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Chapter 47(1 / 1)
另一边,裴蕴桐收拾好行装,打算前往下一个都城——奥斯图尼。
她问他,要不要一起。
答案自然是,一起。
这是一个没太耳闻的城,两天的车程,辗转N趟N种车。此刻他们走在不大平坦的小路上,她打趣他,后悔跟来不?
他摇头,“幸好跟来。”
她须臾明白了他的意思,“那你猜我来这是为什么?”
“总不会是来考察的吧、”
她听着笑了,但随即隐去,“我来这,是为了见一位故人。”
那是片斑驳沧桑古老的城,周遭的建筑物全是白的。乍一看,有点像希腊的那些小镇。但其实,不一样。他们在一幢一层楼的屋子前停了脚步,看得出来这屋子有些年代了,她上去摸那白墙,一蹭,全是粉。
“这个屋子的租金是400欧元每月,两室一厅。住在这的是户四口之家,户籍迁到这的中国人,这个镇上少有的中国人。男人以赌博度日,自然地,家里的一切负担都落在了女人身上。她的两个儿子都上了小学,好在念书是不用钱的。她在这里做过纺织女工,去餐厅端过盘子也洗过盘子,以前开过服装店,亏本倒闭了。到现在,也仍是在打工。她自18岁到意大利起,就没再回去过,包括结婚也是在这儿结的。”
“她是我妈妈的妹妹,我的小姨。”
进去后的屋子比想象得还要小些。屋中陈设杂乱,但显然已经是收拾过的。她的姨父不在,两个弟弟,一个在打游戏,另一个也还是在打游戏。片刻,小姨端了水果出来,他们这才坐下。
气氛似乎有些尴尬,纵使有血脉这条纽带在,毕竟太长时间不见,话不知从何起,也没话可说。
她对小姨所有的印象,或者说认知了解,仅靠着微薄的儿时记忆。在北京时,小姨帮衬着母亲生意,以及母亲整日絮絮叨叨,口述她回想里的小姨。
屋内的光线不好,可她还是瞥见了黑发里的几丝白发。小姨小了母亲整整十岁,母亲过得不好,可她竟也没好过母亲。
这儿的事她只字不问,带了母亲的话过来,告诉她家里人安好。对于一起过来的傅绥彧小姨也没多话只是私下问她,是不是男朋友。
她大概是捱了一下,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她没敢多叨唠,待了半个多小时,就走了。
依旧是那条极窄的不平坦小路,寂无人影。
说不惆怅是假的,说感同身受还不够格。她回望了那间屋子,“有多少这样在外的中国人,穷尽他们的一生,就这样受着。她每每打电话来,话到最后,母亲总不敢问一句‘什么时候回来’。她不敢回来,怕外公外婆知道她过得不好。她不是不想回来,却是回不来了。”
这之后,他们也没再去别的城市,她很喜欢这个小镇,回国前就打算待这了。回程的机票是早就买好的,7日后,到时候转折到罗马乘。
她每天都会抽些时间去看小姨,留得时间不一。偶尔还会给两个弟弟讲讲功课。
这天她惯例去小姨那,远远地听到里边摔东西吵架。她在门外站了好一会,还是转身走了。
傅绥彧问她,不进去劝劝吗?
她摇头,劝不住的。就算劝住了,那下次呢,她劝得了一时劝不住一世。这症结还在小姨自己身上。
“我小姨和我母亲,大概中国还有很多的她们那一辈的女人也是这样,以为遇到一个男人,这辈子就这样了。后来想通了的母亲去劝我小姨,劝她离婚改嫁。小姨不肯,倒不是因为爱,是有两个孩子的原因,但更重要得是,她自己已经灰心了。她觉得天下的男人都一样,再嫁一个也不会不一样。”
“你大概不知道,在这样的认知下,第一次见你,她居然觉得你,不一样。”
他一直安静听着,到这一句,步子由衷一滞。
“你确实跟我以往认识的那些男的都不一样,可有一件事我想不清楚。傅绥彧,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他的嗓音略有些喑哑,他说,因为我想对你好。
因为我知道,我对你百倍好,你会以千倍还我。
从某一程度上讲,这个买卖并不亏。
这个回答稍有些出入。她结结实实地愣了下。缓了几秒后听到他说,如你所说,遇到一个愿意对你好的和你愿意对她好的人同等不易,而我,是后者。
希冀有一日你于我,会是前者。
他其实说明白了,也没说明白。喜欢一个人总有理由,她只是想知道,为什么。
她如是问,这种直白到近乎露骨的话,她还是第一次。
他没马上接下去,一时没了声迹。她想过这种状况的,她给自己找了台阶,“很多人都觉得喜欢是没有理由的…”
“不,我是有理由的。”话落他的身子倾轧,他与她毫米之间,她看到他那张极尽严肃的脸,“24岁的夜遇上19岁的侧影,以及那一侧影下的疤痕。事隔五年,24岁的裴蕴桐才知道有一个傅绥彧的存在。我给了自己五年时间,五年前我不确定,而今,我想,就是你了。”
