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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路楠头一回进祠堂。这也是他们社搬了家后重新安置的祠堂。
谢爷虽是一时被激憋着气,但拜师是他们这样人入行最要紧的一件大事,该有的谢爷一样都不肯马虎。两位老先生自然是要请来压场子的,社员们能来的都来了;孙英做的主持人,引师是陈正晖,保师是郑昭彦,代师自然还是沈琼。
长缘社“正”字辈收徒弟有条不成文的规矩——代师一律是沈琼担着。这也是那些小家伙们背地里都偷偷管沈琼叫“师娘”的来由。
原本拜师是该给师父和引保代都送点礼物的,全当束脩。但是谢杉一再跟路楠说千万别弄这些了,一套烟酒茶下来几百块,加起来就是一两千,疯了才在现在这种时候花这些冤枉钱。因此路楠的拜师仪式十分朴素,主持人引导着向引保代行了礼,这就来到师父跟前要磕头了。
谢杉端坐在古老的木头椅子上,微笑着抬头看路楠,“可想好了。这条路子有多辛苦,你是看在眼里的,别后悔。”
路楠的心跳得像要蹿飞起来。这样正式庄严的场合在他十七年的人生里从来没有出现过。在如今这样的时代,即使面对亲生父母,他也没有屈过膝下过跪。
但是面对眼前这个人,路楠即将跪下来,将生命中极其重要的东西交给他,并且一生不变。
仿佛一场盛大的冒险。
路楠却并没有什么难受的感觉,看着谢杉笑得牙不见眼,“余心之所善,虽九死而未悔。”说罢跪在谢杉面前的垫子上,虔虔诚诚磕了三个头。
谢杉受完他的礼,立刻就站起身,将他扶了起来,顺手一个红包就递出去了,“进师门都有的,你问暮黎。”
路楠大急:“谢老师……”
“哎哎哎,要打嘴了啊!这孩子头都磕了怎么还不改口呢?”沈琼坐在一边的代师位上含笑斥道。
“师父……说好的。我都没有送束脩,怎么反而叫您给红包?!这不妥!”
谢杉无奈地冲沈琼笑,“你看我收的这,进门就是欠揍的样儿!这牛心犟劲的。”沈琼瞥了路楠一眼,又朝陈正晖挤挤眼,“不愧他师父的亲徒弟。”陈正晖忍不住笑喷了,绕过中间郑昭彦伸手去拧沈琼的脸。
暮黎赶紧上去帮忙把红包先揣进路楠怀里,小声安抚道,“这是师门的惯例了,又不独你一个。甭管什么话回头再说,哪儿有在正日子跟师父推推搡搡的。快别现眼了,收好,听话。”路楠这才委委屈屈看了谢杉一眼,收起红包道了谢。
在社里最低迷的时候添新人,大家的精神都格外振奋。尤其孩子们,原本和路楠就朝夕相处玩了那么久,如今总算名正言顺是自家人了,更是叽叽喳喳闹腾到不行。谢杉是对孩子最宽容最心软的,早先对路楠攒的火这会儿早不知散到哪去了,也懒得再跟小孩计较。
只是路楠的执拗和作死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路楠第二天就把撕碎了的大学录取通知书和那沓钱拿到了谢杉的桌子上。
“师父,反正学是上不成了,钱您看着办吧。”
谢杉只觉得眼前金星乱迸,稍微稳稳心神仔细看了看,通知书上的大学名字正好还是沈琼毕业的那所名校,登时心脏就是一阵绞疼,差点呕出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