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花神泪&弦音(4)(1 / 1)
&名册
王璞被毛小苓逼着在床上躺了整整三个月才获准下床。肩上的伤已经愈合,却仍缠着厚厚的绷带。
王璞指指自己的伤处,哭笑不得:“小苓……”
毛小苓板着脸,一本正经地说:“医生说了,动作太大伤口也是会裂的,包厚一点不容易裂嘛,让你再躺几个月你不肯,缠点绷带怎么了。”边说还边翻了几个白眼。
左手习惯地把她扯进自己怀里,语气里都是宠溺:“是要快点好起来啊,这样我们就可以快点成亲了。”
毛小苓红着脸,双手攀着他的颈子,嗔道:“谁说要嫁给你了。”
王璞脸上露出少有的戏谑,轻轻拉过她的右手,无名指上静静地套着他送她的钻戒。
“戒指都戴了,你还跑得掉?”
四目相对,温情暗流。
王璞的指腹划过她殷红的脸蛋,闭上眼,附身吻了上去。
双唇刚要相碰,房门恰好被推开。
“小姐小姐!老爷他……”推门的燕儿倒吸一口凉气,看着被打断的两人,心里讪得慌。
毛小苓更是投过来要杀人的目光:“谁让你不敲门的!”
燕儿欲哭无泪地跪在地上,求道:“小姐,是燕儿错了,燕儿一时情急打扰到您和姑爷……”
王璞拍拍毛小苓的肩膀:“小苓,算了,应该是有急事,听她怎么说吧。”
燕儿这才想起正事:“小姐!老爷和夫人在书房里吵起来了,好像,好像是有关您的婚事,您快去看看吧!”
毛小苓和王璞对视一眼,两人起身往书房而去。
拉起还在发抖的燕儿时,毛小苓温柔地拍了拍她的头。臭丫头,破坏我的好事不是一次两次了!看我不把你打发给小司机!
书房里,毛人凤阴沉着脸坐在檀木桌旁抽着雪茄。向影心脸上显眼的红色巴掌印,也阴着张脸靠在沙发上。
毛人凤冷哼一声:“向影心,你不要给脸不要脸,我的女儿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了!”
向影心嘴角微扬,近四十的脸上仍是动人心弦的妩媚,声音散懒:“你的女儿?不过是束蓝那个贱人跟她前夫的女儿,你倒好,顶着绿帽子还把没有任何血缘的孩子养到那么大。”
毛人凤眼里都是杀意:“绿帽子?你也有脸跟我提,要说绿帽子,你给我戴得少了?□□!”
向影心轻笑:“呵呵,当年戴笠把我许配给你的时候,你不也是心甘情愿戴绿帽子的吗?你不要忘了,你这个国防部保密局局长的位置,可有我一半的功劳!”
好歹这些年向影心也帮了他不少,毛人凤懒得再和她争辩:“出去!小苓和王璞的婚事已定,下周就行礼,各方的帖子都已经发了,蒋委员长也亲自写信道贺。箭在弦上,你到底是抽什么风!”
向影心摇摇头:“毛人凤你真是老了。那本名册你藏在毛小苓身上,如今国、共,甚至是军统那边,都派了不少人来抢夺,这时候冒出来个王璞,你就没怀疑过?”
“王璞在我手下已经有三年了,一直安守本分。何况小苓喜欢,我已经调查过了,没有问题。”
“爹!”毛小苓拉着王璞站在了书房门口。
毛人凤脸上立刻堆满了笑容:“小苓来了。”
向影心嗤笑一声:“二小姐来了,我这个坏人是白做了。”一步一扭地离开了书房。
毛人凤笑眯眯地打量着亲密的小两口:“小苓,别管她。找爹有什么事吗?”
毛小苓上前挽住他的胳膊,甜腻腻地叫道:“爹!女儿想来看看你嘛,非要有事才能来找你吗?我马上就要出嫁了,想多陪陪爹。”
毛人凤高兴地握握她的手,又看着一旁的王璞:“王璞,我的宝贝女儿就交给你了。要是你敢欺负她,老子的枪可饶不了你!”
王璞恭敬地点头:“小婿不敢。”抬头看着毛人凤和毛小苓笑容满面地窃窃私语,心中的大石头总算放了下来。
毛人凤这个老狐狸终于不再怀疑他,很好。接下来,就是名册了,要怎么样不露声色地偷出去又不会伤到毛小苓呢……
婚礼前一日,王璞好不容易甩开腻人的毛小苓,躲在江边一隐蔽的礁石后钓鱼。
江竹君正带着一群重师大学堂的学生在江边野炊。
悄悄避过学生们,走到礁石后,王璞已经等了很久了。
“事情还顺利吗?”
