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花神泪&鸢花错(5)(1 / 1)
&争夺皇位
若离天在殿里跟前来祝贺的百官豪爽地喝着酒。
一旁的桌上,若离颢沉默地一杯又一杯,连若离远也一改平时的痞色,坐在若离颢身旁陪着他喝酒。
若离天谈笑间撇了他们一眼,又自顾应酬着。
若离颢和若离远眼里的悲伤如此明显,他又怎么会看不见。可是这女人跟天下一样,他若离天绝不让出心中所爱。皇室里的兄弟情,是如此不同于平常百姓家。他们三兄弟从小一起长大,他样样出众,两个弟弟倒也不争锋芒,一个稳而持重,一个游戏人间。
若离天心里叹了口气,若顺利封为太子,他继位后定会封两个弟弟为亲王,一生荣华富贵。他仰头灌了一壶酒,笑着推开众人递过来的酒杯,跌跌撞撞往新房走去。
揭开盖头,若离天贪恋地望着莫含鸢:“鸢儿,你真美……”
莫含鸢害羞地低下头。
若离天把她抱在怀里:“鸢儿,能娶你,我好开心。”
莫含鸢回应地环着他,脸搁在他胸口,听着他有力的心跳。
若离天突然问道:“鸢儿,你的师父叫什么啊?”
莫含鸢想了想:“我也不知道……师父没提,我也没问过,我只知道我们莫山派历代门人都要改姓莫。”
“那你呢?你本来姓什么?”
莫含鸢轻笑道:“我本就姓莫。”转而又想到师父,莫含鸢身子一颤,想起师父是死在自己手上,她浑身寒气上涌,用力抱紧了若离天。
若离天察觉到,关切道:“鸢儿,怎么了?”
莫含鸢悄悄拭去泪,凄然道:“莫山派门规,每一个掌门只收一个徒弟,徒弟继承掌门之时,就是徒弟毒死师父之日。”莫含鸢闭上眼,不让眼泪掉出来,“师父就是死在我手上的……”
若离天赶紧抚着她的发,轻声安慰:“你师父一定不会怪你的,傻瓜,别伤心了……”
莫含鸢不想若离天担心,整理好心绪,慢慢平静下来。
“我听父皇提起过一种毒,叫‘绕指柔’,你听说过么?”
莫含鸢道:“这种毒师父教过我,我听她老人家说,好像是她当年赢过太师父的毒,你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啊?”
若离开笑笑:“没什么,只是听说很厉害,想放一点在身边防身。”
莫含鸢笑着指指他腰间的香囊:“我送你的这个香囊,只要你一直戴在身上,我保证百毒不侵!再说,绕指柔是很不道德的□□,最好还是不要用的好。”可是见若离天脸上闪过一丝失望,她只好妥协,“好啦,我改天做一些出来给你,不要轻易使用就行,好不好?”
若离天终于开心地笑了,将头埋在她颈间嗅着她身上独特的鸢尾花香味。
莫含鸢执起他的手,柔声说:“离天,我们现在已经是夫妻了,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站在你身后支持你。”
若离天与她十指相扣:“好,鸢儿,你信我,此生,我绝不负你。”
莫含鸢点点头,脸上腾上红晕。
一个月过去了。
这天,莫含鸢正在皇后宫里请安。若离颢的母亲玫贵妃也在。三个人正闲嗑着家常。
一个小太监神色匆匆地前来禀报:“皇后娘娘,玫贵妃,王妃,大事不好了。”
皇后有些不高兴:“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二皇子在御书房跟皇上起了争执,皇上气得晕倒了!”
皇后拍案而起:“玫贵妃,你看你养出的好儿子!摆驾腾龙殿!”
莫含鸢闻言心里一惊,赶紧跟着皇后、玫贵妃朝皇上的寝宫赶去。
若离天三兄弟都跪在门外,皇后和玫贵妃慌张地进了寝殿内。
莫含鸢跟着跪在若离天身旁,低声道:“发生什么事了?”
