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虚神、虚己和人类的不可以(1 / 1)
——我有自己的梦,知道吗?听说被父母虐待的孩子将来也会虐待自己的孩子。我每天每天想着,总有一天要抛弃骑士团,离开那个地方,而且每天都想着将来的事,即将抛弃故乡、抛弃伤害了我的母亲,的我,以后是否可以爱某个人,关心某人,胜过于自己呢?我,是否,会是一个保护他人的人呢?我决定去爱人,刚开始,只觉得喘不过气。我告诉自己,如果做不到就没有生存的价值。公主常常告诉我,关于你的事,还有勇歌的事,也许你们一点都不稀罕,但是,我把你们当做了同志。在离开骑士团之前,我就决定找你们了。因为有你们的存在,才让我下定决心离开骑士团。我一直一直在寻找,可以让我拼了命去保护的孩子,老实说,现在光是看着你们站在我面前,想到我跟你们在一起,我就兴奋得不得了。啊,对了,勇吹,如果凯诺待会醒来,知道我说过「我想成为他父亲般的存在」这样的话的话,他一定会更加讨厌我吧!但没办法,成为父亲是我的梦想!
***
深呼吸,吐出,再呼吸,再吐出,重复好几次后——
“好久不见了,雷卫。”凯诺笑着朝娜吉手上抱着的那颗头颅道。
他话音刚落,对面那颗双眼紧闭的头颅突然张开了眼,眼里充满了慢慢的爱意和温柔,“啊,凯诺,好久不见。能在这里与你相逢真是我的幸运,虽未能在你身边看到勇吹我有些遗憾,但,能再次见到你真的是太好了。”
凯诺抿唇笑,“现在的你幸福吗?对我们说着你找到了永恒,可以永远呆在娜吉身边的方法后就消失的你,现在幸福吗?”
“是的,我很幸福,非常的。”雷卫笑着回答。
“是吗?我明白了,既然如此,那么雷卫你就保持现在的样子,好好待在你的公主身边吧。我不需要你的祝愿。”凯诺看了看对面的两人坚决的道。
“为,为何?”雷卫很是吃惊,“凯诺,这是为什么!你能接受海曼的,为什么却不能接受我的?”
“笨蛋,”凯诺白了他一眼,“你们当真以为我是白痴吗?海曼消失后留下的那个光团,说一句那是‘他的祝愿’我就会相信吗?别忘了,我以前可是恶魔吞噬的体质!娜吉一开口说找到了让我回到现世的方法,我第一时间就想到是不是你们这些‘以骑士的自我牺牲精神’的混蛋又想着牺牲自己的灵魂,帮我延缓我的灵魂在这个除魔封印里面的消耗了。”说着他张开右手将一团发着金光的光团朝娜吉掷去,“你们给我听好了,既然「选择吞噬了人王和世上大多的魔物的还有施魔法者的魔力在我体内,然后再由勇吹将我封印,慢慢用他的神灵眼操纵生气来讲我净化来达到让魔法和人王还有72英灵彻底从人类世界消失的目的」的这个计划是我和勇吹亲自定下的,那么也请已经是亡者的你们尊重我们的意愿,自我牺牲什么的,在不符合天意的时候,只是徒增悲剧而已。”
“可是,凯诺,难道你就要让我和海曼眼睁睁的看着你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吗?彻底的,连灵魂碎片也不会留下!”雷卫有些激动的喊道。
“没事的,”凯诺安抚的笑道,“你现在不是也相信神是真的存在了吗?既然神在,那么我作为神的子民之一,就永远不会真的消失,或许会变成风,或许会化作一只在荆棘上爬行的蜗牛,又或许我会变成「连刺人的蔷薇荆棘都包覆起来般,偶尔十分慈悲的流逝」的时间。世间万物,只要你们喊得出真名的存在,那也许都会是我。”
“可,可是勇吹他——”你就舍得让他一个人孤零零的留在现世吗?
