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红颜未消风波起(1 / 1)
等宁美人醒来时,夜已经深了。
“我这是怎么了?”她揉着太阳穴,只觉得头疼的似是要从中间劈开,一分为二。
紫云轻扶起她,为她按摩,希望能缓解疼痛。
“夫人许是不知,您差点滑胎,虽然公子已经保住,但是您已昏睡了快三日了,当初您晕倒在倚香殿,可把奴婢们吓坏了。”
“是么……倒是给贞良人她们添麻烦了。”
“不见得吧?”紫云一反常态的用着讽刺的语气说到。
“怎么了?”宁美人回过头直直的盯着她的眼睛,和翠涣不同,两人虽是同岁,但是紫云成熟稳重,做事细心,翠涣则大大咧咧,不计前后,紫云今日这语气,实属反常。
“说实话吧。”
那婢子闻言却是突然的泪如雨下,更是直接下跪请罪,不住的磕头,“夫人的晕厥。实属奴婢们的过失,望请夫人惩罚奴婢吧!”
“你和翠涣随我嫁至齐国,主仆一场十多年,已如姐妹手足。你们的品性我自然知晓。还跪着做甚?赶紧起来好好说话。”
“是…”紫云擦了擦眼泪,慢慢的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
“夫人还记不记得那个德公公?”
“替贞良人送药材的那个?自是记的。”
“那个德公公………在夫人昏厥后便溺水自尽了……”
宁美人听后喉头一紧。
原来那日送来的药材是被人半路做过手脚的,人单服无碍,但若是食用后两个时辰内又服用安胎药………怕是活血过量,怀孕的妇人将会有滑胎之险。
“幸好夫人那日因为孕吐,只吃了小半碗,不然夫人肚子里的小公子怕是保不住了。都怪奴婢愚钝,竟这般疏漏大意。以后各宫嫔妃送来的入口的东西,夫人还是不要服用了吧。”
“这不怪你。我也没料到会是这般。宫里这手段,还真是层出不穷。”宁美人嘲讽着说到,又问“那贞良人现在如何?”
“大王得知此事后自是震怒,已经封了锦湘殿,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进不去,真想不到这贞良人平日里唯唯诺诺的,实际上竟这般包藏祸心。”
宁淑默了。她在在心里仔细的考量着每个细节,反复斟酌甚久。
“实际上这也怨不得她。”一盏茶后她直起身子。揉了揉有些因思虑而发涨的脑袋,脸上尽是洞悉一切的淡然。
“都到了这个份上夫人还替她开脱。”紫云很是愤愤不平。
宁淑冷笑了一声“你真以为这事是贞良人的手笔?”
“啊?”紫云很是茫然。
“她只是一颗可怜的棋子罢了。好了,不多说了,我饿了,伺候我起身用晚膳吧。”
紫云正要为夫人更衣,翠涣却冒冒失失的闯了进来。
“不好了!不好了!”
“何事如此惊慌?”
翠涣看着醒过来的宁美人,脸上尽是意外的惊喜。
“夫人您可终于醒了!”
“刚醒就听见你在大声嚷嚷。说吧,又发生了什么?”
翠涣喘了几口气,福了个礼才答道:
“那个贞良人,前两日还在不停的喊冤枉,今晚,就在刚才,突然就上吊自尽了!”
“是么。”
宁淑收敛了笑意,垂下头不知道再想些什么,烛火朦胧,让人看不真切。
良久,她才开口:“只不过这宫中又多了个伤心之人罢了。那公子驰小小年纪就丧母,怪可怜的。”
“夫人还心疼他!夫人自个儿还是从鬼门关饶了一圈回来的呢!”
