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第三十二章(1 / 1)
意识恢复的第一个想法是我现在在哪?身下不再是僵硬的十字架而是一张极度柔软的床,努力地睁开双眼,目及所处装饰极为精巧,看着应该是大齐的物品,我当然不会幻想着自己已经回到了大齐的阵营,心下更是奇怪,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我揉了揉发痛的额头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发现全身都痛到了想要去死的地步,好吧,最终只能放弃。就在这时,有人挑帘走了进来,看到我睁开的双眼她好像极为惊讶,快跑了几步拦住我想要挣扎的双手,叽里咕噜说了一些我听不懂的话,这应该是匈奴的语言吧,我疑惑的看着她,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完全是在鸡同鸭讲,连忙拿起桌旁的一碗粥示意我可以吃一些。她不说还好,一提到食物我这才觉得自己的肚子正在咕噜噜的叫,真是丢人,刚想伸手接过她手里的碗,却发现双手一点力气也没有,冲她歉意的笑了笑,她倒也是好脾气,跪在床边一勺一勺的喂着我。终于明白什么叫做手无缚鸡之力了,在我还没搞明白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之前还是先填饱肚子吧。
在床上躺了整整七天,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七天里我终于知道那个喂我吃饭的女孩名叫敏敏,当然这是我自己体会出来的,她的名字太长,我只能取其中精华加以利用,现在我真的觉得那个派敏敏来照顾我的人完全就是故意的,如今我重伤在床一步也离不开帐篷,唯有每天晨起的军号声能勉强让我猜出这里是匈奴的营地。而其他的关于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是谁救了我?外面的战况究竟怎样了?没有人能回答我,敏敏倒是活泼的很,平时话也很多,问什么都会认真的回答,然而可惜的是我根本就不知道这是哪里。
有时候会有军医来为我诊脉,往往是高深莫测的摇摇头,又好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复有点点头,真不知道是觉得我恢复的很好,还是觉得我要一辈子躺在这里了。随着时间的推移,我越发觉得不对劲,明明伤口愈合的很好,可我还总是没有精神,每天都昏昏沉沉的一有时间便睡得跟死猪似的,我渐渐的开始留心自己每天的饮食,一碗白粥,几碟小菜,做得都极为精致,很有大齐特色,我尝试着一点点减少每天都要吃的白粥,开始时敏敏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可待到我每天由一碗白粥减少到半碗时,她终于有了反应,但也只是疑惑地看了我一眼,我冲她友好地一笑。
“最近都胖了,有了节食的想法。”
这个借口显然过于拙劣,不但总算是让我如愿以偿地见到了敏敏常挂在口中的“主人”,这一天我乖乖的吃完半碗粥便躺在床上休息,敏敏吹熄了蜡烛便悄然地退了出去,我像前几天那样努力的活动着手指,突然感觉有人从背后贴了过来,这个想法让我从脚底冒出一股寒气,立刻曲肘袭了过去,却被轻而易举地抓住了手腕,背后响起低沉的笑声。
“啧啧,爪子还是这么利啊,怪不得过了一年也没嫁出去!”
这个人的声音是如此熟悉,即便分别一年,我竟然记得一清二楚,是拓跋弘毅!
黑暗中,人的感觉总会格外清晰,他的呼吸就在耳后,让我毛骨悚然,无奈的是如今的我浑身无力,就像是那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生死只在一念之间。
他似乎感觉到了我的僵硬,“怎么?我说错了,小猫竟然也会牙疼!我还记得一年前是谁当街给了我过肩摔,又是谁面对一大群黑衣人依旧面不改色的往上冲,看来真的是我记错了?”
“你没记错,我还是那时的我,当然,如果没人给我下迷药的话。。。”
他似乎对我的回应格外满意,笑声更是肆无忌惮,“这才是我认识的顾小七嘛!”说话间有一双手伸过来钳住了我的下巴,硬是让我转过身来只能看向他,“以后还是多吃点吧,你看你都饿瘦了,放心吧,不会有人在粥里下药了!”
