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花神泪&香兰雪（6）（1 / 1）
&拒绝
香清雅久久站在吟雪轩里，抬头望着梧桐叶子一片一片飘舞而下。
燕珣不知什么出现在身后。
“清雅。”
香清雅转头坦然地望着他：“燕大哥。”
燕珣叹了口气：“你都在这里站了半天了，不吃不喝，你身子刚好，怎么这么胡闹。”
香清雅反复确定了自己的心意，朱唇轻启：“燕大哥，你的心意，清雅怕是要辜负了。”
燕珣搂住她的双肩，信誓旦旦道：“清雅，你哪里不满意，你告诉我？我什么都可以为你做到！”
香清雅轻晃了头，推开他的手：“燕大哥，不是你的问题，是我的问题。”
燕珣很少见清雅这样的郑重，她一向都是笑嘻嘻地面对他。
“我的确很喜欢皇宫，可是只是想在这里待一待就好，并不想做你的妃子，和后宫的女人勾心斗角斗来斗去，太累了，我也不会。”
燕珣急忙道：“我可以保护你！”
香清雅一咬牙，像是下定了决心：“燕大哥，我心里已经有人了，对不起……”
燕珣怔怔道：“是谁？”
“是谁都不重要，你比他好很多，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走进我心里了……”
燕珣眸光一冷：“你心里的人，难道是小夏子？”
被看穿了心事，香清雅也不再掩饰，朗然点点头。
燕珣语气僵硬：“你难道不介意他是个太监？你怎么可能喜欢他？”
香清雅悲伤地笑了：“太监？对，小格子是个太监，可是又有什么关系。我就是喜欢上他了。”
“可是你有没有问过我，我喜不喜欢你？”夏无格从树后走出来。面无表情。
香清雅没有想到他听见了所有的话：“小格子……”
夏无格淡然地看着她，开口道：“清雅，我只是把你当妹妹，你明白吗？皇上才是真心爱你的人。”
香清雅涨红了脸：“妹妹？你只是把我当妹妹？怎么可能……”
夏无格打断她的话：“皇上，奴才喜欢的是秀琴，奴才斗胆请皇上下旨，将秀琴赐与奴才对食！”
香清雅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秀琴……他喜欢的是秀琴。
燕珣沉默半晌：“准了。”
夏无格跪下：“谢皇上！”
圣旨传到储秀楼的时候，所有人都难以置信。
接到圣旨的秀琴更是一脸茫然，夏公公喜欢的难道不是雅姑姑么？
香清雅待在房间里整整一天了，不吃不喝也不见人。秀书端着饭菜焦急地敲门：“雅姑姑，你开开门吃点东西好不好？姑姑！姑姑！”
穆有灵和郁珂结伴前来。
穆有灵问道：“秀书，雅姑姑还是不肯吃饭吗？”
秀书沉重地摇摇头。
郁珂咬咬唇，上前敲门：“姑姑！你说句话啊？珂儿帮你去找哥哥好不好？”
香清雅的声音终于从门里传来：“我不饿，你们都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秀书：“姑姑，明天就是册封礼了，秀女们都等着您安排最后的教习呢。”
“秀琴知道该做什么，让她去吧，你们别来烦我了……”香清雅的声音很轻，很淡。
郁珂让小太监叫来夏无格。
“哥，雅姑姑都一天没出房门了！”
夏无格避过她热切的眼神：“哦。”
郁珂忍不住拽住他的衣领：“夏无格！你搞什么鬼呢！我明明看得出来你喜欢雅姑姑，为什么突然要娶秀琴？你倒是给我个说法。”
夏无格任她拽着：“珂儿，你还小，很多事你不懂……”
郁珂冷哼：“是，或许我不懂。你是介意你的身份么？雅姑姑都不介意你介意个什么劲儿！”
夏无格不出声。
郁珂甩门而去。留下夏无格形单影只站在房里。他双手紧攥着，指骨都捏得发青。
香清雅，你何苦呢……
趁着夜色，夏无格悄然来到吟雪轩，明日就是册封礼，大家都早早睡了，备足精神应付明天的忙碌。吟雪轩也是黑暗一片。夏无格步子沉重地走到门前，倚着门坐下。
“清雅，今天的月光好美。”他喃喃道，声微如蚊。
“我还记得第一次在红酥院看到你的时候，你躲在大帘幕后边替一个青楼姑娘假唱，那首歌真好听，可惜一直没机会再听你唱一次……”
