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 5 章（1 / 1）
“众位听清楚了，不是我苏菜想当家，是闵家老爷非让苏菜当这个家不可。”苏菜笑道。
苏菜众位兄弟姐妹退下了，苏二娘也回房自个儿生闷气去了。
“刚才说到哪里了，嗯，这苏家，以后要有规矩，”苏菜开始颁布实施家规了，“各人做各人擅长的事。三娘，听说您嫁给我爹之前，是做豆腐的，俗话说得好，抓住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男人的胃。往后，这苏家的厨房，就交由您来掌管，爹又是好美食之人，每日里花在外面酒楼的钱，都够咱们苏家开几家酒楼的了。您的责任，就是多想几道好菜，让爹天天在家里吃饭，万一爹爹对您安排的菜式不满意，又去馆子了，爹爹吃多少钱，都从您的体己里出。”
苏三娘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
“对了，四娘娘家是开客栈的，算帐是一把好手，以后，这苏家进进出出的银子，都得靠您一笔笔核对清楚了。苏菜的算帐的水平也就……”苏菜差点说出白痴两个字，“比阎王好那么一点，不过呢，查帐的本领也学了一点点，每个月我会查一查总帐，只要有一笔不对，我也没那么多精力去追根溯源，直接问四娘的体己里扣就行了。”
苏四娘开始一听苏菜让她管帐，还高兴了一下子，听到后面，越听越不是味道，这不等于流水一样的银子从她手边经过，她却一毛也拿不着，那岂不比穷光蛋还憋气！
“五娘您娘家是开绣坊的，女工在七个娘里面也是出尖的，咱们苏家是大家子，没理由让五娘缝缝补补的，”苏五娘松了口气。“不过，五娘也知道，爹是个喜欢出尖的人，尤其是穿上面，既然五娘有这份才能，虚费了岂不可惜，这样吧，爹的衣物一律由五娘亲自打理。”
“老爷不是一向穿锦绣坊的衣裳吗？”苏五娘尖叫出声。
“咱们家已有了一个锦绣，还要人家的锦绣做什么？”苏菜似笑非笑，眼光扫过苏锦绣，苏锦绣低了头，她也是聪明人，自然想起三年前抢了苏菜的月钱，为的是买那件锦绣坊的湘妃裙。苏菜是借题发挥罢了。
苏五娘还欲说些什么，但看到苏菜的眼光看向闵府派来的四个衙差，苏菜看向他们的时候，他们的手，也同时按向了腰间的刀鞘，不禁把嘴边的话又缩了回去。
“六娘的娘家可了不得，听说中过秀才，六娘也颇识几个字，苏家的女眷中，能够把妇诫倒背如流的，也只有六娘您了。女子德容工言，以德居首，从今往后，教导苏家几位小姐德行的重任，少不得要担待六娘您了。”
苏六娘因着出生书香门弟，但百无一用是书生，家道艰难才不得已嫁与苏况为妾，是苏家几位夫人中，是非最少的一位。但苏家几位小姐，包括如今的苏菜在内，又有哪一位是省油的灯，吃素的主。苏六娘不禁脸有忧色。
苏菜看在眼里，心里雪亮一片，拍拍手，苏福引来四个胖大妇人，个个四十上下，手大脚大。
“这四个妈妈，以后就归六娘使唤了，六娘教几位姐姐妹妹研习女诫之时，若有姐妹想偷懒浑赖的，由这四个妈妈押着，到六娘后院那个佛堂里住上十天半月，静静心神。至于静心养神的时间，”苏菜笑道，“六娘，您拿主意。”
苏六娘听得此言，方始松了口气。
“七娘是咱们苏家众位夫人中最美丽的一位。”苏菜此言一出，当下苏家众人无不掩面偷笑。俗话说，有其母必有其子，由苏菜的长相自然可以推断出苏七娘的模样。
不过，苏跳墙那一跤摔在前面，苏百合楚楚可怜碰壁在后，苏家众人纵然想笑话笑话苏菜，也不能放在面子上了。