我被他抓得下巴很痛,却故意不服输的顶嘴,“不在粥里下药?那在哪里,水里还是药里?算了吧,我可不想给你玩什么你做我猜的游戏,若是真的害怕我逃跑,不如干脆绑住我,岂不是一劳永逸。”
他听了我的话竟然一愣,随即轻轻地松开我的下巴,改为轻轻的摩擦,声音低沉的吓人,“我怎么会舍得绑住你呢?再说了,既然我敢把你放出来就不怕你逃。”他突然一用力,身体重重的压上来,那一双带着鬼魅绿色的眼睛亮得吓人,“但我想提醒你,不要尝试挑战我的耐心,因为我怕你承受不了它所带来的恶果!”
那一瞬间,我只是静静地瞪着他,心里隐隐有一丝害怕,这个人从来都没有变过,心思深沉,不动如山。他可以轻而易举地让你相信他是个游手好闲胸无大志的浪荡子,也能同一秒钟让你明白你的生命握在他的手上细弱如蝼蚁。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帝王之气。
我从小就爱看一些民间话本,按照一般惯例,才子佳人在一起的过程肯定是曲折又曲折的,首先会有封建大家长的反对,涉及的无非是门当户对或财产纠纷,其次可能会出现各式各样的第三者,他们往往是天使的面孔恶魔的心,恨不得把女主生吞活剥以换取和情郎的相伴一生,从前看着别人的故事从觉得烂俗可笑,却从没想到比这更烂俗的故事竟发生在我的身上,更加可笑的是,我竟然还不是所谓的才子佳人,而是那个最让人痛恨的第三者,人生最悲惨之处莫过于此。
拓跋弘毅虽然不是个好人,但总算还是信守承诺的,接下来几天送来的食物都是干干净净的,我不免就多吃了一点,于是很不争气的长胖了。心里更是把拓跋弘毅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遍,这个人实在是太阴险了,为了能够铲除情敌竟然卑鄙的使出这一招,不过效果确实是好。
没错,我把拓跋弘毅前后行动的偏差及奇怪之处稍稍联系了一下,便已猜出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拓跋弘毅在邺城的时候对齐灏一见钟情遂展开了猛烈地攻击,最终求而不得只好一个人带着满身的伤痛回到大齐,这一次听说大齐的主将竟是朝思暮想的情郎,大感苍天有眼月老有情,于是欣然地赶往战场,却在半路上听说情郎早已心有所属,为什么?为什么你当初拒绝我的理由便是性向正常,可现在却成天把一个男人带在身边,为何要如此伤我?心理不平衡下日夜兼程误打误撞反而救了我,毕竟是男人嘛,总是有些胸襟气度的,自觉应该与情敌公平竞争,于是想方设法地让我多吃东西,吃胖了,变丑了,齐灏连看都不会再看你一眼。
好吧,以上版本皆是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没办法,我实在是太无聊了,被困在方寸之地语言不通,平时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身上的伤实在是重,至今也没有完全恢复。这天下午,我像往常一样努力地活动着身体,营帐里突然多出了一个人,并且一声不吭地杵在门口,笔直的挺立一句话也不说,我实在是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来到这里,遂中场休息的时候忍不住问道。
“程副将军,不知您老怎么有时间大驾光临?”我故意阴阳怪气,实在是对他没什么好感。
他依旧面无表情,冷冷的典型的面瘫,“王的命令。”
这下我更加好奇了,“拓跋弘毅的命令?”终于在他不善的目光下改了称呼,“你们单于派你来看守我?真是大材小用,现在的我连动一下浑身都疼,哪来的力气逃跑啊?”