“你脑子里总是有那么多新奇的玩意，遇到不开心的事也是一笑了之，宫女太监们都很喜欢你……不对，只有储秀楼的奴才们那么喜欢你，其他宫的宫人都不喜欢你，因为你太护短了，储秀楼的人都要给你宠坏了……”
“我记得小时候和珂儿走散之后，我在大街上到处找她，可是怎么找都找不到……像个小乞丐一样饿晕在雪地里，那个时候燕珣也才十岁，还是个小王爷，是他带我回王府，给了我一口饭吃，还帮我找珂儿，你说，这么大的恩义，我怎么可以辜负呢？”
“燕珣他，真的是很喜欢你啊……可是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你们家乡的男人都只娶一个女人，可是燕珣不还没有皇后么？你可以做皇后啊……我娶了秀琴，你就不会再把心放在我心上了吧？”
“我说了好多次了，大家都叫我夏公公，皇上叫我小夏子，你老是要叫错，小格子，呵呵……”
夏无格坐了很久，终于站起身来，手轻轻贴在门上，眼前晃现香清雅的音容笑貌。
“要好好吃饭啊，雅雅……”他脚下轻轻一踮，轻盈去越过墙头，只留下一滴泪落在如水的凉阶上，挥发在夜里……
香清雅一直躺在床上，直直地望着床顶，眼睛红肿着。
哭累了就睡，睡醒了就发呆。她自言自语着：“臭格子，烂格子，我才不要喜欢你！你就是看着秀琴比我漂亮比我贤惠！你个混蛋！本姑娘不嫌弃你是个太监，你倒嫌弃我……”
她的肚子早就开始咕咕叫了，却拗着不肯开门吃饭。夜已深了，她实在受不了，从床上爬起来，踉跄着走到桌边把整壶水咕噜咕噜灌下肚，腹中终于不再空虚得难受。她推开窗户，大大吸了一口气。
借着月光，她打量着房间里的摆设。床头系着的五色宫绦是小格子从太后那儿讨的赏，睡觉的琉璃枕是小格子当了宜妃三个月的武术教练换的，桌上的青花釉瓷套杯是小格子陪着她一点点用陶土捏的，首饰盒里的耳环簪子镯子，衣柜里的各色常服，都是小格子从宫外给她买的……她鼻子一酸，眼泪就下来了……
第二天一早，香清雅再怎么任性，也得领着储秀楼的秀女们出席册封典礼。
穿着淡雅的粉蓝色宫装脸色沉郁地站在秀女们身边。她只是一味埋头行礼，从进殿开始就没抬过头。
燕珣穿着九龙戏珠朝服坐在龙椅上，夏无格埋头立在他身后，两个人的目光都停留在那蓝色的身影上。
礼官的声音响彻了整个金銮殿：“秀女觐见！”
接着就是秀女们一个一个按顺序给皇上看一眼，由皇上亲自赐予玉如意、紫檀木簪、和田玉镯、凌霄花。得到玉如意的就立为妃，得到紫檀木簪的就封为嫔，和田玉镯代表贵人，凌霄花是答应。
穆有灵和郁珂都得到了玉如意，封为灵妃和臻妃。
就在礼官要宣布册封结束时，一直只是坐着观礼的太后突然发话：“慢着。”
全部人的停下来听候太后吩咐。
太后指着人群中尽量让自己不扎眼的香清雅，笑着对皇上说：“皇儿，我看这个宫女长得很合哀家的眼缘，不如在今天也纳入后宫，封个贵人如何？”
太后的话像惊雷似的震栗了殿中的每个人。
香清雅忙不迭地下跪，头搁在地上：“启禀太后娘娘，奴婢只是储秀楼的宫女，身份卑微，怎可以卑贱之躯侍奉皇上，还请太后娘娘收回成命！”说完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燕珣望了望自己的母亲，心下明白，母后是知道自己心仪香清雅，又知道自己不会强迫她，便抢着做恶人啊……
燕珣沉默着走下殿，走到香清雅跟前：“清雅，太后的意思……”
香清雅打断他：“请太后娘娘收回成命，请太后娘娘收回成命……”头重重地一下又一下磕在地上，镶金的地砖上的血红越来越浓重。
燕珣扶起她，低声在她耳边说道：“你就如此不肯接受朕？”
香清雅只是继续哀求道：“请太后收回成命……”
燕珣闭上眼叹了口气，转身笑着对太后说：“母后，您今天真是点错鸳鸯谱了，清雅是我在民间认的义妹，她性子皮，我便一直留她在储秀楼，不想母后也如此喜爱她，那么，今天朕便封她为玉清郡主，母后觉得如何？”
太后微笑着点点头：“一切由皇上做主。”
郁珂在一边拉拉清雅的外襟，低声道：“还不快谢恩！”
香清雅复又跪下：“谢皇上恩典，谢太后恩典！”