王璞点头:“顺利,明日就是婚礼了。组织上有什么吩咐吗?”
江竹君为难地开口:“上头的意思是,后天一早,你们不是要乘火车前往香港游玩吗?到时候我们会派人埋伏在火车站,必须拿到名册,否则夜长梦多。”
王璞担心道:“埋伏?你们这么肯定毛小苓会随身携带名册?这么明抢,岂不是很容易打草惊蛇?若是毛人凤将名册转移,再想下手可没那么容易了。”
“王璞,你是怕抢夺中,会误伤毛小苓吧。”
王璞沉默地收起渔具。
江竹君叹了口气:“后天只要名册到手,你的任务就算完成了。我已经向组织请示,给你安排另外一个身份离开重庆,回四川去。”
“谢谢你,阿君。明日婚礼,我一定会想办法拿到名册,如果我失手,你们再行动。”
江竹君犹豫地想了想:“好,后天天亮以前将名册送到重师大学堂门岗处,我就会取消行动。否则……”
“知道了。否则,就算后天我跟毛小苓同归于尽,也要拿到名册。”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次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此证。”
白色西装的王璞,一袭拖地摆尾婚纱的毛小苓,携手站在牧师跟前,庄严地在结婚誓言书上签上自己的名字。
毛小苓看着自己的名字和他的写在一起,心里欢喜一片。
“你没有觉得很奇怪吗?牧师配传统誓词,下面观礼的人肯定都一头雾水。”毛小苓慧黠地冲王璞笑着。
看着她眉心的朱红樱花印记,眸子里的熠熠深情,王璞露出难得的大笑,低声道:“管他们怎么想,你开心就好。”说着在她额间轻轻一吻。
台下掌声雷动。
毛人凤脸上仍是惯有的笑容,皆是真心。
他看着毛小苓幸福的笑脸,仿佛初见时,那个清丽的女子怯生生地站在他跟前,问他:“毛人凤?凤,你爹怎么给你取了个这么女气的名字?”他喃喃道:“束蓝,咱们的女儿嫁人了,你看到了吗?”
向影心坐在毛人凤身边冷笑着随着众人鼓掌,好一桩美满姻缘,好戏还在后头呢。
毛小苓换了身大红色镶金丝旗袍,挂着红宝石项链,戴着最喜欢的樱花耳坠,坐在梳妆台边,轻轻抚摸着右手上的小小钻戒,嘴边噙着似有似无的笑意。
王璞终于从宴席上抽身,回到新房,见毛小苓正在发呆。挥挥手将燕儿招出房间。
“你家小姐在做什么呢?”
燕儿乖巧答道:“回姑爷,二小姐正准备卸妆呢,不知想到了什么想得出神了。”
真是呆萌可爱啊。
“你先下去吧。”
“是。”
王璞倚在门边,细细打量着毛小苓。
很少见她穿得这样艳丽,恩,不太适合,但又觉得跟平常的清丽不同,这样的大红色给她衬出了,一点女人味。
突然觉得嗓子有些干,他低低咳了两声。
毛小苓回过头来,见他站在门口,脸立马又红了。
“你,你回来了……”
王璞笑意盈盈地走进屋里:“恩,你在等我?”
这不是废话嘛。
毛小苓有些无措地答道:“啊?我有等你吗?”
王璞嘴角的笑意更重了,走到她身侧,温柔地替她摘下耳环,项链。
触碰到他指尖的温度,毛小苓感觉四周开始热了起来,她有些羞赧地推开他的手。
“我先去洗个澡……”
王璞好笑地看着她,都结婚了,她这是在害羞吗?
待毛小苓关上浴室的门,王璞脸上的笑意散去,换上紧张的神情,开始在房间里四处搜索起来。
梳妆台,没有,书柜,没有,衣柜,没有,抽屉,没有。
到处都没有。
王璞的眉紧紧蹙了起来,她会把名册藏在哪儿?
眼神突然移到床头的木匣子上,那是什么?
王璞小心地托起木匣子,很普通的样式,上了锁?他放在耳边晃了晃,眼神猛地锐利起来。是册子,难道这里面放的就是名册?锁,钥匙还在她手上?