若离天摇摇头,不做声。
若离颢一脸沉重地埋着头,若离远意味深长地看了莫含鸢一眼,也埋下头去。
若离天不想她担心,捏捏她的手背:“你放心,御医刚走,父皇没有大碍。”
莫含鸢点点头,反握住他的手。
在殿外跪了两个时辰。皇上的贴身太监拿着圣旨出来,开始念:“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龙体欠佳,深感疲惫,大皇子若离天,万事躬亲,甚得朕心,特立为太子,暂代国事。二皇子以下犯上,骄横狂妄,禁足府中三月。钦此。”
莫含鸢看着若离天欣喜的神色和若离颢悲伤的侧脸,太鲜明的对比……默默为若离颢难过了一下。自己当了太子妃了,可是心里却没觉得多高兴,太子,以后就是皇帝了,那说不定,很快就会有女人跟自己抢离天了……
她不知道,自己一脸的感伤被若离天看在眼里,却想成了另外的意思……
皇上一直缠绵于病榻,喝了好多药也不见好。若离天暂代国事之后很少有时间陪着莫含鸢,总是深夜才回来,大清早就出门。莫含鸢经常连续好几天见不到他人,便天天往皇上、皇后那儿跑,尽尽孝道。偶尔半夜等着离天回来等到睡着,第二天醒来,自己都是舒舒服服躺在被子里的,是离天把自己抱上床的吧?莫含鸢想着,心里暖洋洋的,趴在枕头上贪婪地吸着上面若离天残留的气味,自己傻傻地躺在床上傻笑。偶尔进来伺候她洗漱的丫环见她这样子,都偷偷跟其他下人议论:“你们说太子妃是怎么呢?是不是脑子……怎么老是抱着枕头傻笑呢?”
莫含鸢清闲的时候,窝在房间里绣花,这古代的针线可真是让她头疼,好端端的放着布不扎,偏偏爱扎她的手!为了给若离天绣条腰带,她左手五个指头都快扎成蜂窝煤了!
莫瑶没有跟着她进宫,莫含鸢不想她的宝贝徒弟被宫里污浊的气氛给污染了,所以把她安置在莫家庄,又托罗荞幽照顾整个庄子。自己每隔半个月出一次宫,审查莫瑶有没有好好用功钻研毒术。
可是这天莫瑶突然闯到东宫来,紧张兮兮地说道:“师父师父,莫家庄出事了。”圆圆的小脸因为跑得急,红得和傍晚的彩霞映成一片。
莫含鸢手中的针没拿稳,又不偏不倚扎到手背上。吃痛地放下手中的针线活:“怎么了?别急,慢慢说。”
莫瑶哭丧着脸:“有好几个弟弟妹妹都发高烧,大夫说,说……”
莫含鸢急道:“你别吞吞吐吐的啊,大夫到底怎么说?”
莫瑶突然哭出声:“大夫说是时疫……”
莫含鸢自从收下莫瑶之后就没见她哭过,庄里的事怕是很严重了。
派人通知了还在处理朝政的若离天,莫含鸢拉着莫瑶就匆匆出了宫。
路上她问道:“荞幽呢?她没在庄里么?”
莫瑶老实道:“不知道,我已经好几日没看见她了……”
莫含鸢也没多想,想必是罗荞幽自由惯了,出远门了吧,脚下的步子又加快了些。
到了莫家庄,庄内静悄悄的,仿佛一个人都没有,莫含鸢不解地看着莫瑶。
莫瑶一改刚才的慌乱:“师父,对不起,我骗了你……”
莫含鸢正乱想着。
若离远悄然出现了:“太子妃,你别怪莫瑶,是我求她骗你出宫的。”
莫含鸢见到若离远一脸愁苦的样子,也没有再计较被骗的事儿:“你找我出来有事?”
莫瑶默默退开了。
若离远幽幽叹了口气:“不是万不得已,我也不愿来麻烦你……”
莫含鸢见他如此担忧的样子,也是不忍心:“你说吧,能帮的我一定尽力。”她迟疑了下,“只要不威胁到离天。”
若离远眼中一丝悲伤闪过:“你如此在意大哥?”
莫含鸢不答,若离天是她丈夫,是她心里最重要的人,她自然在意他。
“说吧,什么事?”