转眼一个月过去了。夏无格是皇帝身边的红人，他和秀琴的婚事也是风风光光地在宫里办着。夏无格住在太监房里也不方便，燕珣便赐了他所居的天龙宫的偏殿春熙殿给夏无格当新房。
虽然没有花桥，没有唢喇，春熙殿却也是处处挂着红灯，贴着大红的囍字。夏无格和秀琴相好的宫人们都聚在春熙殿的院子里饮宴，好不热闹。
储秀楼的宫人们都去了，只有香清雅一个人躲在吟雪轩里。夜色慢慢地降下来，清雅坐在梧桐树下，抱着自己的膝盖，头埋在膝盖上小声地哭着，他成亲了……就算他是个太监，不会和秀琴有夫妻之实，可是以后他的身边就有了一个明媒正娶还是皇帝赐婚的妻子了，而她呢，什么都不是……能和他并肩的人，从来都不是她，以后也再也不会是她了……
秀书等人终于回来了储秀楼，有的小太监喝醉了，一进宫门就大声嚷嚷。
“秀琴打扮得真漂亮！”
“夏公公那身红衣裳可真好看，我以后也要好好伺候主子，让皇上也赏我一个媳妇儿！”
她们都喝完酒回来了，小格子和秀琴，应该进洞房了吧？
雨毫无预兆地来临，伴着阵阵雷声。房间里静静的，只听得见雨倾盆的响声。
夏无格和秀琴并肩坐在喜床上。
秀琴红着脸悄悄打量着自己的丈夫，夏无格长得算是很好看的，又会武功，虽然是个太监，人却正直善良。自己区区一个宫女，嫁给他也算是有个依靠了。
夏无格整晚却一眼都没有看过她，此时两人挨得很近，夏无格只是直直望着高台上的红烛发呆。
秀琴试探地问道：“夏公公，时辰不早了，我们……”
夏无格敏捷地躲过了她伸向他衣领软扣的手，转眼间用轻功闪到了门口。
秀琴诧异地望着他。
夏无格歉意地说：“秀琴，我娶你，你应该明白为什么。以后你是我的妻子，我自然不会亏待你。这个春熙殿，你就是女主人。整个殿里的人和物，都是你的。”他顿了顿，“除了我。”
秀琴胸口堵得慌，却也释然：“我都明白。”
夏无格拉开门，惊讶地看见雨中站立着一个女子。
香清雅穿着一袭白色常服，头上簪着夏无格送她的玉兰蝴蝶步摇，腰间挂着香雪兰，静静地站在门前的空地上，她不知已经站了多久，身上的衣服湿透了，额前的碎发贴在脸上，雨水顺着发丝落到衣服上。
快入冬了，又是雨夜，香清雅的嘴唇都冻得发紫，身子微微在颤抖。她只是看着他，大大的眼睛渗出泪来，跟雨水混在脸颊上淌下。
夏无格快步走到她跟前，大声吼道：“香清雅！你疯了吗？这么大的雨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香清雅伸出手，扯扯他的衣袖，带着哭腔喊：“小格子……”
夏无格甩开她的手：“我说了多少次了！我是小夏子！不是小格子！”力道没控制好，香清雅重重摔倒水坑里，搞得更加狼狈。
夏无格狠心别过脸不看她：“你快走吧！你难道不知道今夜是我的洞房花烛夜么？来捣什么乱？”
香清雅坐在湿淋淋的地上，抬手又拉住他的袖子：“死格子，臭格子，我是来抢亲的……”
夏无格想要再甩开她，她使尽力气拽着她的袖子，就是不撒手。
秀琴听到声音，已经站在了门边，心疼地看着雨里的香清雅，关切地唤了声：“雅姑姑……”
夏无格指着凤冠霞帔的秀琴，声音冷冷地说：“你看见了么？我和秀琴已经是夫妻了。你一个黄花大闺女深更半夜跑到这里来做什么？快回去。”
香清雅眼里都是悲拗：“回去？回哪里去？回到吟雪轩里，房间里全是你送给我的东西！首饰、衣裳、鞋子，全都是你送我的，你让我回去守着那些东西干什么？夏无格！你明明知道我喜欢你，你对我那么好，你居然说你爱的不是我？你要我怎么办？怎么办？”
画面静止，我觉得脸上凉凉的，伸手一摸，竟是流泪了……我拿起桌上的花瓶，走近溯未镜中，蹲在香清雅身边，她脸上全是水，我怎么分得清哪滴是泪？她腰间的香雪兰突然闪着黄光，一滴液体从她脸上划到花瓶里，我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推回到现实世界里。画面又开始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