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一路寒冷（1 / 1）
飞机上觉不到气温变化，席然只觉得时间太长了坐得累。
任嘉霆始终歪靠在里面位置上睡觉，似乎要把这一段缺的睡眠都补回来。席然挨着他坐，瞅着他一路昏沉心里特别奇怪，暗道这睡觉也能像骆驼储积粮草似的，说存就存一阵子，说熬就熬一阵子？她不知道，这正是任嘉霆多年艺人生涯练就的本领。没有这两下子，铁人也耗垮了。
到了哈尔滨才领教什么叫寒风刺骨，才进十二月，北风就跟小刀子似的，吹在人脸上就能剐出一道血口子。
任嘉霆生长在中国的最南方，自然不习惯，挺拔异常的身材使劲儿佝偻起来，下车进酒店的几步路脑袋差点儿缩进羽绒服里去了。
席然心里笑他形象猥琐，自己却也冷得不行，躲进酒店后特别害怕出门。
勇哥知道她的心思，逗她：“我还要买些东西，你跟我去吗？”
席然眨巴着眼睛问：“我必须去吗？”
勇哥就哈哈笑了：“还是冷厉害，把你那么野的心都规矩起来了。”
席然见勇哥逗自己，生气道：“哥你都是当爸爸的人了，还这么爱捉弄人！我不去就不去呗，难道领导还总上这儿来拍戏？总在这么冷的时候来？买什么不买什么的，学来有什么用啊？”
勇哥用指头点点她：“真能给自己找借口，好吧！你不用去了，留在酒店里陪小霆吧！”
那天又正逢落雪，一大片一大片的，果真羽毛一般。
任嘉霆从没见过那么大的雪，什么都不做，只站在酒店的大落地窗前欣赏雪景。
席然跟着他凑热闹：“哎呀这高架桥，跟条白哈达似的，哟，那个尖尖房子，好像戴了帽子哎！小汽车们跟白糖口袋里的蚂蚁似的……哎呀，这么大的雪，它们可怎么开呀？”
任嘉霆也不嫌她烦，兴致勃勃地站在窗边看：“这儿也高楼林立，现代都市的气象，就是雪太大，交通负担太重了！”
“我们管不了交通负担。”席然笑着说，“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好不容易来的，当然要看大雪呀，哈尔滨要是不下雪还有什么意思？”
任嘉霆点点头：“嗯，说的是。”
“咱们什么时候朝外景地进发啊？”席然偏着脑袋问。
“明天。”任嘉霆回答说，“你要做好吃苦的准备，那儿很落后，咱们要住在当地的民房里。”
“你做好了就成。”席然不以为然地道，“我是穷人家孩子，不可能比你还娇贵。”
“嗯？”任嘉霆不同意，“我看起来会比你娇贵吗？”
席然冲他笑：“领导你不是一般的帅呀，可也不是一般的能保养啊！每天涂这个抹那个的，比我一个女孩子步骤还多，不娇贵吗？”
任嘉霆淡淡地转开眼睛：“那是职业需要，没办法。”
“嗯！职业需要。”席然假意赞同，“认识了你我才知道面如傅粉这个词的真正含义。领导你大男人哦，可够白皙细致的了，有时候我都觉得晃眼睛了，可以稍微懈怠懈怠的。”
任嘉霆听了瞅瞅她：“我很过分吗？”
“换了别人，丑一点儿粗一点儿的，这么在乎形象就不过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可你都这么好看了，还给别人压力就不好了！领导，我是个女人哎，每天不过胡乱洗洗脸，涂东西还是不涂东西常常记不清的，你可比我认真多了。”席然笑着道。
“你这是讽刺我还是嫉妒我？”任嘉霆横她一眼。
“讽刺不敢，小小的抗议。跟你一比，我更像个糙汉子！嫉妒是有的，那是恨你的天生丽质，一个男人家，生那么好干什么？就是艺人也有些浪费资源。高鼻梁我就不要了，长睫毛给我呗？”席然东一榔头西一棒子。
任嘉霆缠不过她，放弃争辩，一心看雪景。
至晚，勇哥回来，又买了许多东西——可充电的暖宝宝，许许多多防寒贴风湿膏……
席然看了又忍不住笑：“勇哥，你这样，显得东北人民每天生活在水深火热中啊！”
勇哥笑了：“东北人民我就管不过来，人家世代过来，习惯了这样的气候。小霆和你别水深火热就成了。”
席然听了小感动：“哥，你真好，心里有领导就成了，还有我。”
勇哥笑笑：“现在你也是我领导，我当然得有你。”
席然越发感激涕零：“有机会见到嫂子的话我想下跪行礼，借这么好的男人给我们用，她太伟大了！”
勇哥咯咯笑了：“你说的哦，到时候不跪可不成。”
任嘉霆一旁听着，也微笑道：“勇哥你被席然带坏了，说话就调皮。”
翌日朝目的地进发却没这么轻松愉快。