“好了雷卫,”出声打断雷卫的是一旁沉默多时的娜吉,“既然这是凯诺的意愿,我们就尊重他吧。再说时间不多了,我们差不多也要离开了。”
“公主——”
“没事的,雷卫,就像凯诺说的那样,既然他是上天选中的受难者,那么上天就不会置他于不顾的。好了,雷卫我要开始带你们离开了,你闭上眼吧。”娜吉温柔的抚着他的金发道。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凯诺看着在雷卫闭上眼后,慢慢出现在娜吉身边的一个个身影,有见过几次的海曼手下的魔法使们,有那个58号的远古精灵,最后他竟然还看到了人亡亚库的身影——
凯诺:“……”
好一会,“他,”他指了指亚库,对娜吉道,“他怎么会在这里?”
娜吉此时正专心的准备施法,闻言抬头看了看他手指的方向的亚库,然后突然笑了,“讨厌啦,凯诺你这个笨蛋,他是人家亲爱的,不跟着我还能去哪?”
“我以为你最终选择的是雷卫。”凯诺无辜的看着她。
“这个啊,”娜吉将长发拨到身后,想了想道,“你也知道我是高于人类认知元素的地水风火之上的第六第七元素加上生气经过漫长时间演化而成的介于天使和魔物之间的生物。我的契约签订不是按人类的强大与否,而是按照契约签订的先后顺序来完成的。并且这些契约可以同时存在。所以我的观念里面并没有什么最爱,唯一的信条。我需要靠着契约才能产生记忆和情感,就像是一面会倒映你们人类自身的镜子一样。雷卫和亚库,你若是问我我更爱谁,我无法回答,因为我自身是没有情感的,这取决于他们爱我的程度和需要我的程度。若有朝一日,他们的爱随时间流逝而消失的话,我也只当契约完成,可以去寻找新的契约者了。”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凯诺理解的点了点头。
“咦咦?居然这么坦然的接受了,按你们人类的说法你不是应该指着我大骂‘妓-女’‘娼-妇’之类的吗?”娜吉俏皮的点点鼻子问道。
“啊,那个,”凯诺看着她的动作莞尔一笑,“这个要追溯起来的话一时半会说不完,但是你可以简单理解成,曾经有一名被我讥笑是‘超级丑八怪’的女生也这样的咒骂过我——”
***
“哈,什么是魔物转生?和那个神灵眼一样是怪物的你,为什么要问我这个问题?
什么是转生呢?人类中也有一些是属于特别容易接受的体质,通常以女性居多,也算是种异能啦。下级的魔族,在生产上比较简单,所以只要有这种女性,要有孩子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然后出生的孩子,他的子子孙孙都会带有这种魔族的基因,只要有灵的存在,得到肉身后,就可以有多样的转化,如果是上级的恶魔要得到肉身可就辛苦了。要生下他们的难度很高,必须得找出难得一见的容器才行——那些研究魔法的科学家们是这样解释的。
祖先的身上参杂了非人类的血,其实也不坏啦。但是所谓的下级是什么,是像我在工作上除掉的那些肉脚们吗?外婆,母亲,还有我,都是属于那种廉价的女系家族的血统吗?而且脸上还附了这种东西。我是优秀的,比老太婆,母亲,其他的灵能力者都要优秀,以自己的力量,以自己的力量,让自己变得更加优秀。但是,这份被扣上‘廉价之名’的屈辱,谁能理解。
凯诺·圭诺,他们都说你是不一样的!和我这种廉价货完全不一样!因为你是恶魔吞噬者,属于吃的一方,就算与魔族混合,你还是会赢。和我这种便宜货的血不同,你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容器,而且,而且就算我和你正面对上,搞不好就连魔法都会输掉也不一定。
只要你出现在我身边,只要你和那个神灵眼一出现,他们就会完全看不到我,他们会这样说——你和那个神灵眼身上散发的一股味道,该怎么形容呢?天才的味道。
呵,天才,简直笑死人了!凯诺·圭诺,和我一样同样都是被恶魔寄身,从那种肮脏的东西身上得来力量的你!「你也只不过是个高级娼-妇的存在罢了!」”
***
“哈哈哈哈哈哈!原来,原来如此,原来你作为一个美少年,还有过这样被人骂过‘高级娼妇’的时候啊!哈哈哈!”娜吉听完凯诺的话后,再度捂着肚子在半空中笑了起来。
