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回家（1 / 1）
“联姻？”苏易涵的脸色霎时灰白，她望着对面的美妇人，唇边的笑却再也维持不下去。
童丽云看她的样子，惊讶地问：“怎么？难道子皓没有跟你提起过吗？”
苏易涵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很努力地扯着唇角笑了笑，然后摇摇头，“我记得，他跟我说过，他从来没有……”
“没有什么？没有交过女朋友吗？”童丽云微笑着问。
苏易涵看到她唇边抿着的那抹笑，突然就感觉她好像是在冷笑又好像是在嘲笑，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童丽云轻声说：“你也不要怪他，男人嘛，面对自己爱的女人，总想着掩盖一些不愿让对方知道的过去，这也情有可原。”
苏易涵脑袋里忽然闪过曾经熟悉的画面，脸色蓦地煞白，她的心里好像已经有了答案，可她不相信，仍要问个明白，“能不能告诉我……是和谁？”
“我想那个人苏小姐并不陌生，就是古家的那丫头。”
过了半响，苏易涵才艰涩地说：“你……是说……古子薇？”
童丽云的眼中似乎闪过些什么，苏易涵还没来及看懂就已经消失不见，只余一双深沉如海的墨黑眼眸里流露着温暖的光，她心里竟还想着，原来韩子皓那一双黑色的眼眸完全遗传了他妈妈。
“是啊，就是那丫头，”童丽云仿佛想起了什么，语气是那种带着些想念的开心，“其实开始我也是不同意的，那丫头娇蛮任性，并不是做妻子的最好人选，可后来我才知道，她竟然跟子皓同时在英国留学，而且那时就已经很照顾他。我们韩家在门第观念上并没有那么看重，只要对方家世清白，人善良我们都没有关系，”童丽云顿了顿，目光直直地盯着苏易涵，微笑着去端茶几上的杯子，可手才刚刚碰到茶杯，却又收了回来，“我们虽然希望他未来的妻子在事业上能够帮助他，但毕竟我们二老就这么一个儿子，最主要的还是希望对方能把子皓放在第一位，不仅能够照顾好他，不让他为难，也不会让他难堪，更不会让他成为别人眼中的笑话，我想，苏小姐应该跟子皓一样，是孝顺的孩子，想必你能理解，我们父母做的决定都是为了让自己的孩子，过得更好，更幸福。”
苏易涵已经垂下眼睛，不敢再去看童丽云脸上的神情，握在掌心的茶杯已经没有一丝温度，那丝丝的冰凉竟透过指尖，蔓延在身体的每个角落。
“可是没想到，子皓竟然不同意，他甚至连考虑都没有考虑，当着他爸的面就拒绝了，我到现在都还记得他当时给我们说的话，他说，他的婚姻最起码也要建立在爱情之上，”童丽云顿了顿，冷笑了声，淡淡地说：“或许他现在还不明白，可是将来的某一天，他总会明白，爱情在生活中根本没有那么重要。他不同意，我们也没有办法，只是没想到那丫头不知从哪里听了消息，只要抽了空就会过来陪陪我，我也总以为，或许等时机到了，子皓自然也会想通，不过没想到，那丫头最终还是与我们韩家没有缘分，前几天我去看守所见过她，”好像没有看见苏易涵瞬间僵硬的身子，童丽云轻声说：“她告诉我，是你帮她安排了最好的律师，还把古振威送去美国休养，所以我替她跟你说声谢谢。”
苏易涵好像还没有完全消化掉童丽云给她带来的冲击，只机械地摇头：“没……没有，这些都是我……我应该做的。”
其实，到现在苏易涵都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她低头望着手中的茶杯出神，童丽云到底都说了什么？她不是找她出来喝茶的吗，可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些呢，她已经在很努力地克制自己，为什么她的手还是簌簌地抖着，她很用力地握着掌心的茶杯，却还是让里面冷透的茶水滴落在身上，晕染成一朵朵小小的冰冷的花。
后来童丽云又说了什么，苏易涵根本没有听进去，她的脑子里很乱很乱，全是零零散散的片段，童丽云也好像看出了她的心不在焉，只说让她生活中多谦让着韩子皓，多照顾照顾他，然后就借口老爷子身体不舒服离不开人，匆匆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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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无目的地游荡在还残余着白日里蒸腾着热气的柏油马路，虽然太阳西斜已经快看不到那火红的巨大的影子，可迎面吹来的风还是带着阵阵燥热，苏易涵失魂落魄地往前走着，直到她感觉自己很累很累，再也走不下去，才随便找了江边的长椅坐下来。
正是傍晚的时候，江上的汽笛声此起彼伏的响起，沉重而又悠长的声音听在苏易涵的耳朵里，竟生出了许多悲伤的感觉，江边的风带着阵阵清凉，让她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