苏菜面不改色心不跳，“既然美丽是七娘的优点，我这个当家的，当然没理由埋没这个优点，那会遭天打雷劈的。”
“你还怕遭天打雷劈，鬼扯呢！”在一旁听了半天，目瞪口呆的牛头马面同时脱口而出。
“你们两个鬼才是鬼扯。”有仇不报的肯定不是苏菜，顾不上苏府众人，苏菜立马回了一句。
苏府众人面面相觑，好半天，终于有不怕死的人出来问了，此人当属苏府大娘，“七小姐，你在和谁说话？”
“和两只鬼。”苏菜照实回答，但没人相信。这世道，反正说假话一般相信的人远比说真话相信的人多。
不管了，苏菜继续她的管理工程，“七娘……”
苏菜话音未落，苏大娘已经高声尖叫，是那种非常正宗的美女尖叫声，“什么七娘，我是大娘，你娘才是七娘！”
苏菜掏了掏耳朵，“我是不是有些事情忘记说了？”
“你光顾着收拾苏家那群小的了，忘记苏家最难搞的那个了。”牛头接口，反正苏府众人，除了苏菜，听不到他们的说话声。如果让苏府那些人把苏菜当神经病对待，他们二鬼也算是出了口闷气吧。
“哦，那还真忘了。”苏菜一溜烟从八仙桌上下来，跑到门口，半盏茶工夫，按现代算法，大概是五分钟不到的时间吧，从后院里把自个的亲娘拖出来，按在苏府大厅的主座上坐好。苏大娘吓坏了，打算站起来，苏菜对马面打了个脸色，马面只好勉为其难，上前把苏大娘压住，这叫鬼压身，苏大娘当然动弹不得。
“先宣布一件事，从今儿开始，我娘就是这府里的大娘。”苏菜大声说。
“我才是大娘。”片刻沉默之后，原来的大娘，目前苏菜眼中的七娘，忍不住再次尖叫。
真是的，女人对惊吓的处理方式能不能换点新鲜的，老是尖叫，难怪到现代社会之后，把嘈声列为污染之一了。
“你不是苏大娘，你是苏梅香，我娘的贴身丫头，我爹的七姨娘。”苏菜冷笑。
不过，站在现代社会，又或者，她投胎在苏梅香的肚子里，她会很欣赏这个女人，丫头出身，成功傍上了大款――苏况，成功生下一儿一女，更成功让大款把她扶正。五十年后，估计可以写成一部，《我的前半生，从丫头到主母》之类的回忆录。
“十五年前，老爷大宴宾客三日，为的就是宣布我是苏家主母。”梅香冷笑，她相信苏菜敢图谋苏家家产，但不信她能改变这个事实。
苏菜叹了口气，“做人真的不能不学法律，不学法律会害死人的。”
这话太过现代，梅香听不懂，但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你要当家，老爷由得你，不过，你要老爷休了我，还是让老爷亲自对我说吧。”苏梅香逼进一步。
“是吗？”苏菜扬头一笑，这一次，牛头总算发现苏菜五官之中，总有一点点优点了，那就是，嘴唇的纹路长得特别漂亮，特别是她笑的时候，嘴角上翘，在嘴边就会出现两个小小的酒窝，集天真与狡诈于一体。看来老天爷还是长着眼睛的，不会把所有优点只给一个人，也不会让任何一个人集中了这世上所有的缺点。
“我去找老爷！”苏梅香转身欲走。
“您可知道，今儿这么大的事，爹为什么没出现吗？”苏菜在身后问苏梅香。
苏梅香等着苏菜的答案。
苏菜也不难为她，“因为他太清楚，这里的事，没一件是他愿意的，但没一件是他改变得了的。”
“你乱说！”苏梅香尖叫，幸好苏菜在看到她握拳之前先堵住了耳朵，第一次和第二次的尖叫之前，苏梅香都同样做了这个动作。
“我怎么可能乱说呢？”苏菜笑道，“多言可是犯七出的，妇人多言，做相公的可以休妻，苏菜虽然没出嫁，但为了日后不被相公休弃，怎么可能去学那多言的缺点呢？”
