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清醒之梦（上）（1 / 1）

当你看到对自己来说很重要的人死在面前的时候，你会是一种什么想法？

像所谓的少年漫里描绘的那样，突然爆发出巨大的潜能从而实现新阶段的跨越？还是像暗黑小说一样突然黑化大开杀戒从此彻底蜕变？

泽田纲吉倒是希望自己可以这样，可是悲哀的是，他眼睁睁的看着云雀咳出一口血，却发现自己无能为力。

一次又一次，他害的同伴们家破人亡。梦境中的十年后，惨烈到无法直视，好多人死掉。原本庆幸那只是个梦，想要好好珍惜这样真实的生活，想要好好珍惜身边的人——

却没想到，现实的真相比梦境还要残酷。

死的——是他重要的同伴，是他在这个冰冷而又真实的世界里最珍视的存在。

世间百态，人情冷暖，只有个人自行领会。所有的伤痛，也只能独自背负。

泽田纲吉挣扎着爬起身，接住了云雀，颤抖的抚上他的脸。

他看到从来不苟言笑的云雀学长，破天荒地的向他微笑了一下。纲吉从云雀的眼神里能看出来，他想说他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

果然，现实，就是现实。怎么可能会一直过快快乐乐的日子。

他忽然想起曾经在哪本书上看到过，生活就是一场□□，你无法躲避，只能麻痹自己去享受。

当时看到这句话，他还笑得趴下，想是哪个痞子那么有才，写出这种真理。

此时此刻他再也笑不出来。

"享受，说的真好……"他自嘲的笑道，脸上的失落尽数落入云雀的眼中。

云雀将一切都看得清楚，却依旧不动声色。他只是这样静默的看着纲吉，宛如一滩平静的湖水，窥探着他的所思所想。

纲吉想，所谓现实，不过就是捧给你世界上最好的东西，再在你为之欣喜的时候亲手将它摔得粉碎。

青春，感情，容貌，心态，最珍惜的回忆，都会被毫不留情地夺走。

所以经历了现实的人最后，什么都不会剩下。

只剩下一颗被时光侵蚀后斑斑破碎冷的像要死在灰烬里的心，在流年的车轮里喑哑的唱着歌，慢慢的失去所有美好的东西，慢慢遗忘掉自己拥有的一切，慢慢失去所有珍惜的人，冷眼旁观着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活着的朋友，再也没有属于自己的回忆。

最后黯然老去，留下黄昏里阴影斑驳的青冢，了却这一世悲欢离合，将一肚子的苦水不甘带进死亡。

那么，明知道最后徒劳无功，为什么人还要辛辛苦苦的活着，去经历着一切。

到底是为什么呢。

都说浮生一梦，所有人都甘愿醉在这场荒唐梦——

等等，梦？

怎么可能，泽田纲吉反应过来，自嘲道，如果是梦的话，现在他想让天变天应该就会变，可惜根本就不会。

一瞬间，泽田纲吉抬头望着天，突然怔愣。此时的天空中不再只有阴郁的云，而是向外吞吐着什么。

一丝丝雾从中弥漫而出，绿色的闪电隐隐约约闪现于云间，黄色的太阳在云影中露出小半边脸。

一瞬间，他好像什么都明白了。

庄周梦蝶，蝶梦庄周。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纲吉的刘海垂下，盖住了他的双眼，哪怕是现在正对着他的云雀，都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瞅见，他嘴角缓缓翘起，露出一个阴郁的弧度。

泽田纲吉将云雀扶起，将他安置在靠墙的位置，手停止了颤动。

正在这时，后面的福田耐不住寂寞，笑咪咪的拿出手中的刀子，口中还说道："杀了一个，也不差另一个。"

说罢，便猛地扎过来，凉丝丝的匕首破开空气，发出尖锐的声音。

然而泽田纲吉并没有回过头，背依旧挺得笔直。

福田愣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平日里胆小的泽田纲吉为何如此冷静，却也没放弃手上的匕首。

略一停顿，便直直的向他扎了下去！

泽田纲吉没有动弹，任凭匕首戳进自己的皮肉里，和骨头摩擦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福田将一把匕首深深地捅进了他的身体里！此时匕首尖已经穿透了纲吉的身体，直直的指向云雀的鼻尖。

云雀惊愕的睁大了双眼，一脸的不可置信。然而下一秒，意识到现实的他，眼睛却变得通红。

那双眼睛已经不再只是犀利，更带着无与伦比的恨意！

然而泽田纲吉却全无动作。

血从他的唇角淌下，一滴一滴落在云雀的脸上。

福田的眼神中也是惊诧无比，他一把将匕首抽出，跌跌撞撞的向后慢慢退去，喃喃道："怎么可能——那么容易——"