国内国外,二十余载。我去过足够多的地方,认识过足够多的人,见过形形□□的女人,惟有你,不一样。如若非要说得清楚,那大概是这两个字:值得。
他知道她执念,知道她,给她一分好便会还你十分。她的心里太难进去,但一旦进去了,那便就是你了。
那一边,德国法兰克福。
谭素颜了解好相关事宜后便一个人出来逛了逛校园,这一圈下来,果不负盛名。
惟一叫她不爽得是,这校内外情侣满布。她倒是没被虐到。只是从来都是她虐裴蕴桐单身猪的份,没想如今她成孤家寡人了。
说起单身猪,这是她给裴蕴桐新晋的位分。前个网上看到的笑话,单身狗与单身猪的区别——肯德基奶茶店等等做促销推出情侣买一送一,单身狗看了,中伤后黯然离开。可单身猪不一样啊,反正她都吃得掉。
不知道这边有没有这样的活动,她也吃得掉啊。她正想着,地面上被拉长的身影,她抬头,裴蕴杵。
同一时刻的奥斯图尼,蕴桐的回国行程或者说是小镇心情被一条突来的‘爆破’新闻,炸乱了。
均染的小三身份被戳破,她和徐康口诀发生肢体冲突,不幸流产了。
舆论指责一拨盖过一拨,徐康和均染皆是。徐康惨烈得多,几乎是毁灭性的。
这大概也是邹均染想看到的。但于蕴桐而言都不重要,重要得是,邹均染流产了。她流产了,流产了。
她兵荒马乱的去改签,改签不掉。在焦急,恐惧和不安间,她只能等。
邹均染之前一力袒护徐康,如今鱼死网破、惟一的可能,就是她之前说得那些,应验了。
她为得可不是这样的局面,她岂不是,罪孽深重。
终于捱到回国,下了飞机后直接去了医院。顾不得还拖着行李,医院那有不少记者蹲点,病房外也有人守着,她进不去。
她心急如焚,却也只能干急。她不知道现如今顾青岩处在什么位置,扮演得又是什么角色。她只知道,这种境地,她找不得他。
傅绥彧一路尾随着来。她回头望了他眼,让他先回去。她说她想一个人待会。
当她一个人拖着一只大行李箱走在马路上时,步履颠簸,像一只被遗弃了的沮丧的流浪狗。她不在意路过的行人会用什么样的眼光看她,奇怪的陌生人,又或是异类。
在这个天气不太好,全程阴的午后,有一个人和她同等灰头丧气。她抬头,前面不远处的公交站,那个人的名字她叫不出了,但她记得他——沐卉的初恋。
别人的是故事,自己的是事故。这句在很久以前就已经流传很广的话,再一次在他们身上得到惨烈的应证。
她没想到她急忙忙赶回来见到的第一个故人,不是邹均染,而是沐卉。
算起来她们已有七、八年没见了,是她避着了。她之所以不去见她,是因为太久的未见,她怕她们已经是两个圈子的人,互生嫌隙。
上海某院。
在蛮偏的地方,像是城市和郊区的交界地,她找过来挺不容易。但她知道这个医院是很有名的。
形形□□的人,老少男女,各类人,很多人。
她踌躇了会,去了隆胸楼层。
是的,这是家整容医院。
当她真实看到那些血肉模糊的手术残余现场,她当场呕了出来。
她知道现在整容丰胸普遍存在,只是她没想过有一天会漫及到她身边人。
那一扇门外她站着,很久都没有进去。
她还是去见她了。因为事先知道原委,所以并没有太多震惊。时事境迁,说物是人非不够,是真的面目全非。
她的脸动过刀子,从眼到鼻再到下巴,整张脸只依稀辨得是她。她不想说她比从前如何了,这次是她第二次来了,隆起的胸想不注意都难。不管这之前她是带着怎样的情绪来的,指责、荒唐什么,这一刻,心疼都占了上乘。
沐卉见到她惊喜万分,虽说她们那时是不欢而散,也是真的很多年没见,联系也少得可怜,但那么多年的感情不是假的,且一直都在。她惊喜还有一份是因为蕴桐脸上的疤消除,她为她高兴,同时也觉得她跟她似乎是同道中人——都在变美的路上,且为之努力着。
尽管开场很好,没有疏离尴尬,但有些事她总要交代下。她如何知道她在这,又是如何找过来的。
沐卉问她了,她也如是说,我碰到邵铭了。
邵铭,沐卉的初恋。她那天碰到他,他告诉她他太太正在跟他闹离婚,而这一导火索正是沐卉。
准确来说是整了容的沐卉。
是那种老套烂熟的戏码剧情,他太太误会他跟年轻漂亮的小姐好上,以为沐卉是他在外养得小三。
沐卉的脸马上冷了许多,“你是来作说客的?”
“不是,”她缓了下,“是,我不认同,但我理解。孰是孰非又怎样,别人怎么我不在乎,你知道,我在意得是你。只是,你何苦这样作践自己。”
又作践了别人的幸福。这话她没说,原谅她刻薄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