谁打的，人抓着没？”
“说来话长，”江远也转过身倚在门框上，看着那边的林唯皓，“他醒过来后一句话也不说，什么也不吃，连口水都不肯喝。”
“那……”
“今天早上大概四点多不到五点的时候，徐梦嘉火急火燎地给我打电话，说是老林正在挨打。”江远顿了顿，继续说，“我那会没睡醒，以为你们还没散场，徐梦嘉和老林喝高了发酒疯逗我玩呢，后来听着她说话的声音不像是酒后开玩笑的样子，我这才一下子清醒了”
“那后来呢，到底是谁打的人？”高睿熙有点迫不及待想知道是谁能把林唯皓揍成这个狼狈样儿，想起他们的初次相识，自己被小流氓欺负还是林唯皓解的围，可是这会儿，躺在床上不得动弹的却是他，这让高睿熙有点疑惑不解。
“我也是这么问她的，可徐梦嘉支支吾吾的没说打人的是谁，只跟我说了他们的地址让我赶紧过去，她自己倒是先跑了，你说这算什么！”江远说着，火气便上来了，“而且，更可气的是什么你知道吗，她撂下一句‘别报警’就挂了，后来再给她打电话一直是关机。”
“这也太气人了，你到那的时候她真的没在？”虽说林唯皓跟徐梦嘉两个人平日里也吵吵闹闹的，但他还是不敢相信“大难临头”的时候她真的“飞”了，“对了，你这边现在还没报警吗？”
“没顾上，我赶过去的时候老林自己躺在路边昏睡过去了，我看他身上有血，吓了一跳，只顾着打120了。那家伙没多久就醒了，嘴里撬不来一句话，我那会儿想起来要报警，可是被他拦下了，莫名其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跟他家里人联系没？他受这么重的伤住院，得通知他爸妈吧。”
“我倒是知道他他爸妈的电话，可是他妈妈跟姥姥出国了，肯定是联系不上的。”
“那跟他爸说没？”
“没，刚开始没敢跟叔叔联系，你也知道，老林天不怕地不怕的，唯独就怕他爸，要是让他爸知道了，还不晓得会发生什么呢。”
“怕也得联系啊，这么严重的事儿，谁知道以后打他的人还会不会再找他麻烦。”高睿熙深知地痞流氓的脾性，担心林唯皓招惹了社会上的什么人。
“是啊，后来我偷偷给叔叔打电话，不过也是奇了怪了，他爸也关机，可能在开会吧。倒是我们老板一直给我打电话让我上班去，我这也是没办法了才给你打电话的。”陈江远说着打了一个哈欠，脸上浮着倦容，“我估计今天是过不来了，要是你晚上会所有事，再联系下胖子他们吧，看谁能来换个班。”话音未落，江远的电话响了，“哎，又是我们老板，催命啊。”江远掏出电话无奈地对着高睿熙晃了一下。“师傅，我二十分钟左右就过去了，真的。”
挂掉电话，陈江远还还想再叮嘱几句，可话已到了嗓子眼，却突然卡壳不记得了，把杯子递给高睿熙，“你劝他喝点水吧，我先走了。”
“好，你有事先走吧。”
陈江远穿了外套，跟依然呆坐的林唯皓说了句什么，就急急忙忙地穿过“障碍”，走出去几步后，江远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扭头叮嘱高睿熙，“一会儿记得再跟他爸联系下试试啊！”然后便消失在走廊尽头。
回神看病房里的林唯皓，高睿熙不知下一步该做些什么，拿着杯子走向了热水房。
第三十六节
“老林，”调整了下表情，高睿熙边走近边向林唯皓打招呼，不过得到的只有林唯皓的冷冷一瞥，嗯了一句便没有再多的回应，“江远有时先走了，今天我陪你。”
“老林，给，喝点水。”高睿熙把杯子递给林唯皓，依旧是无动于衷，“那就先凉一凉再喝吧，我先放这儿了。”
“咳咳……”高睿熙没忍住咳嗽了两声，本来早上就有些感冒，听到林唯皓出了这样的事情，一时着急，加上骑车着了凉气，现在好像情况更严重了，声音也变得有些沙哑。
“老林，你现在感觉身体怎么样，”看到林唯皓除了盯着窗台那盆兰草，一副与世隔绝的样子，“嗯，不想说话就不说吧，等你想说的时候我听着就是了。”高睿熙把板凳挪到病床边靠窗户的地方，跟林唯皓一同“欣赏”起这寒冬里的一丝绿意，任窗外寒风阵阵、熙熙攘攘，沉浸在日光里的暖总让人不能自拔。