下一秒，从前方爆发出了紫色的火焰，气势汹汹，嚣张的仿佛要把整个天地全都吞下！上连天，下连地，贪婪的吸收着天地的精华，并在不断膨胀！

滔天的怒火，随着波动的紫气迅速爬上巅峰，镇的福田竟然连呼吸都不能！

紫色的火焰？难道是——！！！！！！

熊熊烈火中，一抹修长的身影隐隐约约闪现，黑发飘扬。

云雀恭弥！！！！！！

明明自己已经亲手把他捅的只剩一口气，此时此刻的他为什么却又能好端端的站在这里？

福田百思不得其解。

火焰照亮了天地，却又在向他施压后迅速的退了回去，只留下斑驳的残影。

他惊异地望去，却看见两个并肩的人影。

完好无损站在那里的云雀恭弥，还有被捅穿身体的泽田纲吉。

泽田纲吉抬起手，手上萦绕着紫色的火焰，是专属于云的火焰，此时却奇迹般的在他的手上游走。

他嘴角微微上扬，眼神清朗，是想通透后的明彻，但还是淡淡笼上了一层阴霾。

泽田纲吉明白了答案，为什么人要活着。

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有执念，才会有生，有了却，才会有死。

活着，才能享受，才可以有醉生梦死的资本。

说白了，一切的奋斗，都是在为人们所期盼的醉生梦死做铺垫而已。

什么是目标？这就是目标，永远快乐着，没有痛苦，没有工作，只有享受的人生，就是他们活着的目标。

然而，醉生梦死，只会是存在梦里的东西。

是，这一切美好的生活，在他刚才看到按照他内心的变化而改变的天气的时候，就已经都明了了——这只不过是一场梦。

没有黑手党，没有危险，他最想要的平静完美的校园生活。

这就是他活下去的理由，为了这样的生活，所以他拼了命的在现实中活下去，带着自己的伙伴，拼命想要打破黑手党的宿命。

但是又怎么样呢，越来越多的经验告诉他，他只是个一辈子都逃不出控制的可怜虫，哪怕他在努力，终究还是要被绑上黑手党的椅子。

在知道自己不着调的老爸杀死了炎真的亲人的时候，他的一颗心已经完全冷了下来。

活着，只是为了像梦一样不真实的美好。但如果你明明知道根本是奢望，你还会去努力吗。

还不如在梦中醉生梦死，只有在梦中，才可以过上真正喜欢的日子。

所以泽田纲吉的成绩才可以真的稳步提高，所以小野老师的卷子到最后才能被找到，所以六道骸才会那么轻易的站到了自己这边，所以——

所以云雀恭弥才会一反常态的对自己这样好，才会说了那么多让自己感动不已的话——

因为一切都是自己幻想出来，用来哄骗自己的美梦而已，当然能感动。

方才那些黑手党说的话，也是他意识的反映，是黑暗面的揭露。

他心心念念的同伴，就那么无情的被黑手党做了诱饵，逼得他一次两次上钩，却无法不去做。

厌倦了一切的他，选择沉睡在梦境里。事到如今，他终于回忆了起来。

这个梦为什么会存在，以及对面的福田到底是谁。

因为是创世主，所以不会死——

所以可以轻而易举的通过火焰，将云雀复活，哪怕被捅穿了身子，只要他意识坚定，就不会死。

多么皆大欢喜，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但他却有些恍惚，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他晦涩的望了云雀恭弥一眼。

可惜，这只是个不为人道的梦境。

云雀学长看到他被捅穿的时候爆发了怒火，将那半死不活的身体强行使用，正方便了他向云雀学长灌输构建世界的火焰的力量。

他望向云雀恭弥，眼底涩然。

有那么一刹那，他想相信，那怒火不是自己虚构出来的，而是真真正正的云雀学长为了他而拼命。

可是这又怎么可能，他自嘲的笑笑，将悲伤藏入心底。

想着逃离现实做美梦，却反而在成为创世主后盼着梦里面虚假的人物成为现实，是不是很可笑。

他将执念带入了这个完美的梦境——长时间的黑手党生活，硬生生的创造出了类似□□一样的福田十代。

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是他杜撰出来的，很可笑对吗。

明明自己是创世主，却被自己制造出来的福田耍的团团转，掉了眼泪，喊哑了嗓子，看起来像个傻子。

在白日梦里自作自受的傻子。

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除去福田十代了，这个类似心魔一样的存在。

如果不是因为他的闹腾，他可能还沉浸在梦里过着真实的日子。

是他，破坏了一切。

泽田纲吉缓缓抬起手，向福田十代走过去。

云雀恭弥眯起眼睛，看向泽田纲吉的动作，蓦然眼神变得犀利。

福田瘫倒在地，怎么动都动不了，此时的他，弱小的像只蚂蚁，在本体的压迫下一动都不能动。

他眼睁睁望着泽田纲吉越走越近，一双空洞的眼睛泛起一丝嘲讽的涟漪。

你终究是要杀了我。我——还是逃不过。

不过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福田闭上眼，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他感觉到泽田纲吉的脚步越来越近，却突然一下停顿住了。

"云雀学长？？"泽田纲吉惊讶道，一脸的不可置信。

云雀恭弥就这样拦在他的面前，眼神幽深，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你——为什么要拦着我？"泽田纲吉惊讶道。

"草食动物，"云雀望着纲吉暗淡的眼睛和死灰的脸庞，一时间很想恼怒的一拐子抽上去，却又放弃了这种想法。他叹口气，眼神中却带了一丝无奈："福田十代，你还不能杀。"

"如果你还记得烟花大会上我对你说的话，那么此刻，你就不该这么斩钉截铁。"

看着泽田纲吉一瞬间的迟疑，云雀恭弥许久许久不曾燃烧过的怒火，再度复燃。

上次发火，还是在现实中的泽田纲吉自愿自杀，结果被福田十代趁虚而入。

虽然最后福田十代的入侵失败了，不然他也不会乖乖滚回梦境世界闹腾。

方才他看到的一切，已经足以让他猜到草食动物到底是个什么心思。

——他恨福田打破了一切平静，所以想要抹杀他。

云雀的凤眸清冷，却透出丝丝凉意——

草食动物，你还是那么蠢。

你若是还记得我问你的那句话，在你还没想清楚如何作答前，那你就不应该对他下手——

因为，他便是你，你便是他。

他是你——唯一可以选择的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