“此地无银三百两！”牛头在一旁下了个注解。
马面也点头不迭。
“梅香，知道为什么我要喊你一声梅香，连七娘也不喊一声吗？”苏菜步步紧逼。
没有苏家老爷当靠山，动手，亲生儿子苏跳墙已经输了一个回合，四个衙差还在一旁站着，苏梅香有此迷茫。
“梅香，你有没有想过，爹爹宣布你为苏家女主人，却为什么你一无三书六礼，二无官府婚书为证？”
苏梅香确实没想过这个问题，她出生在许家，是许家奴婢所生之女，八岁就服侍苏菜的亲娘，当时是许家大小姐。许家大小姐生性柔弱，许家老爷在世之日，她还有所收敛，待到苏况与许家小姐成亲，许家老爷去世之后，她被苏况收为屋里人，生了一子一女，成功接管了苏府，苏府内外均称她为“大夫人”，她觉得，人生梦寐以求的一切，到她这里，也算是小有成就吧。
“《宋刑统》严令禁止贵贱通婚，‘士族家毋得以尝雇佣之人为姻’，听得懂吗？听不懂，你跟你解释解释，你是我娘的丫头，是奴婢，爹爹与娘成亲之时，纵然家贫穷，但他是读书人，身份地位比你高，爹爹能收你为房，但不能将你明媒正娶，所以你得不到三书六礼，所以爹爹无法为你在官府申请一纸婚书。”苏菜的话，残忍而刻薄。
“过分了点吧，”马面有些不忍心，“按理说，苏菜受的是现代平等教育，怎么拿过去那些不平等的礼法来乱咬。”
“你才乱咬呢，不知道内情少在一边胡说八道。”别人听不见，苏菜可是听得分明，左右开弓之后，马面立刻化了一个现代社会最流行的熊猫妆。
“为什么打我？”马面捂住他的熊猫鬼眼，很是委曲。
苏菜可够忙的，编排苏家人的同时，还要应付两只鬼，还好，今天苏家人收到的惊吓够多了，至于苏菜偶尔冒出几句他们听不懂的，他们一律视为，这苏菜，十六年来没扬过眉，吐过气，好不容易有了今天，胡言乱语应属正常。如果苏菜不胡言乱语，那……太难以理解了！
“梅香，其实大夫人也好，七夫人也好，我娘从没想过要和你争，因为你是她的丫头，你们之间，有几十年的主仆情义，但不该，为了苏家女主人的位置，做一些不该做的事，所以，你今天得到多少，我这个做女儿的，只能拿回多少，这样才算公平，不是吗？”苏菜最后一句“不是吗？”是盯着苏梅香的眼睛问的。
苏梅香打了个突，她想起二十年前，她和小姐同时有了身孕，她为了抢在小姐之前产下苏跳墙，把西藏红花放在小姐的安胎药里，这是第一次；有了第一次，第二次再下手的时候，她连眼也没眨一下，苏菜命大，硬是生了下来，但小姐从此不能生育。
难道，这就是冥冥之中的报应？
苏梅香不再说话，她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听听苏菜打算怎么发落她。她没什么好怕的，她的儿子如今是苏家长子，她的女儿如今是苏家的小姐，而且即将嫁入闵家。她记得，她母亲临死前告诉过她，生为奴婢，这辈子都是奴婢，奴婢的儿女也是奴婢。她不服，她不仅要改变自己的命运，更要改变自己子女的命运。到如今，至少，她改变了孩子们的命运，所以，她没什么可抱怨的，反倒是静下心来，听听苏菜的决定。
“梅香，如果换一个角度，我真的会很欣赏你，只可惜，你的卖身契还在我娘手里捏着。昨晚，我问我娘，为什么不用这个对付你。你知道我娘怎么说吗？”苏菜问苏梅香。
“我娘说，她不忍心。”苏菜苦笑，好人她见得太少了，来古代居然见到一个滥好人，心脏差点受不了，“不过，她不忍心，并不代表苏菜也不忍心，其实呢，过去的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我也没精力折腾出来，没的污染环境。”