“我能不能求你,去王府见见二哥?你知道,他被软禁在府里半个月了,别看他平时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其实骨子里是一个很骄傲的人,被一向崇敬的父皇如此惩罚,他大受打击,我去看他的时候,他已经不吃不喝三天了,我担心他再这样下去,禁足令还没解,他就……”语气里满是悲切。
莫含鸢想着,若离天被封为太子那天,若离颢就被禁足,自己心里总有些觉得过意不去的,沉声道:“好,我跟你去。可是……”
若离远脸上终于出现了些许喜色:“你放心,莫家庄这边我都安排好了,你跟我走就是,不用太久,一个时辰后我就送你回宫。”
“好。”
王府里的下人都是一脸的沉重。
莫含鸢罩了一件大衣,整张脸都隐在宽大的帽子里,紧跟在若离远身后穿过院落,终于来到若离颢的卧房外。
若离远轻声道:“你进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莫含鸢点头,走到门边,轻轻推开了雕花木门。
屋子里没有点蜡烛,触目皆是漆黑,莫含鸢稳了稳心神,一步一停地往房间深处走去。
若离颢缓缓睁眼,闻到那日思夜想的鸢尾花香气,他心下狂喜,又一想,自己一定是想多了,这种时候,这个时辰,她怎么可能在这里。
直到黑暗中传来莫含鸢担忧的声音:“若离颢?你在哪儿啊?”
若离颢轰地站起身,却因为几日未进食,脚下又踩到乱糟糟摆在地上的酒瓶,咚地摔倒地上。
莫含鸢听到声响,摸索着走到他身边,吃力地扶起他:“你没事吧?”
黑暗中,两个人都看不见对方的表情。
若离颢一个情不自禁,顺手搂过莫含鸢的腰,将身边的女人一把抱进怀里。
莫含鸢感受到他周身颓废的气息,也没有推开他,任他抱着她,还像安慰小孩子一样抚着他的背。
良久,若离颢反应过来,她已经是大哥的妻子了,连忙放开他,尴尬地喊了声:“大嫂……”
莫含鸢语气里都是关切:“离颢,你还好吧?”
若离颢苦笑:“能好到哪里去……”他摸索着点亮了烛台上的蜡烛,眼前女子的面容清晰地浮现在他面前,他小声喃喃道:“还真不是在做梦……”
莫含鸢一时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是沉默着。
若离颢此时也没顾什么礼仪,毫不顾忌地看着她:“在宫里过得还好吗?”
莫含鸢点头,犹豫了会儿:“那天在御书房里,到底发生了什么?皇上为何生如此大的气?你毕竟是他儿子啊,你们……”
若离颢淡然笑着,下巴上青色的胡茬在微弱的烛光下,若隐若现:“大嫂,男人之间的事,你一个弱女子,还是别多问了。你只要安心跟着大哥就好。”
莫含鸢也不追问,眼前的若离颢一改刚才的颓废,又恢复了平时的温润稳重。真的是自己的到来,让他重新振作了?莫含鸢有些迷茫。
若离颢望望窗外,时辰已经不早了,他多希望这一刻就永远停留,他自嘲了笑了笑,起身去开门。
清冷的月光下,若离远守在门外,见他出来,终于放心下来:“二哥。”
若离颢冲他点点头:“送太子妃回去吧,别被人察觉。”
若离远自然明白:“是,我知道该怎么做。”
莫含鸢戴上帽子走出来,温和一笑:“保重。”
若离颢心里一暖,颔首。
莫含鸢走了几步,又回头望了望还立在门边的若离颢,清瘦的身影让人没由来的心疼。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往那座牢笼一样的宫殿方向而去。
回到东宫,莫含鸢在沉浸在莫名的感伤里,推开房门,若离天正坐在桌边饮茶。
多日未见到他,是政务太忙了吧,他的身形有些倦怠,脸好像也瘦了。
莫含鸢正要上前。
若离天抬起头,脸色阴沉沉的:“你上哪儿去了?”
莫含鸢咬咬唇,不能说实话。
“莫家庄的孩子们病了好几个,荞幽不在庄里,莫瑶便进宫找我出去。我不是派人支会你了么?你也知道,那帮孩子们都是我的心头肉。”莫含鸢惊讶自己的谎话居然这么流畅地从嘴里说出来。
若离天嘴边闪过一丝冷笑,但一眨眼便消失了,莫含鸢以为自己花了眼。
“哦?是吗?要不要我派御医去瞧瞧?”
“啊,不用了,过几天应该就好了……”莫含鸢很不想对他撒谎,心里很虚。
若离天没再问,看也没看她:“我是抽空回来的,还有很多事等着我处理,你早些歇息。我先走了……”
莫含鸢慌忙拉住他:“我都好几天没见到你了……”
若离远没有回头,轻轻甩开她的手,扬长而去。
莫含鸢不知道,她去王府私会若离颢的事,被人添油加醋地告诉了若离天,可惜她没有对他说实话。
莫含鸢无聊地在御花园溜达,一回头看到容妃带着下人慌张地从御花园走过。容妃跟她儿子若离远是一样爽朗的性子,莫含鸢和她的关系一直像朋友一样。
上前一问,容妃悲切地看着她:“皇上病危,皇后召集我们马上去腾龙殿!”
