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逼迫(1 / 1)
宋玉问道:“你和他很熟吗?”
李隆基疑惑道:“啊?侄儿只是见您没有找李多祚,还以为您忘了他。”
宋玉观察他不似作伪,心付可能是因为神龙政变时李多祚算是太平的人,现在又位居高位,所以李隆基才来提醒她。
“嗯,我是有点忘了,多亏你提醒。”宋玉面不改色道:“你先去吧,记紧行事谨慎。”
李隆基答应一声,拜别而去。
宋玉仍是没能想起来她忽略了什么,一阵心神不定,只暗暗感觉玄武门那里似乎会发生什么事,叫她没来由的心揪。
在历史上,太子造反是失败的,任何参与了谋逆的人全都死光了。是不是她违背历史强行让李隆基参与,不知不觉改变了什么?
正自瞎想,怜儿报李多祚已至。
宋玉暗呼好快,招他进内。
五十来岁的老将军,宝刀未老,雄赳气昂,发辫是卷发,垂在鬓边,微黄的发色,浓眉上扬,不像汉人。
宋玉迟疑惊讶时,李多祚已拜叩行礼道:“李多祚拜见镇国太平公主,殿下千岁,千千岁。”
……好客气……宋玉伸手虚扶,请他入座,思索着该怎么开口,直觉里李多祚也是个见惯了宫变的人物,所以保持着对谁都一份距离。
李多祚正襟危坐,等着宋玉开口,他知道太平公主找他没什么好事,但仍是自家里赶来了。
“李大将军是打哪儿来?”宋玉觉得自己问了个很龊的问题。
李多祚却恭敬的答道:“正在家中,得公主殿下传唤,立即赶来。”
宋玉听明白了这个立即的意思,展颜道:“将军在北门有多少年?”
李多祚道:“三十年整。”
宋玉思索着那些冠冕堂皇的话道:“将军列鼎而食,金章紫绶,地位尊崇,位极武臣,我还记得当年将军的煞爽威猛,助陛下诛除二张,无惧权贵。这么多年不见,将军仍是忠勇赤胆,替我李家坚守要津。”
李多祚拜道:“殿下缪赞,李多祚愧不敢当。”
宋玉煞有其事的点头道:“将军在朝内,可有听闻陛下欲废太子,改立安乐之事?”
李多祚大概已猜到了宋玉传唤他的意图,略一紧色,道:“臣乃武将,不擅政事。”
宋玉哪会不知他这是老成持重,不敢随意答话,不如开门见山的道:“如今韦武把持朝政,祸乱朝纲,蛊惑陛下,更欲废除我大唐太子,令本公主想起当年二张挟持神皇,威胁陛下的情形。将军可知前不久静德王使唤羽林军擅闯朝堂一事?将军掌管禁卫,静德王动用羽林军可是将军知晓?”
李多祚紧张起来,忙叩首道:“殿下恕罪,此事得蒙陛下不予追究,实乃微臣失职。”
宋玉扶起他身,含笑道:“本公主知道这不是你的过失,静德王只手遮天,任谁都不敢有悖于他,将军明哲保身,实属无奈之举。”
李多祚肱骨大将如今却又受到韦武钳制,不免感到抑郁悲忿,似乎回想起神龙岁月间的锋芒叱咤,为宋玉这么一捧一压,终是感慨道:“承蒙殿下理解,微臣感激不尽。只是微臣确是有心无力,别看微臣管控禁卫,但多数要职均为静德王走狗把持,跟随微臣多年的将领不是被贬便是被逐。微臣是因曾立保社稷,才得陛下保全此位,实则禁卫,微臣已说不上话啦。”接着暗自悲伤感怀道:“殿下意思,微臣了解,然而殿下,这已非当年洛阳之时,微臣再难调用兵马助殿下成事矣!”
宋玉听着他的话,不禁感受到他内心想做却无能为力的压抑,想一想,说道:“李将军掌管着玄武门,这已足够了。”
李多祚一点即明,却犹豫着没有即刻答应。
宋玉有点搞不懂了,还有什么是他担心的?魏元忠都比他好搞定多了,转念一想,道:“将军已位极武将至尊,又是郡王,此番我只是为了李唐江山,着实不知将军想求什么,将军不妨直言,只要我能办到,定应允将军。”宋玉暗叹,婉儿说的对,没有结果和好处的事,谁也不会做。韦月将愿意做炮灰,那是他小小一个处士做大义之举,为的是青史留名。
李多祚犹豫半晌,终是开口说道:“微臣忘身许国,此番能用之人不多,微臣只有一子,也当一并领军,微臣全家是二度托付殿下矣。若是失败,微臣必舍身报国了,若是能成……”
宋玉静静的听着,也知他的意思是说这下子满门都垫进去了,还不是第一次。忽然见他停了,大为惊奇的道:“将军这是何意?”