凯诺:“……”
“好了,爱迪莉亚,别再取笑凯诺了。”出声阻止娜吉的是一旁等待许久的人王亚库。
“知,知道了拉。”娜吉见他发话了,于是干脆的爬起身,继续去施法了。
亚库摇摇头,然后朝凯诺看过去,“辛苦了,凯诺,还有谢谢你。”
“没事。”凯诺笑着答。
亚库闻言认真的看了他几眼,“你变了很多。”
“是吗?”凯诺下意识摸了摸脸颊,“我自己倒是没什么感觉。”
“的确会是这样的。”亚库笑了笑,“我曾经靠着毅力打败了我之前的那位人王,收拾了他的恶念引发的黑死病,自己开始代替他被关在西班牙之桥,独自在那个被人类踩在桥下,又浮于桥底的桥半空的监狱房间里面的700年的时间,我也是这样,自己察觉不到自己的变化,就好像时间在那个房间里停止了一样。我不用拿眼睛去看外边,72英灵和魔物们就会把世间的所有告知于我。就这样几百年过去之后,我的身体由少年变为成年,记忆开始常常突然中断的情形发生——直到那时我才感到我的世界和时间正缓缓的开始动起来。从那之后,我不断地和自己不知何时对‘自我牺牲’的天职不再耐烦,一心只想‘获得无上的自由’的那个恶意的自己开始作斗争,然后一面想着要怎么样才能将自己永远的从人王这个束缚中解脱——”
随着亚库的自述,一些以往的娜吉或是雷卫的对自己说的关于人王的力量开始涌上心头,凯诺也随之陷入了沉思。
***
——不管支配或被支配,这是任何人都不愿意吧?施魔法者,所使用的力量,说白了就是支配欲的产物,企图支配自然支配人类,想知道世界形态的探究之心,也是支配欲的表现。包括西洋魔术在内,很多魔法发展到现在的程度,都与探究现实利益有密切关联。不像仙人或勇吹那样那么柔善的力量,现在所谓的伟大的施魔法者都是野心勃勃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不断追求魔法。他们的目的是成为王,智能之王,整个世界的王。你讨厌魔法的理由,或许无法一言以蔽之,但不想成为王的人,也不会想成为世界第一的魔法士。最好的证据就是,人们把最万能的的那个施魔法者,称之为「人王」。但是那并不是成为世界第一的唯一道路。
——不管拥有多么超人类的力量,施法之心还是人类,不可能是那之外的东西。可是人王的力量,似乎就要超越这个范畴了所以才会死吧…即使拥有万能的力量,毕竟还是人类,如果不这么想,就无法说明人王之死,人类本来就有所极限,也应该要有。
——人王的力量,是超越人类的力量,所以有很多矛盾。例如说,现在的人王,使用过几次这个力量?一次也没有,就世人所知,连一次记录都没有。当然,他本身一定得到很多知识,但是却不曾利用这些知识来做任何一件事。人王的力量,一定要永永远远放置在某人体内,一旦没有继承者,力量就会被解放,带来导致世界毁灭的混乱。人王的力量,是一种诅咒,绝对不能解放的诅咒,所以,所谓人王,既是万能之王,也是人身祭品。
***
“怎么了,想起什么不好的事情了吗?”亚库问。
“啊,不是,”凯诺回过神,“只是想起以前娜吉和勇吹以前的一次关于神为何要将人类塑造的这样容易受伤和脆弱的谈话了。”
“喔?那么他们讨论的结果是什么?”亚库饶有兴致的问。
“似乎,最后也没有谈论出个所以然。只是娜吉说,这个世上大多的人在经受难以忍受度突如其来的打击之后,都会变得一蹶不振。但是也有少数的,极少数的人,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将那点时间很好地利用,改善和充实自己的内心,然后在那段友好的时间过去之后,会获得强大的力量。不管经受怎样的打击,心灵遭到怎样的扭曲,人类所追求的,都是活着的过程中所得到的喜悦与骄傲,也可以说是幸福!不管怎样的泥沼中,都不可以失去追求幸福的意念。也许越希望越痛苦,可是,没有希望就无法前进半步对吧?所以,娜吉最后总结说,痛楚,那种受伤之后经受的痛苦——可能就是一切存在的意义。”
“人生,苦才是真谛。这是一位东海三山的励志要完成世界调和的心愿的修者所说的话。”亚库笑着道。
“哈哈!”凯诺跟着笑了起来,“东海三山的那群人啊,仔细想想和亚库你很像不是吗?”
