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第二十七章(1 / 1)
“小七,看什么呢?快把胡萝卜给我洗干净了,一会就要开饭了!”我一边看着水珠在手上冒着新鲜的泡沫,一边把胡萝卜当成齐灏,使劲的□□使劲的搓洗,最好让你聋了瞎了断子绝孙。
不要怨我如此凶狠,主要是敌人太狡猾太无耻,我说齐灏怎么会这么大方的答应让我跟着大军来到边城?殊不知这厮早找好了对策,我来了整整一个月便洗了一个月的胡萝卜,齐灏不在的时候我便成天的呆在后方厨房,齐灏若是在,肯定把我召过去围着他团团转,再加上我一直是女扮男装,以至于那些自以为知道我和齐灏关系的家伙,看我的眼神总多了一分暧昧,而看向齐灏总多了一分了然。没办法,军营里的娱乐活动实在是太少了,但凡有那么一丁点见不得人的猫腻便会被大家敏锐的抓住,并且死咬住不放。处身在漩涡中心的我倒是很乐意给大家平淡的生活添上那么一点油盐酱醋茶,可主要是这盘菜不太好,若是换一个男主,或者说只要不是齐灏,我便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默地接受了,只因为是那只大腹黑,我就必须证明自己的清白,谁知道越描越黑,最后反而把罪名坐实了。
问:“你每天在将军的军营里干什么呢?”
答:“有时候是我追着他打,有时候是他被我追着打!”
问:“不会吧,将军怎么会这么弱?”
答:“拜托,你们不要被表面所迷惑,他哪里弱了?每次到了最后他总能反败为胜,使劲的欺负我!”
问:“将军原来这么强!”
答:“也没有很强吧。我们是势均力敌!”
后来我发现大家看我的眼神除了暧昧,竟也多了分敬佩,要知道齐灏在他们眼中是不败的天神,是继父亲后最值得尊敬的将军。边城附近是一大片沙漠,我们从邺城出发,只是穿越沙漠便整整用了半个月,齐灏说,幸好现在是冬天,气温适中,若是到了夏天,除了要应付炽热的阳光还要注意随时会到来的沙尘暴。然而,尽管这样,在行进了十天后,我们竟然遭遇了五十年难遇的罕见沙尘暴,迷蒙的沙尘中很多士兵都被吹得失去了踪迹,齐灏没有丝毫慌乱,镇静的指挥,凭着让人难以置信的方向感愣是带领大家走了出来,言昭是在我们十天后到达边城的,他看到我们颇为震惊,我明白他的心情,他在边城呆了几十年,对周边的环境了如指掌,谁曾想到竟落在了初生的牛犊,而齐灏对我说过,他小时候在边城呆了七年,那七年里,父亲亲自带着他游过了边城的每一个角落,后来的几年,即便是远离这里,他还会尽量抽时间在这里住上几年,他喜欢这里的空旷辽远,气势宏伟。我不禁感叹,齐灏真的是天生的将才,他对这片土地的热爱,对将士们的关心,使得他真正得到了军心,获得大家的拥戴,就是言昭也对他赞不绝口,唯命是从。
我没有办法再称言昭为言叔叔,他背叛了父亲,陷害了父亲,我不认为他是个正人君子,可他是个好将军,本来我以为一军两将定会引起不必要的冲突,更何况这两人分属不同阵营,决策上的分歧是在所难免的,可是没想到,这二人一副万事好商量的态度,况且言昭对齐灏一向是格外信服。齐灏知道我的疑惑,曾经颇为耐心的解释过,朝堂上再怎么斗争那是我们大齐自己的事情,但凡涉及到外族入侵这便是民族的大事。没有国哪有家,言昭也是战场上的老人了,这点道理他还是懂的。我点头,齐灏笑着说,你心里怨他也好恨他也好,都先放一放,待战争过后,你想把他们怎么样我都会帮你!我知道他口里的“他们”指的都是谁,那些伤害过我的人我一个都不会忘记,一个都不会。。。
我洗完菜回到军营前的一个土堆上,远处是灿烂的晚霞,艳艳的烧红了半边天,这里的日落和邺城的不同,那样拘谨的城市就连晚霞都像是上了枷锁似的,红却不热烈,这里的晚霞总是让人心生开阔,好像所有的烦恼在这片壮烈中都变得不足挂齿,没有什么困难,应该要快乐,它会这样告诉你。
突然之间,我明白了父亲的心思,明白了那些无数战士的心思,宁愿用身躯与鲜血换得一方安宁,不,不只是一方,是一国的安宁。这里那么美,那么好,怎可被硝烟侵蚀淹没?齐灏说他喜欢这里,怎么会不喜欢呢?无拘无束,心静纯洁,最安详地生活莫过于此,假如没有战争的话,当然是假如。。。
“胖师傅一直在找你呢,又在发呆,小心他骂你!”来人坐在了我旁边,顺着我的目光看向远方,他叫陈智,是个孤儿,十四岁之前一直过着流浪的日子,后来遇到了齐灏的大军,便随遇而安的来了边城,由于年龄太小便被安排在伙房。他说“陈智”是他自己起的名字,他出生的那个村子大部分的住户都姓陈他便理所当然的认为自己也姓陈,他希望自己聪明充满智慧,于是单名取了个“智”字,所以我叫他阿笨,他为此生了很多天的气,最终只能无可奈何的接受,后来阿笨的名字便传遍了整个军营,大家都说我给陈智取了个好听的名字。
阿笨的身世是他亲口告诉我的,可我总觉得他好像隐瞒了什么,毕竟一个从小流浪的孤儿不可能对匈奴有如此深沉的恨意,然而他不愿意说我便不再问,在这个刀光血影的世界,谁没有秘密呢?也许藏在心底的秘密才是支持人们活下去的动力。
“胖师傅嘴硬心软就是只纸老虎,谁会怕他?”