保姆车是著名品牌，开足空调，薄薄的铁皮还是阻挡不住四面八方扑过来的的寒冷。北风将小小的汽车裹在怀里，拼命吸吮其中的热气，不过个把小时的光景，席然就觉得手脚冰冷后背发凉，整个人掉在冰窖里一样。
暖气源源不断地从制暖机出口喷发出来，吹得人口干舌燥，身上却依然寒冷。
勇哥帮任嘉霆围一床大大的羽绒被，却给席然穿一件军大衣，“你太瘦了，又好动，被子围不住的，还是穿在身上好些。”
席然不抗拒，紧紧地缩在军大衣里，嘴里却说：“你们都很胖吗？胖的话也不会这么冷了。”
只冷也罢了，路况还特别不好——雪落在地上，给车轮一碾就化成半冰半雪的水，湿滑异常，车子行进得异常缓慢，高空俯瞰，乌龟一样。
过了最初的市郊路段，渐渐开始人烟稀少，大片的农田给积雪一盖，变成无垠的雪原。十几辆轿车保姆车衔在一处，后面还跟着两辆专门负责供给的大油罐车，算得上浩浩荡荡，席然却仍有种被丢进了什么蛮荒之境的感觉，只觉得大自然特别奇伟可怖，而自己是被掌控被操纵丝毫不能反抗的弱小。
“知道艰苦，想不到艰苦到这种地步。”席然不自觉地往任嘉霆身边靠靠，仿佛离他近一些，身上的冷就好一些，心里的惶然也能轻一些，“这漫天大雪，望出去仙境一般，可是好像只有神仙才能消受。人都站出不去，可怎么拍戏啊？”
“一定能拍！”任嘉霆紧裹着被子说，“南极也拍了纪录片回来，这只是东北。世代人烟，没那么可怕。”
席然仰脸看看他，但见他脸颊上浮着一层冷疹，不由叹道：“我的领导，你可真是举重若轻。”
任嘉霆垂眼看看她，不吭声。
车队仍旧晃晃地前行，缓慢地，坚持不懈地，同时也艰难无比地。
席然给车子摇晃着，困意上来，忍不住闭上眼，再过一会儿，慢慢地靠在任嘉霆肩上，熟睡过去。
勇哥见状，连忙凑过来，欲要扶起席然，任嘉霆却说：“别动她，让她睡吧！睡着了时间过得快些。”
勇哥看看他，缩回手去，“这么冷……”
任嘉霆展开自己身上的被子，帮席然围上。
勇哥看看他，没有吭声。
中午时分，车队路过一个特别小特别小的小村子，全体人员停车活动，买吃的，上厕所。
任嘉霆端坐着不动。
席然醒了，也没注意自己睡在任嘉霆身边，茫然地伸头望望四周，然后奇怪地看看任嘉霆，问道：“领导，你都不用方便的？神仙啊？”
任嘉霆瞪她一眼，不作声。
席然忽略掉他的目光，继续道：“没关系的，你穿上羽绒服戴好帽子别人看不见你的脸。这冒烟儿大雪，事先又没走漏消息，没人特意来看你的。”
任嘉霆听了，这才推开羽绒被接过勇哥递过来的羽绒服，慢慢穿上。
勇哥对任嘉霆和席然说：“你们方便方便就赶紧回车上来等着，我找个小店弄点儿热的给你们喝。”
席然点点头应了，慢慢地下车去——坐了太久的车，只觉得腿都木了。
司机和一个随行的保镖领着任嘉霆往野地里去方便，席然到底不行，跑很远才找到一个简易旱厕，提心吊胆地解决完生理问题跑回车上时任嘉霆已经在了。席然夹着一股冷风扑到座位上去，使劲儿往任嘉霆身边一挤：“哎呀冻死了冻死了，手要冻掉了脚要冻掉了，屁股差点儿也冻掉了！”
任嘉霆横她一眼：“女孩子，文雅点儿！”
席然呵呵笑了：“谁都长屁股的呀！那要怎么形容？说臀部？差点儿被冻掉了？”
前面的司机和旁边的保镖都呵呵笑了，任嘉霆也忍不住笑，拽过自己的羽绒被替席然围上一点儿。
席然趁势往他跟前偎偎，嘴里嘶嘶哈哈地说：“给我点儿热气给我点儿热气我要冻死了！”
任嘉霆在被子里伸手过来抓住她，用自己的体温替她捂着。
席然没想到他会这样，一下子红了脸，心脏突突跳起来，下意识地一缩手。
任嘉霆淡淡地看看她，没动，也没做声。
席然意识到硬抽回手来反而不好，暗想：没什么啦，领导是看不过你冷而已，咋咋呼呼当个事儿倒显得你心里有鬼了。便努力不动声色，由着任嘉霆在被下握着自己，只觉得阵阵暖意源源地从他手心传过来。
所谓相互取暖，原来如此。
勇哥端着一大一小两个保温杯回来，上了车笑道：“这里的老乡人不错，特意烧一壶沸水给我，还不要钱。”
席然慢慢地从任嘉霆掌里抽回手来，直直身子玩笑道：“勇哥你行了啊，都会说‘老乡’了？”
“老乡有什么不会说的？”勇哥将小保温杯递给她，“姜茶，喝吧！”
席然感激地接过去，感激地说：“你可真好。”
勇哥仍笑一下，也不作声，只把大杯的姜茶递给任嘉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