清冷的天气，湛蓝了一片，透过窗户，阳光洒满房间，却怎么也挤不进去心里。光点跳跃在草尖，偶尔会晃眼，有种时光交错的恍惚，没有一丝一毫岁月辗转后的憔悴和沧桑……
“高，”
不知是感冒加重的缘故，还是这里的阳光太好，高睿熙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老高，”
“嗯，什么事？”从迷幻中清醒，原来林唯皓真的开口了，高睿熙赶忙转过身盯着他，等待他的下一句。
“你能去我家把我房间里的一盆兰草拿过了吗？白色瓷盆的。”林唯皓声音几乎嘶哑，起皮的嘴唇干裂的痕迹被突然揭开，唇纹渗出些许血痕，不过他似乎没感觉到，也许疼痛的地方太多，上传痛感的神经被堵塞了。
“可以啊，”高睿熙低头看了看时间，“不过现在都11点多了，我先去给你买点东西吃吧，然后我立马去给你拿。”见林唯皓终于说话了，不管他提什么匪夷所思的要求，高睿熙都会尽力满足。
“对了，你想吃点什么？”
“手机给我，在抽屉里。”高睿熙明显跟不上林唯皓的思维节奏，打开床边柜子的抽屉，虽说看上去确实是一部手机，也看得出是黑色的苹果5S，可是整体的惨状跟林唯皓的造型真的是绝配。
“给，是要打给叔叔阿姨吗，我帮你。”
林唯皓摇摇头，只是打开手机，盯着发亮的屏幕。
不多时，林唯皓沉重的嘴角微微颤抖，像是一种说不清楚代表什么的笑意，杂糅着些许的落寞，失然的嘟囔了一句，高睿熙没听清他说了什么，于是凑近，顺便看了一眼屏幕，时间是11:11。
“你会相信亲手撕碎然后飘散各处的纸片有一天会再次聚首，回到原来吗？”林唯皓还是握着残破不堪的手机，清晰而坚定地向高睿熙发问。
“虽然我不太懂你的意思，咳咳，可是，我觉得这个概率太小，偶得一两片也许可能，即使运气真的很好，聚齐了大部分，或者全部找了回来，但裂痕是永久都弥补不了的，连怪罪的人都没有，除了自责。”高睿熙尽量阐述着自己的观点，谨慎地观察林唯皓的神情，竭尽所能洞察出些线索。“光阴无休止，那些绽放和消失都变成了曾经，那些快乐和怨念也都会化作生命的滋味，经年回眸，一些事，一些人，无需要捡拾，更无需要回忆，却已在心里，挥之不去。”
“哼，”林唯皓冷笑了一下，眉间聚满密云，暗涌翻腾。
“我不知道你跟徐梦嘉发生了什么……”
“随便帮我买点什么吧，我饿了。”
“好吧。”被林唯皓打断后，高睿熙只好顺着他，正要起身出去时，白墨含打来电话。
“睿睿，吃饭了吗？收到喵吃饭的照片了没，你儿子超级能吃的！”那边白墨含兴奋地向高睿熙描绘着萌宠的可爱，这边，林唯皓又恢复了原先的样子，盯着兰草发呆。
“我还没吃，正打算到医院外面随便买点。”
“中心医院周围好像没什么好吃的东西，那你中午只好先凑合一下了。对了，你不会晚上也在医院呆着吧？都没来得及跟你商量出去玩的事，我假都请好了。”
“是嘛，先不聊了笨蛋，我晚上还得在医院，现在这个病号快饿死了，回来我再给你打电话乖了。”高睿熙瞟了林唯皓一眼，眼神放空的双眼直直的迎着略微刺目的阳光，毕竟中午了，光线少了刚才的柔和。
“这么严重，好吧，你去吧，晚上我去给你送饭好了，拜拜！”完全体会不到病房里的压抑气氛，电话那头，白墨含操着夸张的口吻，弄得高睿熙不知所措，不好意思跟她打情骂俏，更不舍得冷冰冰敷衍，不得不快步离开病房。
正如白墨含所言，医院外果然没什么吃的东西，按照林唯皓的要求，高睿熙果断“随便”买了些能吃的东西。
“老林，你们家钥匙给我吧，我去帮你把花拿过来。”草草吃完所谓的午饭，高睿熙就准备出发。
“给，这个，对了帮我把手机充电器也带过来吧，应该在第一个抽屉里。”林唯皓把一串钥匙递给高睿熙，神情与之刚才木然的截然不同。
“还需要带过来点什么吗？咳咳。”高睿熙捂捂大衣，只觉得自己脸发热，伸出冻得冰凉的手给脸降温。
林唯皓摇摇头，只盼着高睿熙快去快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