远处号角声响起,滚滚狼烟直直的流向原本澄澈的天空,我猛地站了起来向远方眺望,幽幽地道,“匈奴又发起进攻了!”
阿笨也站了起来一脸的向往欣羡,“多希望有一天我也能和他们一样站在那片充满热血的战场上斩杀匈奴人!”
他说完从背后拿出一支笛子,随即哀伤悠扬的曲子飘向上空,陈智会吹笛子我们都知道,我们也知道他只会吹这一首曲子。
“阿笨,你是不是有特别怀念的人?”
“你怎么这样说?”
“我从你的曲子里听出了思念。”
阿笨收了笛子置于背后,目光望向远方,渺远而又飘忽,“这首曲子是一个姑娘所作送给她的情郎,然而身份的悬殊使得二人相知却难以相守,最后的一天斜阳似火,姑娘写信给情郎说是愿意瞒着父母陪他浪迹天涯,可那男子是个胆小鬼以为放手才是对姑娘最好的选择,也是那一晚有人听到村子西头的小河边响了一个晚上的笛声,后来便传来了姑娘的死讯,是一群匈奴人玷污了她的清白,连续的打击使她失去了生机一跃跳入了小河,男子赶到后也只在杨柳树下捡到了一支笛子,后来他常常能看到有一个女子站在河边翘首以盼,吹着动人的曲子。”
我被他这个故事打动了,直觉告诉我那个男子近在眼前,阿笨果真是个笨蛋,原来这才是他想要奋力斩杀匈奴人的真正原因,只是为了心中那份难以弥补的悔恨。
“你怎么哭了?告诉你吧,这个故事是我胡诌的,我学艺不精,学了几年才会这一首曲子,才编出这个故事以免你笑话我!”一张放大的笑脸就在面前。
我冲他笑了笑,“我知道,不过这真是个很美的故事!”
美而有憾,这才是人生。
天黑了许久齐灏才回到营帐,我把他从前到后从左到右检查了一番,这是他每次战争后我都要做的事情,齐灏一脸笑意却耐心的任我翻检。
“好了,好了,我真的没事,边城易守难攻,匈奴想要攻破没有那么容易!”他笑笑拍掉我的手暗示我的大惊小怪。
我不死心,“战争还在继续,你怎么能如此大意?如今你可不是为了你自己,你身上系的是千万将士的生命!认真一点好不好?”
“怕了你了,要不要我脱掉盔甲让你仔细检查检查?”
“呸,臭流氓!”我真是傻,怎么能希望这么一个不靠谱的人突然认真起来呢?不满的瞪了他一眼,一个人绕到书桌后手托腮对着烛光发呆。
齐灏脱了盔甲坐在我身边,用手弹了一下我的额头,“怎么成天皱眉?当心未老先衰!”
“匈奴好像抱了必胜的决心,而且实力大增,不知道这次的战争何时才能结束?”
“停战的那几年匈奴注重休养生息,况且拓跋弘毅确实是个好君主,我们都看错了他!”
我转头看他好奇地道,“难道你当时真的没看出他的真面目吗?没道理一个人的伪装一点破绽也没有。”
“谁说不是呢?我从始至终没有相信过他会喜欢男人,不过我们都当他是没实力王子,一切的伪装不过是想活下去,谁曾想他能坐上现在的位置?我现在最担心的是安宁,她如今在夹缝中生活,也不知道究竟过得好不好?我已经有几个月没有与她通过书信了!”他没有了刚刚的不正经,满脸满心都写满担忧,安宁是他捧在手心里长大的,虽没有额娘却也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没受过什么苦,如今一边是国一边是家,又该如何抉择?
