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疏离（1 / 1）

急救室的门打开，几个人推着严子冬的病床迅速向手术室跑去，等他们进了手术室，苏易涵和严井泫才陪着严安邦匆匆赶过来，望着手术室的灯亮起来，严安邦染上沧桑岁月的面容上满面泪痕。

苏易涵走过来默默地坐在严安邦身边，一只手挎过他的胳膊，头微靠在他的肩头，轻声喊了句“爸，”沉默了一瞬，才又接着说：“放心吧，我哥肯定不会有事的。”

严井泫沉默地靠在走廊的白色墙壁上，微垂着头，看不太清楚他脸上的神情。

过了很久，手术室的灯终于熄灭，门打开，医生走出来，苏易涵立即跳起来，“医生，我哥怎么样？”

年轻医生望着他们，眼中有掩饰不住的喜悦，微笑着说：“放心吧，手术很成功，只是病人情况还没有彻底稳定之前，还要留在重症监护室里观察，你们有可能暂时还不能见到他，不过我们的护士会照顾好他，你们不用担心。”

年轻医生说完这些话又转身回去手术室，苏易涵看着还一动不动地坐在长椅上的严安邦，转过身蹲在他身前，握住他的手，“爸，医生说我哥的手术很成功，不用担心了。”

严安邦活动了下僵硬的身子，抬头凝视了她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扯扯嘴角想笑，可眼角却全是泪，“冬子……真的没事了？那现在能不能见他？”

“爸，我哥才刚刚做完手术，医生说他还需要在重症监护室里观察两天，等危险期过去，我们才可以见他。”

严安邦的手却突然紧紧拽住她的，“危险期？你不是说你哥已经没事了吗，为什么还会有危险期？”

他的情绪有些波动，握住苏易涵的手又使了力气，没一会儿她的手腕上就显出几道红印子，严井泫上前轻拍着他的背，把苏易涵的手撤出来，“爸，爸，你别担心，手术过后都会有一定的危险期，更何况我哥还是开颅手术，医生已经嘱咐过里面的护士，有什么情况会立即通知我们。”

折腾了一天，已经傍晚，望出去西边的天空泛着橙红色的光，映在走廊的窗户上反射出一片片温暖的光，苏易涵抬腕看看时间，又看看仍坐在长椅上不动的严安邦，或许一直没有休息好，黑色的眼眸里一片灰浊，还带着血丝，下巴上青色的胡茬更显得人憔悴不堪，和严井泫对望了一眼，她轻声说：“爸，你已经在这里待了一天，现在也见不到我哥，我们先去吃点东西，然后让井泫送你回家休息一会儿。”

严安邦闭上眼睛摇摇头，“不行，你哥还没有脱离危险，我哪里也不去。”

“可你如果再这么熬下去，身体肯定会受不了，万一你生病了，谁来照顾我哥，还有梁晨那边，肯定会瞒不住的。”

他想了想，终于点头，说：“那好，我回去休息，可是你哥一旦有消息，你们要立即通知我。”

苏易涵点了些清淡的东西，等东西送上来的空当，她问：“爸，我哥是怎么出事的？是谁送他来的医院？为什么到现在连一个人都没有见到？”

严安邦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口茶，“送他来医院的是他们公司下属的一个工厂的老板，我只知道姓苏，听医生说，当时他送你哥到医院的时候，身上全是血，医生问他是怎么受的伤，他支支吾吾地说你哥是不小心从台子上摔下来，正好碰到了头部，可是当我赶过来的时候，这个老板就已经不见了。”

苏易涵皱着眉头，“不见了？”

“对，其实当时我正准备来医院给梁晨她们送东西，可没想到，半路上就接到电话说你哥出事，等我赶过来的时候，这里一个人都没有。”

严井泫问：“那有没有给他们公司打过电话？难道贺彦风到现在都不知道大哥出事的消息吗？”

“井泫！”严安邦低声呵斥。

突然听到这个名字，苏易涵明显愣了下，严井泫也好像才反应过来，脸上的神情似有些尴尬，她望了两人一眼，微笑着说：“爸，你们不用这么敏感，事情都已经过去十年了，我早就已经想开了，现在的他对我而言，不过是个陌生人而已。”

严安邦有些诧异地看向她，确认她是真的不在意了，才开口说：“其实我也不确定他知不知道你哥出事，最近这两年，他们俩闹了些不愉快，感情已经没有原来那么好。”

苏易涵震惊地看了看他，又把目光移到严井泫身上，看他撇过头去不理自己，她心下了然，看来井泫早就知道他们闹矛盾的事情，却一直没有告诉自己，默了一瞬，说：“怎么回事？他们的关系不是一直都很好吗？”

严安邦却沉下脸来，冷笑着说：“那是原来，其实当年你留下一封信就带着你爸妈的骨灰离开，我们找了你很久，可是没有一点消息，直到后来，冬子去贺家找他，才知道你们之间的事情，当时我和你妈妈很生气，所以后来他找冬子想合伙开公司的时候，我们没有答应。”

“那后来呢？”

“后来，冬子还是顾念着他们之间多年的情谊，跟他合伙开了公司，这几年，我也看着他们一步步把公司发展的越来越好，可是彦风和尹子落结婚没多久，杨文烨就开始插手公司的事情，两年前他偷偷挪用公司的钱开发房地产，冬子知道了很生气，可是当时房地产市场正炒的火热，彦风也瞅准了时机，想往那方面投资，只是你哥一直没有同意，两个人的关系也渐渐生疏起来。”

苏易涵呆了一下，困惑地问：“尹子落？杨文烨？他们是谁？”

看到她的样子，严井泫解释道：“尹子落就是之前我和你说过的那个人，她是尹建国的女儿，至于杨文烨，他是尹子落后来的继父。”