莫含鸢也赶紧跟着过去,心想自己一个人出来,没人通知到她,差点误了事。
腾龙殿外,朝中大臣都收到消息,在殿外跪了长长的两排。
殿内,皇帝形如枯槁,微眯着眼躺在龙床上,皇后坐在床边拉着他的手掉眼泪。玫贵妃和容妃带着众嫔妃跪在一旁,若离天携着莫含鸢,若离远,包括尚在禁足中的若离颢都跪在另一边,这阵势,众人心里都知道,皇帝怕是时辰不多了……
皇帝似乎意识到身边的人乌压压地跪了一地,慢慢睁开眼,看到莫含鸢的时候,深深凹陷的眼睛里闪着莫名的光。
他挣扎着指了指莫含鸢,嘴里混乱喊了些旁人听不懂的话。
皇后与他夫妻几十年,抹了抹眼泪,默契地望着莫含鸢:“太子妃,皇上叫你,快过来……”
莫含鸢愣愣地走在床边,跪下。
皇帝困难地把手从皇后手中抽出去,颤抖着伸向她,莫含鸢握住他的手,唤了声:“父皇……”
皇帝望着她,好像透过她看到了另外一个人,莫含鸢听到他喊着自己:“芸儿……芸儿……”
莫含鸢看着眼前虚弱得随时可能闭上眼的皇帝,想起自己在现代那个不成器的爸爸,可是她一点都不恨他,他毕竟是自己的父亲啊,再看看眼前这个跟父亲年纪相仿的老人,想起他亲切的话语和笑容,莫含鸢心下悲拗,行行清泪滑下……
莫含鸢泪眼婆娑地望着他,手指偶然碰到皇帝的脉搏,她一怔,再仔细瞧了瞧皇帝的神色,眼神飘渺,神色微倦,苍白的脸颊上浮现着异常的红晕,身子不停地在颤抖。她猜到什么,猛地心颤。
此时容妃在一旁的哭泣声越来越大,引得嫔妃们都哭出声来。
皇帝咳嗽了几声,突然甩开莫含鸢的手,挣扎着坐了起来,怒声道:“朕还没死呢!你们急着哭什么丧,给朕滚!”
皇后自然不愧是皇后,再怎么悲伤也端庄地留着泪,并没有哭闹,挥手让太监把嫔妃都带下去,只留下若离天三兄弟,莫含鸢,玫贵妃,容妃,还有自己。
皇帝不耐烦地唤来贴身太监:“拿纸笔来,朕要立旨!快去!”
莫含鸢把过他的脉,当然知道,皇帝大限已至,现下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
皇帝的眼神一一瞟过若离天、若离颢、若离远,举笔唰唰开写。谁知写到一半,金笔掉下,手无力地耷拉下去,两腿一蹬,骑鹤仙去……
殿里的人围着驾崩的皇帝哭得伤心欲绝,贴身太监颤抖着拿起未写完的圣旨,是传位的遗照,可是最后几个字只写到:传位给若离。就戛然而止。
大臣们还跪在外面,听到殿里的哭声,互相望了望。
太监走出殿外,鸭公嗓吼道:“皇上驾崩——”
大臣们都俯下身子,哭声一片,哀嚎着:“皇上——皇上——”
全国缟素。
若帝若光琪在位三十年,万事以民为主,若国上下国泰民安,国富民强。百姓都对这位明君感激在心,家家户户都挂上了白灯笼,褪去鲜艳的服饰。若光琪的棺椁送入皇陵那天,金若诚几乎所有的百姓都拥挤在街道边,棺椁经过时,百姓齐刷刷地退在道路旁,哭声震天,万人空巷。
走在送葬队伍里的莫含鸢,心里对这位若帝更是敬佩,这阵仗,颇有当年北京城十里长街送总理的壮观啊!百姓们如此拥戴的人,莫含鸢怎么能让他死得不明不白?
碰到他脉象,又仔细观察过,她心里疑惑,但答案,她就算不敢面对,也要去面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