童丽云虽然没有明确地告诉她，她不喜欢自己，可她的意思却已经表达的足够明显，韩家想要的是家世清白人又善良的儿媳妇，可是她呢，不只是无父无母，曾经她做过的那些事，怎么都算不上善良，更何况，因为前段时间的新闻，她也已经把韩子皓推向了舆论的风口浪尖，这对行事一向低调的韩氏来说，无疑成了别人口中的笑柄，而那段时间，她竟然只顾着忙自己的事情，却完全忘记了他替自己背负了多少外界的压力。
望着被染成火红色的波光粼粼的江面，苏易涵苦笑了几声，刚才在茶室，她突然就想起了许多年前，贺彦风的母亲找上她的时候，那时，她还是个可以为了追逐爱情而努力勇敢的单纯的人，而换来的结局却是周围世界的覆灭，如今，又是同样的事情，她不觉得自己还有力气甚至勇气去承受将来有可能的那些不好的结果，即使再明白他们两个不是一样的人，即使知道韩子皓不会伤害自己，她还是做不到，做不到因为自己而让他承担他本不该承担的这所有的事情。
原来他身上的温暖，本就不该是自己贪恋和眷恋的温情。
不知过了多久，晚风带来的阵阵清凉，让苏易涵清醒了几分，望着黑夜里江的两岸霓虹斑斓，远处的高楼，间隔的窗户里也陆续亮起灯光，矗立在江边的黑色雕花路灯，散出来的昏暗的光线给这热闹繁华的街道添了抹迷离忧伤。
放在包里的手机嗡嗡的响起来，打断苏易涵迷离的思绪，深吸口气，逼着自己生生咽下在喉咙里翻涌而上的阵阵酸涩，泪光盈盈中，眼前的一切变得模糊，抬手覆上自己的眼睛，慢慢让自己平心静气，包里的手机被挂断，然后没过一会儿，又欢快的响起来，好像打电话的人很急切地想让电话接通。
吸吸鼻子，苏易涵咳嗽两声，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和平常一样，看着亮起的屏幕上跳跃的名字，她仔仔细细地用手指摩挲着那个名字，略一犹疑，摁下了拒绝，望着逐渐暗下去的屏幕，她的心也渐渐沉下去，所以铃声再次响起来的时候，她仅有的那点耐心也消磨殆尽，没有看清屏幕上的名字，就接听电话。
“我刚刚没有接电话，你就应该明白，我现在不想听到你的声音，可你为什么还要打过来，你就不能让我自己安安静静地待一会儿吗！”
那边沉默了一瞬，才有声音传过来，“喂，姐，是我，井泫。”
苏易涵怔了下，过了会儿，才缓缓地说：“有什么事吗？”
那边静默几秒，然后严井泫有些干哑低沉的声音焦急传来，“姐，冬哥出事了。”
“你说什么？！”苏易涵猛地站起来，忍过突如其来的那阵晕眩，她略显急促地问：“你说谁出事了？”
“是冬哥，刚才爸打电话来说，他去工厂检查的时候，不小心从架子上摔下来，现在还昏迷不醒。”
消息来得太突然，苏易涵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一下子瘫软坐到长椅上，手机也在掌心里滑落，掉在椅子上，耳边的声音仿佛离自己很遥远很遥远，身体也是一时冷一时热，怎么可能呢，明明前天的时候，他们还通过电话，她还记得，当时冬哥神采飞扬地告诉她说，梁晨生了一对龙凤胎，她回去就要做姑姑的，怎么短短不到两天的时间，他就会昏迷不醒呢？
怎么会，怎么可能这样！
长时间的沉默，严井泫以为断了线，又喊了两声，“喂？喂？姐，你在听吗？”
回过神来，苏易涵拾起手机贴在耳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过了半响，沉声说：“井泫，定机票，我要回去。”
电话那边的人又沉默了一瞬，“好。”
挂断电话，苏易涵瞥了眼这璀璨霓虹堆砌的繁华都市，脑袋里还嗡嗡作响，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低头翻过手机抠出里面的手机卡，随手扔进路旁的垃圾桶，转身没入吵闹的人群。
第二天清晨，苏易涵和严井泫搭乘最早的航班，回去那个阔别太久的城市。
飞机慢慢爬升，苏易涵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越来越渺小的塔台，周身的云层越积越厚，用力紧握的双手指节泛白，严井泫能看出她紧绷的神经，悄悄地把她的双手握在自己手里，“休息一下吧，到了我叫你。”
苏易涵靠在他的肩膀上，努力让自己放松，闭上眼睛，却全是十年前她离开时的画面，严井泫能感觉出她紧绷的身子就没放松过，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把她搂在怀里静静地陪着她。
路途在遥远也有终点，飞机到达的时候已经下午，苏易涵走下飞机看到这熟悉却也已经有些陌生的城市，谈不上什么感觉，但心底总是刺刺的，痒痒的，好像有那么点近乡情怯的茫然。
严井泫推着两人的行李走出来，站在苏易涵身边，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笑着说：“这里最近几年的变化很大，有时候我回来都会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嗯，跟我走的时候已经完全不同了。”
敛了复杂的心绪，苏易涵扭过头看着站在身侧的严井泫，“你没有告诉他们，我们今天回来吗？”
严井泫拍拍额头，懊恼地说：“我只记得订机票，完全忘了这回事。”
正好过来辆出租车，苏易涵抬手拦住，边往前走边说：“那我们直接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