“是吗?”亚库反问了句。
“是的!”凯诺肯定的点头,“因为我和东海三山的东洋秘花拉费托·红十分的熟悉,也听娜吉说过你和她初遇时的情形——”
***
——被称之为东海三山的修行者们,与其说是一个组织,还不如说是修行者同志的结合网,各自为追求思索与世间哲理而学习,拜师修行。为了世界调和的目标,他们也会以强大的实力去处理事情,只是这种情况极为少见。但是,靠个人潜心修行唤醒高度潜能的他们,即使不是以此为最终目的,还是以拥有与灭魔组织精锐有相同的强大能力为傲。
——亚库是非常罕见的,天生魔术士。他几乎没有拜师学过,却在很小的时候,就能理解魔术这种东西了。他的说话方式,行为举止,也都不像是来自下层阶级。但是他从来没有提到过自己的成长过程。他四处游走,寻找有名的魔术师,他说他的梦想,就是明白这个世界的哲理。
——有时候亚库会展现令我讶异的洞察力。不出几天时间,他就把我看得非常透彻了。而且更令人惊讶的是,当时大多数的人还处于知的黑暗时期,他的观点与思考的切入点,却几乎可以从那个时代的束缚中完全得到解放:「无谓的战争诅咒的锁链,欲望的泥沼争夺,越是短视的愚蠢行为,越是一次又一次的重演,结果证实人类并没有真正解决人类问题的智慧。」
***
亚库在凯诺述说过程中有些惊讶,因为他没想到他的爱迪莉亚会喜欢眼前的少年到了可以诉说他们过往的地步,他想到这里,回过头看了眼身后不断忙乎着的少女的背影,莫名想起他们在终于走出那个他们初识的的湖面后,到达一片森林时的场景来:
少年的亚库看了看眼前的森林突然道:“这一代的贵族的城堡就在这个森林附近,像我们这种来历不明的人,会被不分青红皂白的抓走。你不愧是魔物,有非常不错的外表,我的长相也算上等,所以,你知道会怎么样吗?”
才出生14年,15年不到的绿儿,也就是娜吉,呆呆的摇摇头。
少年亚库于是继续解释:“据说,领主的寝室就在高塔的最上面的的一层,有个很大的窗户。他会把这一带稍微长得可以看得姑娘或者牧童都叫到他的寝室,在床上享乐过后,因为觉得走楼梯一一送他们回去太麻烦,就让他们从窗户回去。大部分的人都只被捉去过一次,可有个女孩奇迹似得被召去过两次,但是也没有第三次了——所以,人类的无知、盲从、怠惰、无知,你不必学,那种东西你一个都不必学。人类太愚蠢了,明知如此还是无法克制自己,如果你是永远生存的生物,只要学会值得永远维持下去的东西就可以了。”
“那是什么东西?”
“那是——”脱口而出的瞬间,少年卡住,“这种事我怎么会知道,你自己想啊。”
“我来想?”
