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Chapter 6（1 / 1）
饭后，他们辗转去了母校。
他们高中教学楼到寝室楼的那一条小路，树影稠密，路灯轻晕。她陪他走了三年，竟走出了风花雪月的味道。
她低头，看到他的右手和她的左手，仅有不到一厘米，这样近。
高中三年，她陪他减肥，从180斤到120斤；高二分班，他分到了她隔壁班，她节节下课都往他的教室跑；下雨天的日子，他们俩都没带伞，他不管不顾的抢过其他男同学的伞就往她手里塞；寝室里买寝室服，她额外多买了套情侣装，骗他说这是闺蜜装，两人换上了后，她却忘了拍照留念…
往事悉数，一整个青春都是他。是的，她爱她的男闺蜜。
高三临毕业之前，也是这条小路上，他俩的手也挨得这样紧。她那句“我喜欢你”就要说出口，却先听见他说，他说，素颜，怎么办，我好像喜欢男的。
大学时代，有一次，她跟蕴桐两人好像疯了一样坐在学校后面的茶花园里。那时井延大老远的跑来看她，她正送完他走。
她坐在石凳的一侧，兀自道来，你知道吗，我当时听他讲那几个字，真的是五雷轰顶。
蕴桐没接话，她也被她带动了一点情绪。
她继续道，“你说你喜欢你的哥哥，可他到底跟你没一点血缘关系。”
蕴桐眸色暗沉，“我几时说了是血缘的关系，倒是你，你努力让他性取向正常不就好了。”
“说得轻巧，我陪在他身边那么久，他要喜欢早喜欢了。”
听的人指尖轻绞，“我也是啊，总归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他是真的，不喜欢我。”
其实她们何必比较谁的可能性更小一点，同样都是爱而不得，舍不得退而其次。
一周过去，这天下午，裴蕴桐再次见到了那个叫作傅绥彧的人。
他说他想把他卡里的钱全部提前支取，然后买理财产品。
裴蕴桐一怔，理财产品的利息是比定期储蓄高不假，但她面前的这个男人，她怎么看，都不像是会稀罕于这点小钱的人。
她这样想，但总不能对人家说，先生这理财产品利息太低了，与你的气质不符，你还是别买了…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一跳，慌忙换上职业笑容，给他简单地介绍了几款理财产品。
对方也是一副饶有兴致的样子。末了，她询问他的意思，不想他说，这些我不是很懂，你才是专业的，不妨你给我拿主意。
裴蕴桐惊恐的看着人家半天没说出话。他说得于情于理真像那么回事，可她怎么听着怎么这么别扭呢…
话说她这天晚上没有课，下班之际她突然想起前几天说要请宁师兄吃饭的事。
这种事赖不掉，况且她确实该好好地请人家吃顿饭。趁现在有空，再拖沓下去恐怕真成他的“只是客套”了。
她拨了电话过去，响了好几声后才接起。她没说什么赘词，直接阐明。
对方轻笑，“难为你还记得，不过今个怕是去不了了。”
电话挂下，宁师兄说他和领导在陪客户吃饭。
她一走神，说起领导，升职的事不是她会错意吧，领导是没明说，可银行是个奖罚分明的地方，领导难道不是激励之意？
另一边，傅绥彧实验室。
他正在接线路。
有人推门进来。他连头都没抬一下，继续工作。
来人抗议了，“你要不要这么忽视我啊，敢情你这一大堆死物比我这活人重要！”
继续忽视…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职业跟班，严写予。
严写予哪受得了忽视，见此路不通马上转了路子，“话说你这几天怎么老往外边跑啊，不搞你的高科技了。”
傅绥彧埋首认真，似是没有听见。
某人哪里接受得了自讨没趣的事实，探了大脸上前，继续厚脸皮道，“跟小爷我说说，都干什么了？”
傅绥彧的最后一根线路接好，这才抬头，“办大事去了。”
写予佯装震惊，“不会是去斩获诺贝尔奖去了吧！”
傅绥彧嘴角抽搐，白了他一眼，“兄弟，是你想太多…”
“不会啊，你可是在国际上发表过学术论文的人哎…”
“……”
裴蕴桐再次见到傅绥彧已经是一个礼拜之后的事了，还是她的窗口，他来办业务。
上缴□□及他卡丢了挂失。
裴蕴桐错愕，一而再再而三，不会那么凑巧吧，他每次来得都是她窗口。
恰巧她又听到隔壁的人嘟囔：怎么连着好几个号都没人呢…
她一愣，偏头，罗小挲今个休班，隔壁的人不是他。不然免不了又是一顿奚弄。
只是她差点没忍住要问他，先生您这是刷了几个号？
得亏她理智犹存，淡淡地抬眸看他一眼，接过他的身份证，开始正常程序办理。
挂失后她给他补办新卡却被他制止，“挂失了就好。”