面对这么复杂的关系，苏易涵一时有些难以消化突然多出来的这些信息，可她还是从里面听出了重点，“爸，你的意思是，杨文烨插手公司的事情后，我哥和贺家的关系才开始紧张起来？”

“没错，开始的几年他们虽然在管理上有分歧，可凡事都会商量，公司也才发展到今天这个样子，可自从杨文烨插手公司的事情，彦风就像变了个人，特别是在房地产开发这方面，他是牟足了劲头想往这方面发展，甚至，他还动了心思，想利用公司的工厂作抵押向银行贷款，幸亏冬子发现及时，把这事给拦下了。”

“作抵押？”苏易涵和严井泫异口同声地说，他们两人彼此对望了一眼，苏易涵又问：“那我哥出事的工厂在不在抵押的名单中？”

严安邦想了想说：“应该没有，我听你哥说过，他和那个苏老板关系还不错，所以对他一直挺照顾的。”

一顿饭下来，苏易涵吃得有些食不知味，她总感觉整件事有太多疑点，看着严安邦勉强吃完他碗里的饭，苏易涵把还没来及送回去的行李递给严井泫：“井泫，你先送爸回去休息。”

“你呢？”

“你不回去？”

两父子同时问出来，苏易涵笑着摇摇头，“妈一个人在梁晨那边，我怕她身体受不住，更何况我哥这边的情况还不稳定，我也不太放心。”

严井泫抢着说：“那你陪爸回去，我留下。”

苏易涵笑着说：“梁晨是产妇，你认为是我留下合适，还是你留下合适？”

他怔了下，撇过头去假装咳嗽掩饰自己脸上尴尬的神色，低声说：“那我还是跟爸回去吧。”

严安邦看小儿子脸上难得的露出这样不好意思的神情，也扯着嘴角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容里带了几分艰涩：“那我和井泫先回去，医院有什么事情，你记得给我们打电话。”

“放心吧，爸，没事的。”

走出饭店，苏易涵送他们上了计程车，车子在深沉的夜色中越来越模糊，直到隐入黑暗中再也看不见，苏易涵才转身朝医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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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晨的病房有些难找，苏易涵在护士站问清楚情况才找到，等站在门前，透过门上的玻璃看到里面还在忙碌的背影，她才真切地感受到，自己是真的回来了，可不知为什么，她竟不敢举手去敲门。

曾经梁晨和她是最好的朋友，可出了那么大的事，她竟然选择了沉默，是她在两个人之间筑起了厚厚的城墙，不，不应该说她们之间，是她在自己心里筑起厚厚的城墙，阻止任何人窥探她心里的秘密，这么多年过去，她早就学会了怎样在人前戴上那张虚伪的面具，如今再见面，她竟真的没了勇气，她害怕梁晨再也不会原谅她，害怕梁晨会坚决冷漠的推离自己。

正愣神，门在里面被打开，她下意识地想要避开，只是还没来得及，就听见“咚”的一声，对面那人手里的东西掉到地上，在寂静的走廊里发出很大的声音，护士站的护士站起来往这边望了眼，又回身坐在椅子上没理会。

苏易涵微笑着对上那人，声音浅浅地喊了声：“妈。”

“小涵？”站在对面的人已经苍老了容颜，却仍是很美的妇人，颤着声音，语气很是晦涩，好像这个名字有她不能承受的沉重。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屋里的人忍不住出声问道：“妈，你怎么了？”

站在门里的妇人这才反应过来，眼睛里泪光点点，对着站在门外的苏易涵温柔一笑，牵起她的手，带着她往病房里走，而苏易涵的心头却突然生出一股不安。

梁晨没听见婆婆回答的声音，正打算抱着孩子起来看看，却没想到头微微一侧，竟与走进来的人的视线撞个正着，心“咚”的一跳，手没稳住差点让怀里的孩子滑下去掉在地上，幸亏对面的人赶紧伸出手扶住她，等她站稳了，侧过身凝视着眼前的人，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也下不去，然后扭过身又抱着孩子回到床上，冷冷地说：“妈，我想休息了。”

苏易涵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琥珀色的眸子里闪过悲哀，她苦笑了下，看来她终究还是伤害了梁晨，让她连见到自己都如此的不愿意。

付蔓看女儿脸上的神情不对，急着开口：“小晨……”。

“妈，我是真的累了。”梁晨毫无余地地说，眼神除了刚才在苏易涵的身上稍作过停留，始终都在怀里的孩子身上。

气氛变得尴尬而沉默。

半响，苏易涵默默地深吸口气，转过身对着付蔓，涩涩地说：“妈，算了吧，先让她们休息吧，我明天再过来。”

“可是……”付蔓顿了下，看女儿对着她摇摇头，无奈地叹了口气，“那好吧，可是你爸知道你回来吗？还有他有没有告诉你，你……”

“我爸知道，而且井泫也回来了，”苏易涵打断她，握住她的手轻拍了下，朝她眨眨眼睛，“放心吧，这次我会在家待一段时间。”

不知道是不是她们说话的声音有点吵，刚刚已经在梁晨怀里睡得香甜的孩子，突然大哭起来，另一个躺在婴儿车里的也哭起来，付蔓赶忙上前帮着照顾，苏易涵站在一旁，目光直直地盯着正哭闹地孩子，然后视线偷偷地转移到梁晨身上，发现她五官里已然多了些成熟女人的气韵。

梁晨慢慢哄着怀里的孩子再次沉沉地睡去，不经意地侧头发现苏易涵还在，面无表情地直直看向她，两人的视线竟撞个正着，然而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她竟然看到苏易涵的眼中有克制不住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