他沉默了一会,就在我以为不会得到回应的时候,他突然道,“不是,我违背了王的命令,他让我弥补过错。”随即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你在地牢的时候我接到王的命令护你周全,却没有做到,王说除非你亲口原谅,否则我永远也别想再踏上战场。”
我一愣,随即问出心底的疑问,“那时候他们对我用刑,你难道真的不知道吗?”我昏昏沉沉间似乎是听到了他的士兵阻止林旭东进入地牢,可后来又对他们的行为视若无睹,除非刻意为之,我不相信那些人的行为能彻底的瞒住程则其。
“是,我从始至终都知道。”他坦坦荡荡地看着我,“我不阻止,是因为我不想,因为我知道留下你对王来说后患无穷。”
呵,真是个忠实的好奴才,为了主子的幸福竟要代替他铲除情敌,不得不说,我对他的印象一时之间竟好了一些。
“你知道那日灵州城外我为什么觉得你眼熟吗?”他竟然主动提问,我摇了摇头。
“难不成你在邺城见过我?还是我长了一张大众脸真的是认错了人。”
“我在一个人的书房里看到过你的画像。。。”
“程副将军!”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来人给打断了,拓跋弘毅一身冷硬的银色铠甲赫然站在营帐门口,不知为什么,我从他的神情里竟看到了一分转瞬即逝的慌张与不自在,好像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突然要被人揭开似的。
程则其恭恭敬敬的向他行了礼,拓跋弘毅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只是挥了挥手把他赶了出去。我的脑海里还回荡着程则其临走之前的那句话中,“我在一个人的书房里看到过你的画像”是谁会把我的画像明目张胆的挂在他的书房里,又出于什么样的目的?
正思索间拓跋弘毅已经不客气的拉了一把椅子坐了下来,敏敏机灵的奉上一盏茶又很快的挑帘退了出去,于是整个营帐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不知为什么,我下意识的觉得他是个很危险的人物,脾气阴晴不定,喜怒无常,可偏偏又不是那么怕他,或许是邺城的那次偶遇,又或许是这一次的搭救,我总觉得他不是表面上的无情,甚至在心底还多了一份亲近。
此刻见他穿着铠甲怡然自得品着手里的茶,再不是邺城的那个花花公子,就连眉宇间都多了一分王者之气,可不变的是始终冷硬英俊的面容。我在他旁边坐了下来,捧着新得来的话本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刚看到才子佳人凉亭私会你侬我侬之时就听到旁边人的声音。
“你果真不担心大齐的胜负吗?若是我不主动与你说你就永远不会问吗?”
怎么会不担心?但我时刻告诉自己万事小心,不把情绪露出分毫,我不知道拓跋弘毅是否知道齐灏早已重伤在床,也不知道我当时拼命得到的金顶苜龙又是否起了作用?可越是这样,我越是不能着急,不能自乱阵脚反让别人得了好处,于是这些天,我没心没肺的放下所有的担心与疑虑,只安心的过一个俘虏该过的日子,乖乖的守规矩什么事都不做。可现下他主动提起,我又忍不住放下手里的话本。
“是,我是很想知道,你若是告诉我,我感恩戴德,你若是不告诉我,我便随遇而安。”
“好一个随遇而安!”他突然笑了起来,看起来心情不错,“那我就选择让你感恩戴德吧。昨晚我得到了一个不错的消息,齐灏中了剧毒至今沉睡在床,今天凌晨我军便发起了猛烈进攻,如今,言昭也受了重伤,大齐的军队无疑成了一盆散沙,不出五天匈奴必将拿下边城!”
我看着他自信的面容,心越来越沉,齐灏还没有醒?难道就连苜龙草也救不了他的性命?言昭身受重伤?怎么会这样?齐睿呢?齐睿又去了哪里?还有左辉?心里乱成了一团毛线,却故意云淡风轻的笑了笑,“不知道安宁现在怎么样了?祸不及妻儿,安宁没什么错,希望你能善待她。”
拓跋弘毅用他那双带着些许绿光的深邃眼眸仔细的打量了我一番,“就这样?原来你对大齐的忠贞也不过如此嘛!”
我对他的讽刺视若无睹,反而耸了耸肩,不甚在意地道,“我如今被困在这里,再大的忠贞也无法表达,无谓的担忧不过是杞人忧天罢了,相比之下,安宁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我更担心她的安全问题。”
拓跋弘毅一仰头饮尽面前的一盏茶,转身便走,“放心吧,只要她乖乖的,便永远可以享受尊崇。”
总算有一件让人放心的事了,至少知道了安宁暂且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