虽然觉得诧异但她也没说什么，把证件递还给他。兴许他还有点印象，能把丢了的卡找回来。
只是她心里却疑惑起来，这个男的，他想干嘛呢。
一个上午过去，临近正午，她们几个人轮班午休吃饭。而此时的业务区，冷清的不见一个人。武汉作为中国的四大火炉之首，近六月的天，热起来的时候已和夏天别无二致。
裴蕴桐正处在放空状态，突然听到说笑声，她抬头，看到她们那个上了岁数的又很尖酸刻薄的会计主管身边跟了个年轻姑娘，最为震惊得是，那个会计主管的面部表情，百年难得一见，居然是祥和的。
她突然想起这两日好像私底下听人说起，会计主管带了个新的助理，好像是走得行长关系。
她当时没留意，现在看来，好像真是这么回事。
跟她一起留下来值守的同事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待人走得远了，身子往她这边倾轧，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前两天你休班的时候，主管带她来照过面了。好像是应届的毕业生，叫什么烨来着。”
於烨，这是蕴桐后来知道的。
像她们这些小柜员，一步一个脚印按正常的程序走，勤以补拙加上笨鸟先飞，磨上个好几年功夫，说不定能熬到柜长。如果运气够好的话，兴许还能去争一争业务主管的位置。可现今，脉络局势清明。会计主管上了年纪，退休是迟早的事，而新主管的人选…
难怪这些天行内领导都没动静了，上级领导曾经明示暗示有意把这个位置留给她，可是如今，她被挤下去了。
当天下午蕴桐对账的时候，发现有一笔短款，查核了好几次都没找着原因。这时候，朴主管和她的助理过来了。
看大家的反应，皆是有意巴结这未来主管。而人家，也是礼数周全地应着。末了，这主管助理竟是走到她面前，音色中听，“上次没见着你，可我听说了，你是这批柜员里业绩做得最好的那个。”
蕴桐怔住，她虽不是什么老江湖，可她这两年下来拉存款跑业务也应付过不少难缠的客户，可她此刻，竟对不上话。
於主管的这一句话明褒暗贬，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推她上风尖浪口。
她惊觉到了，面前的这个人对她有敌意。这些年下来，在吃过了人情世故的苦后，她费劲心力的去打点人际关系。而今，这个才与她照第一次面的人，其眼中的敌意，她都不知道为什么。
夜半，此刻拂过脸庞的风还未褪去热意。裴蕴桐整个身子倚在拦护上，看底下一波江水平静，无动于衷。
而她却仿佛看到了江尽头，一涛江水付诸东流。
不是难过，也不是悲哀，只是觉得苍凉，对，是苍凉。
还记得她大学的那会，她去竞选学院的学生会副主席，本以为胜券稳握，想不到还是落了选。
如今好像，故技重施。
而此刻马路对过，傅绥彧就站在她斜对面。
他第一次见她，也是这样的一个背侧面，在一个暗沉死角，看不清情绪，却感受得到，她周身散发出来的，强烈的绝世气息，容不得他靠近。
这么多年，他在她身边，看着她固执地拒绝所有的可能性。他想，那些人里，也许有人爱她的音容样貌，有人爱她的坚韧努力，可是他，爱她身后的孤独寂寞，固执决绝。
裴蕴桐第二天上班险些迟到，她到的时候，罗小仨正稳稳地坐在自己位置上。想来她素来以晚到著称，近来却是次次比她早到。罗小仨瞧出她的心思，不急不缓开口，“不是姐姐洗心革面了，是你，”她故意拉长声音，“被我传染了…”
罗小仨有心调侃，裴蕴桐却似未闻。她环顾周旁，罗小仨顺着她的视线，“那两个新来的抢着去打扫办公室了，不过，应该快回来了。”
裴蕴桐未置一词，面上表情也是淡淡的，她也是这样过来的。入行这么久以来，大多时候她都赶着第一个到。
“同样是新人，我听说昨个楼上的那位见习生倒反给你下了个马威。”
蕴桐蹙眉，眼神暗示她别再说下去。
罗小仨不以为意，身子往她这边轧，压低了嗓音，“你也知道我们这种地方是靠业绩说话的，要是没点能耐，再怎么有关系也都得给老子滚蛋！”
“So，老子力挺你！”
这边裴蕴桐慢拍，严肃状缓冲了好几秒，才“嗤”一下笑出来。在明白对方欲意何为之后，裴蕴桐抬眸看她，恢复惯常的口吻，“银行是你家开的？你力挺我有毛用啊，再说罗小仨，姐姐混到今天这个地步，还能没点心理素质。”
对方失笑，有渐近的步子声，罗小仨挪了步子退回到原位，“对了，你上次请了我一顿，礼尚往来，这次换我请你。不许拒绝，今个周五，别拿有课搪塞我！”
蕴桐好笑，“是，恭敬不如从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