“没错!你来想!想到后,把答案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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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亚库!我终于弄好啦!”娜吉开心的声音传过来。
“恩,好,我马上过去。”亚库应了声,然后回过头来向凯诺做最后的道别,“凯诺,你如果还能见到勇吹的话,替我将这个东西带给他。”亚库说着将一个刻着古朴花纹的盒子递过来。
“是什么?”凯诺看了眼那盒子后奇怪的问。
“是对治愈勇吹心里关于失去继母和父亲的伤痛有效灵药。”亚库说着露出一个有些抱歉的笑,“也算是一心想要得到解脱,「于是做出了夺走他的家人的事情」的我对他的补偿吧。”说完的亚库,快步走到娜吉身后的魔法阵中。
“再见了,凯诺。”
这样笑着说完的娜吉蓦地张开羽翼,然后她身后的魔法阵中的所有灵魂和她都一并消失无踪。
而凯诺则一直保持着笑着望着他们消失的地方姿势立在原地。
一秒两秒三秒——
突地,他的整个身子就像是遭到重击的冰晶般化为了千万片。
然而不过一瞬间,那些碎片又重新组合回来,成为了红发的凯诺。
碎裂,融合,再碎裂,再融合,如是往复。
“啊啊,果然是如娜吉所预料的那般啊,”又一个重新组合成人形的空档,凯诺这样说了句,“即使嘴上对勇吹对自己说了无数遍,我心甘情愿的接受这个神赐下的使命,以我之身封印世上所有的魔力,然后安心的等待勇吹的净化。可是一直到现在真正要面临消失的这个时刻,才知道原来我其实并不那么的甘心——果然,就像娜吉所说的那样,我和人王亚库一样,心里仍然想着自由——”
——凯诺,我知道你或许很奇怪我为什么要突然跟你说这么多亚库的事情,但是,我总觉得这对你将来某个时刻是有帮助的。亚库他,他本来是个那么聪慧的,超越了他所处时代的聪慧的人,他的一生的每一分每一秒都献给了寻找世间极致的真理的路途,可是寻找真理到了最后,他还是迷失了。他开始憎恨无知,疯狂的想扑灭愚蠢。同样的,他开始厌恶无知愚蠢的普通人,厌恶那些完全不去了解世界真理、只紧紧抓住眼睛看得到的世界而活着的愚民们。哪怕是施魔法者他也不喜,他尤其讨厌那种愚蠢又肤浅的魔法士。他善良的一面不断地克制着自己的渴求世界真理统一的独-裁的念头,一直这样抗争着抗争着,度过了七百年的时光,直至遇到你和勇吹,向你们请求让他永远解脱。他支持的真久,不是吗?可是凯诺,现在这份与自己作斗争的抗争已经转嫁到你的身上了。
——凯诺!我要你记住,这世间所有有关追求极致的战斗都是如此——先是为了公理正义或者真理或超越的力量而创造一名对抗世界或和时代对话的骑士,但这场战争很快上升到形而上的领域,掉头来变成「审判」自己的战争。凯诺,你一定要学会放弃做一个「英雄」,克服那种「我要是就这么消失,就无法在这个时代中留下痕迹,无法获得我该有的历史地位和荣誉」的恐慌和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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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判:
奥地利小说《审判》,是卡夫卡最为著名的长篇小说,1925年出版,小说叙述主人公约瑟夫·K在30岁生日那天突然被捕,他自知无罪,找律师申诉,极力加以证明,然而一切努力均属徒劳,没有任何人能证明他无罪,法院是藏污纳垢的肮脏地方,整个社会如同一张无形的法网笼罩着他,最后被杀死在采石场,这就是官僚制度下司法机构对他的“审判”。在《审判》中,判决约瑟夫·K的法也是一个秘密,被藏匿在无数道门之后,律师、画家、教士、法官以及许多普通人都充当着守门人的角色,法不再是施行公义的力量,而成为众人一致建构并守护的权力符码,这样,法的代理人、代理机构便成为掌控人们的命运之神。约瑟夫·K渴望弄清楚自己的处境,以便摆脱审判,重获自由,但外部环境却总是诱导或逼迫他顺从权威,自觉遵从权力法则。