我知道他心里的担心,我又何尝不是呢?和安宁斗了那么多年,却也是相伴长大,最终得以冰释前嫌,在我心里,她已是我的挚友,“放心吧,安宁那么聪明肯定可以平安无事。”是安慰他也是安慰我自己。
齐灏点了点头,“希望她可以置身事外!”
为了我不和其他士兵挤在一张床上,也为了隐藏身份,我搬进了齐灏的营帐,他为了我行事方便,命令士兵把他的营帐与其他营帐隔开,每天晚上他老老实实打地铺,我便抢占了宽大的床,为此我也自责了一段时间,他白天要打仗晚上还睡不好,对身体的消耗实在是大,曾经提议让出床褥,我睡在地上,没想到齐灏那家伙竟调笑道,好呀,我们都睡在床上,说着就要爬上来被我一脚给踢飞了,所以我说过这家伙就是讨人厌。
这一夜我翻来覆去睡不着,确切的说我已经很久都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战争给人带来的何止是身体上的创伤,更多的是心灵上的,内心的压抑痛苦每天都难以平复,门外是来来往往守夜的士兵,脚步声不断地传来。
“睡不着?”齐灏的声音在这个寂静的夜晚格外让人安心 。
“嗯,你怎么也没睡?”
他没有答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许久才接着道,“小七,你是不是还在想他?”
我在沉默了一秒后终于明白他口中的“他”指的是谁,这人,果然是想歪了,那么多天他看着我失眠原来都是这样认为的,不知为什么,我心里竟涌起一股委屈,还有一丝愤怒,这样的情绪太特殊,一时之间竟让我难以分辨,忍不住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齐灏,在你的心里我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在知道了父亲的死因后还会义无反顾地想着他,在你心里我是这样自私的人吗?”
寂静的夜晚我们相背久久无言,但我感觉得到齐灏并没有轻松多少,隐约中他的心情我也能体会,他觉得我是因为恨才不爱,但他不知道,齐铭不是我想要忘记的人而是我早就放弃的人,而我这个人最是没心没肺,爱了便全心全意,一旦是放了手便便毅然决然,但这些我都不想告诉他,这个笨蛋从来都不愿意相信我,让他自己胡乱猜去吧。
“将军,将军!”急促的呼喊声响起,一个黑色的人影立于帐外,是阿南。
“出什么事了?”齐灏翻身坐起急切地问道。
“后营着火,士兵都被派去救火,但粮草怕是保不住了!”
后营是放置粮草的地方,每天都有专门的人负责把守,齐灏又一向重视没道理那么容易被毁掉,肯定是有人刻意为之。
我慌神之际齐灏早已穿好外衣快步朝帐外走去,便走还边吩咐我,“呆在帐子里,哪里都不许去。”
我又哪里是听话的人,齐灏的话对别人来说是军令不可违,可却管不了我,这个人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天真了!齐灏走了没多久我便翻身下床匆匆出了营帐,外面早已乱作一团,来往的士兵皆都满脸焦急地提着水向火光处奔去,我也随着大潮跟在他们身后,前方火光冲天,争吵声,噼里啪啦的烧火声不绝于耳,我心里着急,脚步便不自觉地加快。
“报——将军,匈奴再次发动攻击,言将军命奴才前来禀报。”
我心下一咯噔,果真是有人刻意为之,后营失火殃及城门,这边刚着火那边就迫不及待地进攻了,而大齐的军队无论是在士气上还是在实力上都不足以与之抗衡。远远地齐灏带领着众人一步步地走近,在来到我身边时他的脚步顿了顿,温暖的大手掠过我有些冰凉的小手,一瞬间便抚平了我的不安与担心,尽管没有任何表情的交流,可我知道他的心思,他想让我不要烦心,他想让我心平气和,于是,我好像真的安静下来了,他慢慢的走远,那个背影宽厚不已,有什么好担心的,他在告诉我。
齐灏站上后营旁边的高地上,巍峨如一座永远屹立不倒的高山,仿佛他只要站在那里所有的一切都不足为惧。
“战士们,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让我们拿起手中的武器,杀他个片甲不留,给那群没见过世面的匈奴鞑子们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战士,什么才是不败的军队!”
