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那一天,诀别NYC(1)(1 / 1)
2001年,纽约的冬天异常寒冷。几个月前那场旷世之灾的阴影尚未全然散去,不断下降的气温伴着低糜的经济,如同重重迷雾,笼罩着这座城市。而在当时,凌妤鸳同样被重重迷雾所困——左边,是她的家人和凌氏;右边,是她的爱情。
往左,还是往右?这个问题的在她登上去往纽约的飞机时都还没有得到答案,她那时只知道想要快点见到龙羿尧。再多一天,她都等不了。飞机的轰鸣声嗡嗡地堵在耳朵边,她没有睡意,便拿着登机牌一遍又一遍地看。
纽约市——New York City,NYC。
NYC……Need Your Comfort……想要你的安慰。
她去纽约,从他那里找寻宠溺。她,真的只想躲在他的怀里。
一下飞机,她就打车去他学校。后来想想那时真是极疯狂的,事先也没和他联系,也不知道什么叫害怕,就那样义无反顾地冲了过去。
等他接到她电话,匆匆从课堂里溜出来,远远地就看到她站在图书馆门口。她穿着厚厚的羽绒服,长长的围巾在领口绕了好几圈。她低头盯着手机,大概是因为冷,时不时地跺跺脚。
“阿羿!”她抬起头来,就看见了他,便一下子扑进了他怀里。
龙羿尧紧紧地搂着她,心疼道:“怎么不吱一声就来了?”说着,拍拍她的脑袋,“这么冷,还站在外面,不会去图书馆里坐着等吗?冻出病来怎么好!”虽然这么说,语气中却满是宠溺。
她却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地把头埋在他胸前,不愿移开。直到他觉得不大对劲,把她的脑袋扳起来,令她不得不与自己直视。
她有些倔强地偏过了头,诺诺地说:“我怕看不到你,也怕你看不到我。”
他笑,一面松开捧着她脸孔的双手,“傻丫头,怎么会看不到呢?不管你在哪里,我都会看着,都会找到的。”他拉起她冰凉的手,帮她搓着取暖,“而且,我向你保证,永远也不会让你看不见找不着。”
一说话,近处就凝结起了小水珠,氤氲的白色水汽。
冷风把她的鼻尖冻得红红的,她眯着眼睛吸吸鼻子,踮起脚把头靠近他耳侧,低声地说:“我就是想你了。”说完,主动吻了吻他的左腮。
“吃过饭了没?”他摸摸她的脸颊,低头问她。他看她摇头便又告诉她说,过一个街区就有很多餐馆了,问她想吃什么,
她吃吃地笑起来,凑到他耳边说了两个字。他的耳根果然红了红,但马上就恢复如常,紧紧搂过她的腰,刮了刮她的鼻子说:“从哪儿学来的?别瞎说!”语气有些严肃,却并没有责备的意思,嘴角还带着几丝淡淡的笑意。
其实,她也不知道那时自己会说出那两个字。在他看来,她说得那么轻松,就像一个调皮的小孩子在恶作剧。他或许以为她是在开玩笑,然而,她自己知道,她不是。
呼呼的冷风如同进行曲,没有半刻停歇。明明是中午,但天色阴沉,倒更像傍晚的光景。繁忙的街道上,两个人挽着手同行,把路上的标志物指给她看。她看上去听得很仔细,但更多的,目光却是停留在他脸上。
看到一家奶茶店,他停下来买了一杯递给她:“拿着暖暖手吧。”其实,有他在,何止是暖了手,早已是暖了心的。
龙羿尧拿过勺子,替她盛汤,每盛一勺都会小心地撇掉油沫和香菜。凌妤鸳搓搓都快冻僵的双手,乐呵呵地从他手里接过汤碗。半碗烫烫的牛肉汤下肚,整个人立时就解了冻似的,手指被熨热了,指尖透出粉粉嫩嫩的红色。
吃得渐渐热起来,凌妤鸳解下了长围巾,胡乱地团了团就要放在一边却被龙羿尧拿了过去。她看着龙羿尧帮她把围巾仔仔细细地叠好,抽了纸巾擦了擦身边的空椅子,再铺了两张干净的纸巾,才把她的围巾放到上面。看着他熟练的动作和若无其事的表情,凌妤鸳有些尴尬地吐了吐舌头,心里却暖暖的。