他最终认识到:“从任何角度来看,法院都是一个毫无意义的机构,其全部工作一个刽子手就能胜任。”如果说强力意志是世界的通行法则的话,与强力意志相对的则是「虚己」——在基督教神学中,“虚己”是指上帝通过通成肉身,虚其神性,并以受难的方式警醒和拯救世人(基督“虚己”的拯救是人类理想的高标,常人难以企及,即便如此,“虚己”作为一种终极性价值则可在人的精神层面得以体现,比如自我贬抑、谦卑、祈祷、受难、忍耐、自我倾空……)。
约瑟夫·K的最终选择死亡,可以在另一重意义上加以理解,即他的拒绝反抗、安静受死昭示的是对“虚己”的模仿。在生命已被胁迫至死亡边缘的极限境遇里,约瑟夫·K“推波助澜”,以自我放弃的方式实现了自由的最高境界,即不是通过认同权威或扩张强力意志获得自由,而是通过抑制强力、自我倾空实践自由。
英雄:
汉密特是先把英雄引入到和英雄不兼容真实世界的人,但硬颈的汉密特有较古老的坚持,他要他的英雄得胜,而且是干净漂亮不打折不留余地的得胜,更不能在获胜过程中暴现自身的弱点。因此汉密特的英雄只能更快更轻更机智,用最坚固的盔甲把自己身上最柔软的部位给挡起来不被人发现,最好能割除它一了百了,就像《红色收获》里那位把黑白两道恶棍一个不留玩于股掌的无名探员自己说的『已长成了一身硬皮』,没眼泪,没悲悯(他和上帝不同,上帝会悲悯。),没情感,没道德禁令,不要信念;另一方面是,一个单枪匹马的人要合理地击败一整个世界,这个世界就不能太大太强,它得是有限的,而且是具体的,用拳头打到会痛会-呻-吟-倒地不起,用子弹击中会流血会毙命,也就是说,它不能是真的是一整个世界,只能是一些代表性或者做为隐喻的所谓坏人而已。你如何用枪瞄准一个乱世?宰掉一个汉纳.鄂兰所说的『黑暗时代』?
由此,我们回头再来检查钱德勒对英雄具象但语焉不详的这番描述,很容易发现,他更想指出来的不是这样一个人的攻击锐力,而是他顽固防御不松手的东西;不是此人的坚硬,而是那些最柔软最不确定到令人提心吊胆的部分,『救赎』『完整的人』『不凡』『荣誉感』『最好的人』『贫穷』『寂寞』『诚实』『骄傲』云云。因此,钱德勒式的刚强比汉密特多了(或说恢复了)好些面向和质量,所谓刚强至少还包含了忍耐、希望,以及人对自身生-物-性-欲-望不屈不挠日复一日的抵御。
你也可以说,汉密特把英雄引进到现实世界,但钱德勒原本想的只是个好人,然而他发现了一个不得已的事实,那就是他直言告诉我们的:『你要做个好人,得先是个英雄。』
***
“啊啊,娜吉,我现在真的开始了,你预言的那场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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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我是比全人类更重要的角色。我罪故我在,罪感是个体性的,只有当个人意识到自我的存在并开始探询自我存在的意义的时候,罪感才会油然而生。
天性(欲望):有什么,是不可以的吗?我现在拥有了全世界的魔力,只要我想,我几乎可以成为神。快,开始放纵吧,挣脱身上一切的枷锁吧。这样你就自由了。
罪感:在罪感的指引下,一步步直面真实的自我,最终意识到对自我审判的不可避免,意识到自身的罪是无法洗刷的,再多的反抗也只是徒劳,那只会加深自身的罪,而无法改变自身原罪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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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有不可以的东西!『不管是多么厉害的天才,拥有多么超人类的力量,施法之心还是人类,不可能是那之外的东西。可是人王的力量,似乎就要超越这个范畴了所以才会死吧…即使拥有万能的力量,毕竟还是人类,如果不这么想,就无法说明人王之死,人类本来就有所极限,也应该要有。』”
——啊,是雷卫的声音!散落成千万片的凯诺的意识模糊的想到。
“你对自己根本就一无所知。杀害…对人类这种独立个体来说,是两者间最大的干涉以及互动吗?你挚爱的罗莉,她的鲜血和内脏的气味与普通人没两样,我杀她只因为深深爱着她!不知道你这只魔兽的如何?你在兴奋中撕裂我的爱将,我非常想知道,现在的你到底还保有多少纯真,还有…你到底有多残暴?来吧!你一定能完全了解的,了解那种心情。来,过来我这边吧!”