宁淑叹了口气,神色之间尽是憔悴哀伤“你们知晓什么?贞良人到死都是个糊涂鬼。能这般不露声色狠厉谋害我的,宫中也就只有她一人了。”
她粗粗的梳洗了下,起身示意用膳,绝口不再提此事,但她心中知晓,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终究还是打响了。
成王败寇,福祸吉凶,看不清的前路,猜不透的人心,以及肚子里………这未出世的鲜活生命。
何去何从?她没有来处,也没有去处,只有拼尽全力,倾其所有的赌。
宁淑转过头去看那被放置在一旁的铜镜,镜子里的人已过了花儿般的年纪,容颜开始衰老,肤色也从凝脂白皙变得暗淡泛黄,她已经失去了女人最大的资本,收获的,只有日渐沉重的心思和积累下的见解谋略罢了。
孩儿啊!你可知,如果能有选择,我宁可你从没有来到过这乱世,我会为你燃尽生命,哪怕飞蛾扑火,我也无怨无悔。
宁淑闭眼,阖去了眸中的重重忧虑,明明再过三个时辰便能迎接黎明,但她却觉得自己将永坠黑暗,周身尽是如处于深湖般的冰冷。
就这样浑浑噩噩的在床上躺了三日,宁美人终是“舒坦”不住了,决意出锦湘殿走走。
婢女们仍是好一通劝阻,说到心急之处甚至还掉了眼泪,弄的宁淑好生郁闷,哭笑不得。
“你们这是作甚?我只是出去随意走走,又不是泥娃娃般的身子,这几日躺下来,骨头都要散架了,好了,莫要拦着了。”
紫云却仍是不肯撒手,跪在地上不住的念叨“夫人,太医都说了要过五日,现在出去只怕不妥。”
“太医的意思是指如若风大便不宜走动,今日这春光这般好,不出去走走反倒是可惜浪费了。再闹腾我可就真生气了。”
婢女们见劝说无望,只得随宁美人出了锦湘殿。
殿外□□果然正旺,各色花卉好像都接了圣旨在一夜中绽放似的,梨花的无暇,杜若的清丽,桃花的艳丽,兰花的优雅…………
争奇斗艳,好不热闹。
见到这春意盎然勃勃生机之景,宁淑心头的郁结不禁去了大半。
“ 春日迟迟,卉木萋萋。仓庚喈喈,采蘩祁祁。说的,大概就是如此了吧。”
“可是依翠涣看,这花开的再美,也没夫人您美!”
“你这丫头,嘴够甜的。”宁淑点了点她的额头,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
“我阿…老了。已经过了如花般的年纪,反倒是你们,风华正茂。”
“才不是呢!夫人端庄雍容,岂是我等婢子可比的?奴婢们在夫人面前就等于是萤火之光,岂敢与日月争辉?”
“好了好了,不和你们这些丫头说了,左右是说不过你们的。”
虽是责怪之词,却无一点怪罪之意,反倒显得语气轻快。
一行人边聊边走,也不觉得疲累,到最后竟是偏离了原先说好的路线,越走越远。
“这是哪?”
宁淑看着眼前的景物,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宫殿虽美,却透露着颓废的气息,就好像是迟暮的老人,满城的□□,也无法进入到这殿宇之中,花草衰败无人整顿,荒鸟哀鸣声声悲凄。
“夫人莫不是躺了几日记性就差了?”翠涣略带打趣的说到“这是倚香殿,前两日刚撤的禁宫令,也不知怎的几日功夫就衰败成这样。”
宁淑苦笑“世间万物皆映人心,相由心生境随心转罢了。那贞良人的公子驰呢?还住在这么?”
“这里眼下只有七子和八子住着,公子驰前日被那一直无嗣的采良人认走了。”
“是么………终归可惜了贞良人…”
宁淑在原地伫立了良久,她想起了拜访那日,殿里的繁华,歌舞升平,现在的荒芜,满目疮痍,对她而言就是□□裸的前车之鉴,这场不见兵戈的战争,一旦开始,便无法停下。
物是人非,时过境迁。
“过段日子去看看那公子驰吧。终归是我亏欠她们母子的。”
宁淑听见自己这么说道。
天色开始暗沉了,冷风吹的她好一阵哆嗦。
“早些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