他的话便是一簇星星点点的火苗一瞬间就点燃了所有人的热血,他们纷纷举起手臂振臂高呼,“大齐必胜!大齐必胜!”声音嘹亮,久久不散。
那一刻我仿佛真的在昏暗的夜空中看到了星光,那样璀璨,那样热烈!真想像他们那样拿上我的武器,冲上战场,酣畅淋漓的大干一场,心念一动,便再也呆不住了,偷偷地尾随在大军之后,想要跟着他们站上那片血与汗水凝聚的土地。突然,眼前一黑,一个笔直的身影近在眼前,阿笨站得像是一棵松,一手负于身后,一手拦住我,语气强硬。
“将军有令,让我来看着你,无论如何你都不可以踏出军营一步!”
我差点晕过去,就差一点,就差一点!还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这个齐灏,他明明知道我最想要做的事情便是完成父亲的心愿,奋力斩杀匈奴人还大齐一片净土,因此尽管知道自己的力量薄弱我还是义无反顾地来了,可齐灏偏偏能猜到我的心思,时时刻刻不忘找人死死地看住我,所以说如果你身边有那么一个人能够百分之百的猜到你的想法还真是一件挺悲哀的事情。
我在主营门口焦急地转来转去,天已经微微泛白,整整三个时辰了,三个时辰里,外面厮杀声,战鼓声没有间断过,齐灏和齐睿他们都不知道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边城是否还能守得住?这一切一切的疑问压在我的心头像是解不开的线团越缠越紧。
突然,一阵马嘶声传来,不远处一个身穿铠甲的士兵用力的勒住马,高声喊道,“传将军令,所有的士兵整装待发,时刻准备着退出边城!”
话音刚落便引起了轩然大波,众人纷纷议论着边城是否真的守不住了,难道大齐就这样败了?然而,一向训练有素的他们很快回过神来,开始忙碌着收拾必须要带走的东西。我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一步跳下高地脚步匆匆想要冲出军营,刚走两步便被阿笨给拦了下来。
“小七,你快点回去,这是将军的命令!”
我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似的紧紧抓住他的袖子不放,着急地问道,“齐灏呢?他什么时候回来?有没有受伤?边城真的守不住了吗?”
阿笨被我一连串的问题给问懵了,摸了摸头半天才支支吾吾地道,“将军还没回来,应该没受伤吧,我也不太清楚。。。”
应该?不清楚?这一系列的词语足以让给我心惊胆战,齐灏的脾气我是最了解的,他若是没事肯定会赶回来让我看到他平安方可安心,可是,到了现在他连人影都没露一个,肯定是出事了,受伤了吗?还是。。。我不敢想,只能牟足了劲往外跑,阿笨还想要拦住我,我愤怒的甩开他的手。
“你不是说想要斩杀匈奴人吗?我看你也只是说说而已,胆小鬼!你是否还记得站在河边等待你的姑娘,怕是早就忘到脑后了吧!”
我故意把话说到最重,想要以此激怒他,果然,阿笨微微一顿,眼睛里闪过丝茫然,我趁着他愣神之际毫不犹豫的冲了出去,本以为终于可以毫无阻碍,却听到有人在背后喊我。
“小七!”
我回头,齐睿大步走了过来,自从到了边城,我很少能看到齐睿,他像是打了鸡血似的,没日没夜的忙碌着,不是在练兵,就是在勘察地形或是在读兵书,一个人的离去总会留下些什么,徐卿似一缕青烟来去无踪迹,可她到底还是给齐睿带来了刻骨铭心。在我看来,如今的齐睿再不是那个莽撞冲动的小十,他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他正在努力充实自己,让自己越来越好,以此才能不辜负曾经的挚爱一生。
“七哥说的果真不错,你肯定听不得劝,幸好我及时赶过来了,要不然还不知道你能闯出什么祸。。。”
他还没说完便被我给打断了,我急切地抓着他的手问道,“小十!你怎么回来了?齐灏呢?他怎么没和你在一起?”
齐睿看我表情严肃再没有心思开玩笑,“没有,我是一个人回来的,你放心,七哥什么事都没有,只不过他有一些更重要的事情。。。”
我的心里早已乱成一团乱麻,他吞吞吐吐的话语更是让我紧张,重要的事?有什么重要的事比守住边城更加重要需要他亲自去实行?还是他已经出了事为了让我放心才指使齐睿说出安慰的话,齐睿看着我眼睛里浮现出的不信任,无奈地叹了口气,慢慢靠近我,压低了声音,“小七,我听说你从小便熟读兵书,那你是否知道围魏救赵的故事,告诉你一句实话,变成真的守不住了。。。”
我抬头瞪大眼睛看向他,一个大胆的念头慢慢浮起,“你是说。。。”
“对,七哥去了灵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