李多祚起身退后三步,大礼伏地叩首道:“若然功成,殿下必为一人之下,微臣只求殿下,能不徇私情,将那人斩于旗下!”
宋玉猛地一惊,心狂跳不已,隐隐察觉到他指的是谁,仍是不能置信的问道:“你所指何人?”说出来时,她都觉得自己嘴皮子在颤抖。
李多祚直挺上身,道:“上官昭容!”
宋玉倏地跳起来,想也没想,指着他怒道:“李多祚,你想死么?!”
李多祚面无惧色,拱手说道:“殿下曾答应神皇,绝不涉政,然殿下此番复出,也是为大唐江山考虑,微臣自然义无反顾继续支持殿下。但此番成事,殿下将位极至尊,陛下无能,不能坐稳其位,若上官昭容仍在,微臣难以心安,还请殿下届时能向天下以示决心!”
宋玉震惊失色,踉跄后退,被春妈在后面扶住。她浑身震颤不已,手指关节发白,脸色苍白无血。她惊悟到李多祚言下何指,他是要太平杀了上官婉儿向天下表明她没有要做女皇帝的心思。
宋玉颤振着,从牙缝里挤出话来,“我没有要做皇帝。”接着她像失了控制般跳起来,大吼道:“我想都没有想过!我根本不想做皇帝!”
门外的怜儿骇了一跳,慌张的挥退了所有外面伺候的侍婢。
李多祚面不改色的看着她发飙,淡声说道:“殿下不想,时局不肯。”仍是一脸绝不妥协的坚毅。
宋玉暴走了,仅仅只为了李多祚一句话。
什么叫做她不想,时局不肯?
她不懂,她是真的从来想也没有想过,她不是太平,她根本没有那个野心。
为什么他会这么看?是不是都是这么认为的?
是不是都认为有婉儿在,她就能做女皇?
婉儿是无辜的,婉儿是无辜的。
宋玉拼命在心里不断的说着这句话。
李多祚这是在找死!
宋玉目色开始闪烁着红光,内心的那股躁动仿佛压抑许久,在这一刻迸发而出,她再熟悉不过,这是太平就要爆发的标志,但她已莫名的被李多祚的话给刺激到。
她扭头朝李多祚咬牙切齿的道:“我不想做皇帝。”
李多祚默不作声,宋玉冲过去扭住他的衣襟,“为什么你不信!”
李多祚平静的说道:“殿下信吗?”
宋玉无端端被他这句反问给堵到,反是冷静了下来,李重俊造反已经箭在弦上,不能因为区区一个李多祚乱了方寸。李多祚真是找死,敢威胁她,就别怪她心狠手辣。她阴鸷目光在他面上盯住,一字字说道:“好,我答应你,功成之日,斩决明心!”
她放开李多祚,春妈很识时务的请退了他。
宋玉不想再忍了,她已经忍了很久。什么李多祚,什么李隆基,这些现在的,未来的,想要她们命的,通通都TM见鬼去,就借这次政变,一起干掉他们。
再没有一刻,她是这么决然的要杀人。
一圈圈的黑雾狂蹿头顶,兴奋的像是已经见血了般。
宋玉不知道她此刻眼睛里满布红光,脸色再度青白交汇,她只想发泄,“哗啦啦”的声音,桌案上看得见的东西,全被她一扫而光。她冲到柜子前,拿起瓷器,就开始砸。
“你说!你是不是也是这么认为的?”宋玉一边砸,一边头也不回的喝问着。
春妈和怜儿在门口,脸脸相觑,都垂下头去。
“殿下不必将他的话放在心上。”春妈犹豫着答道,心底里暗叹,其实李多祚说的很对。
宋玉渐渐也认为李多祚说的对,太平唯一的两个哥哥都是那么的无能,侄儿们没有一个能成器,唯有一个李隆基,不过才二十几岁,没有背景,没有后台,怎么跟太平争?太平不仅有资格,而且婉儿若在,她绝对有当皇帝的可能。
宋玉狠命的发泄着,狂喝道:“她是无辜的!”
是的,婉儿是无辜的,婉儿成就了武则天的野心,自然也有可能去成就太平的野心。但她不是太平,她又不能说她不是太平!
谁会信呢?
太平给她的是什么?尊贵?地位?钱财?野心?
宋玉痛恨这副皮囊,她是被动在接受太平留给她的一切,她不想要的和想要的,都拒绝不了。
“殿下为何不能做女皇?”
对,说的对!
宋玉手里还拿着一个三彩马,扭头向她们看去,是怜儿说的,怜儿很坚定,春妈很犹豫。
“哐!”三彩马碎成几十片。
宋玉指着春妈道:“你说,你是不是有什么要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