说实话,那顿饭点的几个炒菜都很一般。海米炖白菜姿色平平,醋溜土豆丝偏脆了,冬笋炒腊肉咸了些,但她却吃得津津有味,觉得再没吃得那么香过。
饭吃到一半的时候,龙羿尧接了个电话。收了线,龙羿尧说:“琪琪一会儿也过来。”
“嗯?”她还在咀嚼的动作顿时停住,反应了好几秒,才“哦”了一声,说不上来为什么,心里总觉得怪怪的。
徐安琪还是如从前那样,穿着白裙子,乖巧地叫她“姐姐”。对她突然来纽约,徐安琪显然也尽是讶然之色,但同时又显得很兴奋,和她讲起在学校里的趣事来。言谈间凌妤鸳才知道,徐安琪在高考之前就已经开始申请美国的几所大学,只是签证花的时间长了些,所以这个学期才来成。
吃完饭,徐安琪因为下午有课就直接回学校了。龙羿尧带着她在市区里乘地铁好好逛了逛。在大都会博物馆,久久驻足于德加那幅唯美的《舞蹈教师》面前;在时代广场漫步,在咖啡厅小憩,相视而笑……两人在寒风中并排走着的时候,他总会把她的左手拉到自己的外套口袋里,握着她的手,同她十指交错。他的掌心总是温温的,她很喜欢这种感觉,会莫名地觉得安心。
一直逛到傍晚,两人找了家快餐店,草草地吃完披萨,他带着她去找酒店,帮她办妥入住手续。
他把房卡交到她手里,准备和她说“再见”的时候,她却抢先开了口:“阿羿,你再陪我一会儿嘛。”说着,又把挎包送到他眼前,撒娇道,“好重,你帮我拿上去,好不好?”
看着她嘟嘴的模样,龙羿尧无可奈何地笑了笑,接过了她手里的包。其实哪里会重,里面不过是装了些她的证件、备用现金和一些必需品罢了。
房门才刚关上,凌妤鸳却立时转身过来,从背后抱住了他,侧脸靠在他背上,喃喃地说:“阿羿,我爱你,很爱很爱你。”
以前,她对着他,倒也不大摆出什么矜持忸怩的样子来,总会笑嘻嘻地说喜欢他、想他了。诸如此类,云云。但如此郑重地用上这个“爱”这个字,却是极少的。在龙羿尧的印象里,这好像是第二次。她第一次说“爱”他,是在去年,他来美国之前。记得那天是他和她,还有顾一鹏、姚叶一起在小南国吃了顿饭。饭后他送她回家,路灯一盏盏亮起来,在快到她家的时候她停下了步子,对他说:龙羿尧,我爱你。
“你爱我吗?”她并没有松开手臂,只是那样问他。
龙羿尧有些失笑,不明白她这是怎么了,不过,这与他的答案无关。因为即便她不问,这个答案也是存在的,并且不会轻易改变。这样想着,他拉开她的双手,缓缓地转过了身来,朝她微微笑着。既然她想听,说出来又何妨?
只是,还没等他开口,她就勾住他的脖子吻了上来,是个有些生涩的舌吻。他很快便反客为主,拥着她深深地吻下去,直到她微微地喘息,他才松开她。看她一直垂着目光,他便低头抵着她的额头,认真地看她,试探着问她:“今天这是怎么了?是有什么事吗?”
“嗯?”她有些不知所措,又似乎是心不在焉。
龙羿尧想了想,还是说道:“你今天,有点,不一样。”
沉默了好一会儿,凌妤鸳却“哧”地一声笑了出来,眼里也是笑意,声音里带着点俏皮:“因为,我很想做一件事啊。”
“什么事?”
她环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说道,语调暧昧:“中午不就告诉你了么,就两个字——‘吃你’。”
很多时候,我们太过急切地想要知道答案,总担心它摇摆不定或是左右逢源。
事实上,答案一直就在那里,从来没有改变过。只要我们摒弃杂念,给心灵寻得半刻宁静,我们很容易就能看到、看清的。不知这算不算是一种悲哀?明明就在那里,我们总却是信心不足,对别人、也对自己。
或许,人生正是这样一点一点在我们不曾意识到的情况下被改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