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悲凉一欢以成秋（1 / 1）
“阿茶，你快一些。”第五卉催促着下属阿茶，脸上是掩盖不住的兴奋，那个名唤阿茶的姑娘正在屏风后换衣服，听到第五卉的催促不禁哭丧着一张脸：“阁使大人，这已经是您第五次催我了。”
“你太慢了。”第五卉笑嘻嘻的从果盘中拿出一只梨子啃着“好不容易完成了堂主的任务能清闲几天，自然不能白白浪费了。”
在她的千呼万唤中，阿茶终于换整齐了衣服，两人刚打开门，脖子就被人捏住了。
第五卉僵硬的扭过头，发现是莫妈妈，倒吸一口凉气抬腿就是跑，却因为莫妈妈的一句话而停下了脚步，因为，她身上的银两早已易了主。
这位莫妈妈可不是什么等闲之辈，原名莫问，年轻时在江湖上也颇有名气，她是盗门之后，不同于普通小偷，盗门有明文规定，只准偷不义之财，贪官污吏之饷，在江湖中亦正亦邪，属于灰色势力，但三年前，盗门中人犯了戒，依律受罚逐出师门，此人怀恨在心，与他人勾结，最后竟是设计灭了盗门满门！
当时是深夜，莫妈妈正好有事在外，侥幸逃过一劫，见宗门被毁，门人皆亡，悲痛万分，恰逢冬夏经过此地，问清缘由后活捉了那叛徒，将他绳之以法。
莫妈妈无父无母，也不曾婚配，失了宗门后整日浑浑噩噩，冬夏于心不忍，将她带入凌袖堂，让她做了个管事，慢慢的，莫问解了心结，加之年岁已高，便把凌袖堂当成了自己第二个家，把堂中的孩子当成了自己的子嗣，彻底退出了江湖，从此只做堂中的一杂物管事。
不过练了几十年的功力和手法却无半点生疏，莫问朝第五卉晃悠着手里鹅黄色的钱包，意思不言而喻——想出门？可以，不过必须要带上我。
除了姜煦与墨子靖，第五卉平日里最怕的就是这位莫妈妈，她是第五卉的半个老师，虽然自己的等级在堂中比莫问高了不少，但见到她还是一阵习惯性的腿软。
童年的噩梦啊！
一炷香后，莫问满意的带着两只垂头丧气的棒槌出了门。
纵然有万般郁闷，见到街市上繁华的景象第五卉还是开心的瞪大了眼，今日人似乎格外的多，摩肩接踵的，分外热闹。
第五卉原本想找个路人问问，但想起姜煦的叮嘱和如今自己的身份，不禁一阵泄气，现在的她可不是什么阁使，而是维鹊万绣布庄水管事最小的女儿，从小体弱多病养在南郊，年节时才随一众婢子回的京，有些问题她还真的不知该不该询问，如今非常时期，一丝纰漏都出不得。
纠结间，却听到五步之外有两个人在交谈；
“王兄，今日好生热闹啊！”
“那是，你是晋国的，这你就不懂了，维鹊每到十五都会举行一次集会，从傍晚开始，共两个时辰，我每次都能买到些好货，集会上买什么的都有，鞋帽饰物，药材竹简，应有尽有，为兄且带你往前走走，你是跑江湖的，那里卖的东西你兴许用得上。”
两人交谈着向前走去，全然不知自己谈话被人偷听了遍，第五卉高兴的在心里直拍手，真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见两人即将走远，她连忙拉起莫问和阿茶跟了上去。
在一棵要五个壮汉合抱的百年大榕树下，摆着二十来个摊子，摊子不大，与不远处万人空巷的场景来比，这里可谓是冷清至极，每个摊前也就那么一两位客人在挑挑拣拣，第五卉就近选了个摊子，开始打量起来。
这是个卖丹药的老翁，抬头瞅了瞅第五卉，发现是个还没及笄的小姑娘不禁有些失望，他不耐烦的抬抬手：“去去去！姑娘家的到前头买胭脂水粉去！别挡了老头我的生意。”
第五卉冷哼一声，拿过荷包直接扔了锭银子，那老头半信半疑的接过，使劲咬了咬，见是真银，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第五卉随便挑了个瓷瓶打开，一股清香就窜入了鼻子，涌入了心头，她倒出一颗在掌心中细细打量，又再三闻嗅，终于确定这就是江湖中难得的玉碎丸！
纵然曾就是第五山庄的嫡系，她也从未见过这玉碎丸，如今倒是在这无名老翁的手上发现了，玉碎丸服一颗便能增加一甲子功力，与碎玉丸不同，碎玉丸只有三个时辰的药效，并且过了时辰还会对自身有所损害，轻则折功力，重则折寿，但玉碎丸不同，两丸名字相近外观相近，可功效却有如云泥，玉碎丸服用后能保证一天内不落境界，并且对身体无害，反而还能延年益寿，这是捡到宝了。