这时一个小小的身影出现在房门口。
“姑爷,我给二小姐送莲子羹来了。”燕儿向房里探了个头,这丫头,怎么还是没有敲门的习惯。
“进来吧。”王璞神色自然地放下木匣,手放在脑后背靠着床头。
燕儿将杯盏放到梳妆台上,听见浴室正传来哗哗的水声。
回头看王璞时已换上另一个表情。
她嘲笑地望着王璞,小声道:“姑爷是趁二小姐沐浴,在找什么东西?”
王璞警惕地看着她:“你到底是什么人。”
燕儿一笑,竟透着些魅惑,她弯下身,靠近王璞:“姑爷,你觉得我能是什么人呢?说不定,没多久,我就是你的人了……”话音刚落,她快速地解开了上衣的纽扣,里面露出一片□□。王璞刚想推开她,浴室的门打开了。
裹着白色毛巾,鬓间还滴着水。毛小苓就这样怔怔地看见自己的新婚丈夫正搂着自己衣衫不整的贴身丫环!
燕儿先声夺人,悲戚中又带着点挑衅,望着毛小苓,眼泪自然地滑到脸上:“二小姐……燕儿只是来给您送莲子羹,姑爷他,姑爷他……”手颤抖地遮住自己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
毛小苓怒火中烧地盯着王璞。
王璞只是定定地看着她,也不辩解。
毛小苓几步上前,扬起手,啪地打到燕儿脸上,吼道:“贱人!居然在我新婚之夜勾引我丈夫!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向影心的人!给我滚出去!”
燕儿这才大惊失色,恶狠狠地剜了毛小苓一眼,系好衣服跑了出去。
王璞淡然地关上房门,上锁,走到毛小苓身旁想要抱她。
毛小苓挥开他的手,一脸埋怨地看着他:“王璞,你别告诉我你看不出来她想勾引你。”
王璞好生无辜:“我也没对她做什么呀。”
毛小苓冷笑:“衣服都脱成那样了,你的反应会那么迟钝?”怒气慢慢消去,声音却哽咽起来,“我知道,你就是想往上爬,才娶我。那日你为我挡了两枪,我还以为你至少对我有半分真心……”自嘲地摇摇头,“算了,真心?我在毛家,看遍了人情冷暖,也不该在你身上盼望真心……”
王璞拉住她的手,笑道:“你怎么就知道我没有真心呢?”
他轻轻一扑,就翻身将毛小苓压到了床上。
温柔地抚去她眼角的泪花,静静地看着她的眼睛。
静谧的房间里,毛小苓清晰地听到两个人越来越快的心跳声,紧紧抓着胸前的浴巾,紧张害怕,隐隐还有些……期待,却仍强作镇定偏过头去,委屈道:“除了我爹,你们男人都是大坏蛋!哼,坏蛋~” 声音却越来越小。
“小苓……”王璞捧过毛小苓的头,凝视着她。
“嗯?”
“我……”
“大坏蛋,怎……,别摸,痒……唔唔~~”
……
……
良久,唇分。王璞却坐起身来,深呼吸,似乎想冷静下来:“小苓,我想还是等你完全相信我时我们再……”
毛小苓却已是眼神迷离,软软地把自己挂在王璞的脖子上,舔了舔王璞的耳背,在他耳边喃喃道:“大坏蛋,你为了我连命都不要了,我是相信你的……”
感受到背后的两团柔软,半边身子连着心都酥麻着融化在那温情里,王璞终是按捺不住,一时间,被翻红浪,激烈交织在一起……
……
“啊!疼!疼!大坏蛋,你轻点~”
……
……
“小苓……”
“叫我干嘛,认真点……”毛小苓枕在王璞的胸口,指尖在那紧实的腹上轻轻划过。
“小苓,我……”
“别说话……”滚烫的身子又紧紧缠绕在一起。
王璞,太多话,不必说,总有一天,我们会坦诚。
“抱紧一点~”
泪水悄无声息地浸湿了王璞的胸膛。
……
王璞却是一缕微不可察地轻叹。
毛小苓枕在王璞的手臂上,脸上的红晕久久未散。
王璞抿笑着低头看怀里的人,抱着她的手停在她雪白的肩上轻轻抚着。
毛小苓被他看得更不好意思了:“你不要一直看着我。”
王璞笑道:“不要一直看着你?我们还要在一起几十年,我不一直看着你,哪天你跑了怎么办?”抱着她的手紧了紧。
毛小苓撒娇地用拳头去打他。
王璞皱眉:“你手上什么东西,硌得我好疼。”
毛小苓摊开手:“是祖母绿戒指,硌着你了?还真娇气,哼。”
“你这么宝贝它,一直都带着?”