马面很想提醒苏菜，那句污染环境，苏家人肯定听不懂，不过，想到自己的手还捂着熊猫眼，还是闭嘴为妙。
苏菜走过去，顺便踩了张开嘴但还算识时务的马面一脚。苏府人看不见马面，只见得苏菜向苏梅香走过去，走着走着，忽然瞧着地板都不顺眼了，硬是恶狠狠地踩了一脚。唉，往后这日子可怎么过啊，这当家理事的七小姐，连地板都嫌碍她的事！
苏菜扶住快要瘫在地上的梅香，“其实，我这个人很懒的，没七娘那么勤快，成日家不是想着这个，就是想着那个。”
苏菜忽然改了称呼，又称她七娘。苏梅香已经晕头转向了，一会儿大娘，一会儿七娘，一会苏梅香，她快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苏菜扶着苏梅香坐在大厅里最末尾的那把椅子上，“我替爹爹想过了，我那六个娘，有的擅长生养，有的擅长厨艺，有的擅长针线，有的擅长算帐，有的擅长背书，单缺一朵艳冠群芳的牡丹，七娘如此姿色，浪费了实在是太可惜了。”
苏菜一拍手，管家苏福引进两位瘦长瘦长的妇人。这两位女人，容貌一般，但充分展示何为女性的三分长相，七分打扮。
“这两位…….嗯……”苏菜想了想，“专业美容人士，以后就专门服侍七娘，你们这等长相也能妆扮成这样，各位苏家的七娘，原本就是七分长相，再加上七分打扮，岂不是十四分的美貌，一定得把外面的花花草草比下去。”
“你玩什么？”苏七娘，她已经接受自己贬为七娘的现实了。
“没什么，把七娘打扮得漂漂亮亮，好抓住爹爹的心，免得爹爹成天想在在外面打野食，一房一房地往家里娶。”
苏菜会有那么好心？苏七娘表示怀疑，怀疑也好，伤心也好，都是没影的事，多年的争斗让苏七娘明白一个道理，现在最需要做的，都不是那些，而是怎样想一个好办法，将失去的东西夺回来。
这个女人还真是好玩之至，苏菜当然不会错过苏七娘眼中的不服气，不过，没有争斗的人生真是太没意思了。生物专家实验证明，笼子里的老鼠，吃饱喝足无忧无虑那些的健康指标，远远低于那些饥一餐饱一餐，疲于奔命的家伙。苏家深宅的这些女人们，和那些关在笼子里的老鼠们有什么区别，不斗斗心机，老年痴呆症、亚健康等等诸如此类的疾病，只怕都会找上门来。
苏菜等着苏七娘继续出招，不过，在此之前，她得先把那个与世无争，就快老人痴呆的亲娘安置好，远离漩涡中心。
“娘，”苏菜坐回苏七娘，错，曾经的苏七娘，如今的苏大娘身边的同时，对牛头使了个眼色，牛头赶紧松开按住苏大娘的手。
“如今您是苏家的女主人了，我知道您不喜欢管那些是是非非的，就让苏菜代您管，管保安排得妥妥当当的。还有，您喜欢念经礼佛，今儿，我就让福伯派人把佛堂收拾出来，没您的同意，任何人，包括爹在内，都不得进入佛堂打扰您，您看这个安排怎么样？”
苏大娘看着被土地公公砸昏，却又奇迹般苏醒过来的女儿，有了了悟，有悲且有喜，心中纵有千言万语，到得嘴边，变成一声呜咽。
苏菜看得清楚，握住苏大娘的手，轻轻拍着，母女二人，在苏家大厅之中，交换着属于母女天性的安慰。
“菜菜你长大了，比娘有本事多了，从此以后，苏家也好许家也好，就都拜托你了。”苏大娘放开苏菜的手，离开苏家大厅，回到自己的小院落。过了今天，她会搬去苏菜为她准备的佛堂，那里有她盼望的平静和祈祷。
“娘！”苏菜喊了一声。
苏大娘头也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