第五卉深吸一口气，原本看热闹的心态也变为认真，她一瓶瓶的查看，有些失望的是用得上的也就这一瓶玉碎丸了。
“多少钱？”她捧着瓶子问那老翁，老翁有些不屑的看着她，普通的碎玉丸而已，又不是什么稀奇丹丸。
老翁随便伸出与一手指，第五卉又付了他一锭银子，看样子那老头并不清楚瓶中药的珍贵性，第五卉喜滋滋的把玉碎丸贴身放妥，希望这药对姜煦哥哥能有所帮助。
此时离集会落幕还有大半个时辰，第五卉随意的又逛了逛，正打算离开榕树，却被榕树阴影下的一个毫不起眼的摊子给吸引住了。
这个摊子上孤零零的放着把断剑，黑不溜秋的看上去就像块废铁，虽然出生医毒世家，但第五卉最感兴趣的不是制毒，而是收集兵器，小到袖剑，大到开山斧，没有她耍不动的，只有她不想要的，不过，此刻那柄断剑倒是难得的引起了她的兴趣。
天色已暗，虽然武人视力在夜晚也不弱，但终归还是不甚清晰，差遣阿茶买了盏灯笼，和着幽暗的烛火第五卉仔细的端详了起来。
古有残剑名为天渊，无锋无刃亦可伤人。
剑谱中排行第一的便是曾经名震天下的神剑天渊，传闻此剑无刃无鞘，但却能对抗千军万马，五十年前江湖正邪战与深谷，有位青年手持破剑以一人之力挑了魔教老巢，青年名为天渊，最后一役与魔教教主同归于尽后，剑便不知所踪。
后人为纪念他，便直接称呼那把神剑为天渊。
哥哥正好缺把称手的剑。。。。。
所以。。。。。。今天这是大司命眷顾自己了？
抚摸着天渊，第五卉有些愣怔，就在此时，从榕树下跳下一位带着斗篷的青年，正是摊主，他只对第五卉一阖首，就靠在榕树上开始打盹。
犹豫再三，她才问道“多少钱？这把断剑，我要了。”
那摊主终于有了反映“此剑，不卖！以物换物，只赠有缘人。”
声音很是好听，犹如江面上的竹笛声，悦耳极了。
第五卉有些晃神，片刻后问道；“你要什么？”
“千年霜草。”青年淡淡的说道。
千年霜草虽珍贵，但根本无法与天渊相比，而在布庄，正好存放着这么一株霜草，原本是打算炼制清心丹，不过现在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阿茶，去把那霜草拿来。”
阿茶领命，立马回了布庄。
青年有些怔愣，似乎是没料到这位还未及笄的姑娘会是这般爽快，回过神来正想阻拦，那个叫阿茶的婢女已经走出去了老远。
他复杂的看了第五卉一眼，缓缓开口道：“就算你有千年霜草，我也不一定会把剑给你，除非你能驾驭的了它。”
话音刚落第五卉就提剑向青年刺去，青年似乎是没想到她会这么做，情急之下来不及躲闪，便被削掉了斗笠。
是个颇有气质的后生。
双目对视的那一刹那双方都有些吃惊，那个青年也不啰嗦，得了千年霜草便大方的把天渊递与了她，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榕树。
那个青年，就是姜驰。他的身体虚弱，每到春季反而会加重，需要百年霜草为引，引出体内寒气，可惜快十年了，百年霜草对于他的用处越来越少，明日就需引寒，他打着碰运气的心理拿上天渊去了集会，原以为会空耗一场，没想到竟然真的被自己寻到了。
天渊与他无用，但在那位姑娘手里竟然能发挥出威力，虽然只有一成，也足矣让他惊叹。
两厢欢喜，一个找到了治病的药草，一个为胞兄寻到了称手的武器，两人相背而走，红线却悄悄的扯在了两人的手头。
时隔多年，当盖上红盖头的第五卉再忆起这一幕时，却只有满嘴的苦涩。
但她终究不悔。如果生命能带着记忆重来一次，她还是会在那个十四岁的春天，去维鹊的集市会，找到那个卖断剑的青年。
而此时的姜煦，也离齐国不远了。
“再十天。。。。。”
她躺在驿站的床上低喃，时光快的他几近恍惚。
近乡情更怯，就快要到达了，生我养我的故土，还有，危机重重的维鹊宫。
回忆着十年前的那场离别，烂熟于心的排箫声在心中响起，那日落日熔金，残阳似血。
姜驰沉沉睡去，不知第五卉可有安排妥当？驰哥哥和采夫人可还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