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时轴》(1 / 1)
我是谁?
我这是在哪?
十月红枫,放眼望去,浩瀚如波。我在溪水畔醒来,脑海中一片空白。有座平板石桥自脚底通往远处,其下流淌清水淙淙。
垂眸望像溪水倒映中的自己,身着火红幻纱衣裙,额间配着的朱砂色玉石衬得整张脸惨白,神情支离破碎。
我拼命去回忆,莫可奈何,什么都不记得……
巨大而恐怖的空虚袭来,让我趔趄后退,不敢再正眼自己倒影,落脚的瞬间踢到个木盒子。好奇之下,弯腰拾起,乌黑的发从侧身倾斜,淌了一地。
轻启,其内仅仅躺着三片被剪成蝴蝶模样的红枫叶,上面有娟秀字迹:
[你是火舞,你只有一天的记忆。]
我不禁往下翻阅:
[记住奎涯,你这辈子最爱的人。]
[奎涯出事了,前天离开后,至今未归,去找到他。]
心绪一层一层缓缓压上来,分明什么都不记得了,疼痛尤为真实,巨大而恐怖的空虚包裹而来,我像是怕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摇摇晃晃踏上石桥,往林外走去。
***
可是,该去哪里找奎涯,毫无头绪。
庆幸,踏出林子未多久,便看到个卖字画的铺子。想着兴许能探来些消息,径直入内。
整好晨光入内,铺老板悬挂着字画准备开张,察觉身后来人回头,对着我意味深长叹气轻笑,“火舞姑娘,又来了啊。”
看来我当真是叫火舞,心中一痛,道,“铺老板有礼,我前来是打探一人。你可认识奎涯?”
“认得认得,你跟我过来。”铺老板忽而变得不耐烦,绕到后方从低下推着的画轴中取出一卷递出,“拿去罢,他的画像。”
意外的顺利,我拿到奎涯的画像,一文未花。
轻轻展开画轴,上面的少年,凤眼高鼻梁,微微上勾的嘴凭添几分魅惑。
似曾相识的感觉让我两颊微热,画中人,确实与我关系匪浅。
有了画像,我拿着它一路询问。闹事繁华,叫卖声声,来往马车行人不断,而无一人知晓画中人。想到只有一天的记忆,愈发得慌乱,在快要被无助打败时,终于在个茶楼,有人拍手想起,“在下两年曾与奎公子有过一面之缘,他的家宅就在曲街尽头。”
岚岚雨雾,蒙蒙如轻纱。
我缓步在幽长曲街,任凭雨水点点浸润红纱。青石板两旁的拂瑾花常开不败,□□尽头,立着座极简的院子,里面毫无人迹。
院中杂草泛黄,有不少相同的蝴蝶红枫静静停在上面,细雨微蒙中似是打翻了的彩墨。
我拿捏起其中一片:
[你还是找到这里了,奎涯在后院。]
已沉的月色再次浮出,挂在天际云头,铺洒白色光满石路。
很美的红枫林,由远及近,我看到红艳中立着位白衣公子,墨发在肩头蜿蜒,黑眸中承载着世间最柔软的温旭煦,嘴角上扬,暖意沁人。
“奎涯,你是奎涯么?”
他不语,白色云袍寡淡得不可思议,诀别世间的空寂,微弱得好像马上就要随风雨而逝。
我想伸手去触碰,他却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脑中一阵针刺疼痛。
我看到血光火海中,他向我许诺:待你长发及腰,娶你回家。
我真的好开心,抱着血肉模糊的他,含泪而笑:奎涯笨蛋,你若是死了,如何娶我?
他言:火舞,对不起。
而后,僵滞在半空的手狠狠落下。
奎涯离开后,我在他坟前几度哭晕。反反复复的悲戚,直到哭出血泪睡去。复醒来后,我得了一个怪病,只能记住一天的事物。
奎涯,我不想忘记你。
纵使,这会让我站在不死不休的彼岸。
我静静将手中的蝴蝶枫叶落下,落入已是堆积成丘的心碎中。
而后,淡漠的,从中重新挑选出三片:
[你是火舞,你只有一天的记忆。]
[记住奎涯,你这辈子最爱的人。]
[奎涯出事了,前天离开后,至今未归,去找到他。]
原来,都已过去两年,我已长发及腰。
不可以有破绽,要将长发剪去。
从明天起,再次活在还有他的世界中。
奎涯,火舞要找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