“对啊,看着它,就像看到我娘一样。”毛小苓蹭到他耳边,小声道,“还因为里面藏着一把钥匙。”
“钥匙?”王璞脑子里瞬间清明,假装惊讶地瞪大了眼,“这么小的戒指,能藏下一把钥匙?”
毛小苓铃铃笑道:“我爹把戒指做过特殊处理,反正里面有把钥匙就对了,唔,我好困哦。”
王璞一脸意犹未尽:“困了?我还说,要不要再来一次……”
毛小苓使劲戳了戳他的脸:“哼,我要睡了。”
王璞悉心地为她盖好被子,又伸手将她连人带被子抱在怀里,两个人都面带微笑睡去。
沉寂的夜里,察觉到怀里的人呼吸慢慢均匀,王璞缓缓睁开眼,用极小的声音唤了几声:“小苓?小苓?”
确定她已经睡着。王璞松开抱着她的手,光着脚走到床的另一边,轻轻地尝试着将祖母绿戒指从她露在被子外的手上拔下来。
耳边突然响起毛小苓的声音:“王璞……”
王璞惊恐地抬头,却发现毛小苓仍闭着眼睛,嘴里喃喃喊着他的名字:“王璞……王璞……”
王璞的心被揪了起来,眼神变得格外温柔和悲伤。
小苓,对不起……
戒指很快被取了下来。王璞站在窗边,借着月光仔细打量着。
纯金绕就的底座,一枚长径2cm左右的祖母绿宝石镶嵌在中央,简洁又大方。上下左右看了半天,这么小的戒指,怎么藏得下钥匙?
回过头又看了看床上安静睡着的毛小苓,脑子里突然闪现她常有的一个小动作,摸戒指。
摸戒指?王璞盯着宝石半晌,谨慎地顺时针转了几下,宝石倏地立了起来,中间窄小的暗格里果然是一把折叠钥匙。
急忙轻声打开床头的木匣子,一本巴掌大的小册子映入眼帘,潦草地翻看了几下,确实是他懂得的密码文字。把册子揣进怀里,掏出另一本类似的普通册子重新放进木匣中,锁好,钥匙塞进戒指暗格里,按紧宝石。再温柔地将戒指套回毛小苓手上。
做完这一切,王璞放松地呼了口气,擦了擦头上的冷汗。穿好衣服,蹑手蹑脚地出了门。
月光清亮。
王璞用风衣半遮着脸,在空旷的大街上东绕西绕,终于到了重师大学堂的门岗处。
他在木板门上轻敲了五下,三重两轻。
门露出一条缝,一张布满皱纹的老脸站在屋里上下打量着他。
老人问:“这么晚了你有什么事吗?”
王璞答道:“请您喝茶?”
“什么茶?”
“苦丁中加五片黄连。”
老人露出笑容,打开门:“请进。”
屋内点着灯,江竹君正坐在椅子上等着他。
“你真拿到了?”
王璞将名册递给她,江竹君接过来认真地翻了翻,欣喜地点了点头:“是真的。”
“那好,明日的埋伏取消。我先回去了,被发现就不好了。”
“王璞。”江竹君喊住他。
“还有事吗?”
“你的任务已经完成,我现在就可以安排人送你连夜离开重庆。”
王璞没有犹豫,摇摇头:“不行,我还不能走。如果我今晚就跑了,名册的事会很快被发现,跟我经常接触的那些人里还有我们的同志,我一消失,牵扯的面太广,不妥。”
江竹君:“牵扯最大的,是毛小苓吧。”
王璞的背影一滞。
江竹君叹了口气:“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撤。”
王璞挣扎一番:“1个月,再给我一个月,我会处理好这边的事,然后替你将老彭的骨灰带回四川。”
“着手交接你手上的事务给‘黑墨’,1个月后抽身。”
“好。”
“小心行事。”
“阿君,你也是。”
回到住所,毛小苓还睡着,大咧咧地霸占了大半张床,被子也被踢到了地上。
王璞笑笑,替她盖好被子,搂住了她的腰。
毛小苓似是感觉到身边的人,往他怀里又蹭了蹭。王璞闻着她身上淡淡的樱花味,终于放松下来,沉沉睡去。
小苓,如果1个月我要离开重庆,你,会不会放下一切跟我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