“你在害怕?为什么?你明明知道我和主人其实都已经死了,现在在这里不过是你制造出来的心魔,你为什么要这么害怕?你应该知道我为了完成‘报效对我的出生地的故乡的祖国’伪装成开膛手杀害了许许多多的女性的事情的吧?我是个罪大恶极的罪人哦,杀害了罪人的你,该是正义的伙伴啊!你为什么要害怕和自责呢?还是说你已经察觉到了呢——”
『每个生命都是独一无二的,没有人有操纵他人生命和脑中思想的资格的事实。』
这次是香港的蓝和章鱼小子吗?凯诺此时再度面临他们的诘问,心里却出乎意料的平静。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那个客人,还真是个莫名敲动人心的奇怪的家伙啊。”
这次轮到勇吹了啊。勇吹,敷岛勇吹,光是想到这个名字,红发少年心中涌出一阵温暖的感觉:
啊,勇吹,那个我为了自己的可以脱离骑士团的监管获得自由、奉命去追杀你的那个夜晚,为什么你会用那种‘好像我是个人类’的眼神看着我呢?为什么那个时候力量暴走的我的所有攻击却一下都没能够击中你呢?
——那是因为你那时已经学会怕了啊。
不可能,人类的生命算什么,不过是红黑色的臭内脏罢了。没错,就只是多得像天上的星星一样的一堆臭内脏罢了。对我而言,只有一个人不一样,可那个人已经不在了。人类究竟是什么?是肮脏物吧?不管是我还是其他任何人,都是令人厌恶的东西。可是…
——可是你已经不想再看到死亡了吧?因为人死了,有人会心痛啊。那种特别的人死去,独自被遗留下来的痛苦,还有死去的人的痛苦,你不是在那时已经尝过并且学会了吗?你已经害怕夺取他人的任何东西了啊。
是这样吗?
——是的,凯诺,我现在告诉你「我那时看着有着恶魔的羽翼的你却仍然会强烈的觉得你是人类的」原因好了。那是因为,偶尔,偶尔你的脸上会掠过非常悲哀的神情——你依旧是人类噢!不是哪里坏掉了,也不是可以随意杀人的人。因为你在哭泣不是吗?
***
啊,我记起来了。那时候,在我面前的地上负伤坐着的某人眼中,映出了以前从未见过的我自己。所有人都说我是恶魔附身,肮脏污秽,连近距离面对我都不愿意,却只有这个家伙,他,愿意看着我的眼睛。
我懂了,我之所以会听命去杀人,是因为我觉得,如果不接受任务的话,如果我不这么做的话,就无法与这个世上任意一个人产生关联,我依旧是孤独一个人。
如果不杀人的话,孤独这个字眼涌上心头,「我是一个人,在这个世上,我永远是一个人的念头」会将我击垮。
我真的有那么憎恨我体内寄存的魔物吗?虽然它的确是无情的杀害了我的父母和亲姐姐,但是,如果没有它的存在的话,凯诺·圭诺这个人或许早就死了吧。那样的话,现在在这里回忆着这些宝贵的回忆,还在思考着的我,也就不会存在了吧。
我好像有点明白了啊,娜吉。你说的那句要放弃自己的不甘——
那么,再见了。海曼,雷卫,还有勇吹——
「世界上的每个人如果都是唯一的,那么,每个人都是异数。」
「如果每个人类都是异数——孤独将属于任何人。」
——尽管如此,勇吹,我依然…想再见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