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口腹之欲（1 / 1）
仍旧是上次的泳池。
那么高级的地方，利用率大概不是很高。
任嘉霆换好衣服出来，看看席然，说道：“我会游一阵子的，你可以睡觉，把水放在边上就可以了。”
“啊？”席然十分意外，同时又红了脸——我是贪睡不假啦！用不用说得这么直接？再说你这么人性化，干嘛还叫我跟着，自己来游就好了。
“手机只是先给你用，别再掉进水里了！”任嘉霆又说一句。
什么什么啦？谁还不长个记性？知道是你的手机呀，小气鬼。席然越发脸红，心里一顿抓狂，面上却得强忍着：“嗯，好，我知道！”
果然一游就两个多小时，席然也不客气，奉旨睡觉，事先安顿好了手机，然后黑天昏地十分香甜。
任嘉霆游够了上来喝水，但见席然双目紧闭嘴唇微张一点儿要醒的意思都没有，也不叫她，自己休息一会儿去换衣间洗澡换衣服。
都停当了出来，席然仍旧在做春秋大梦，任嘉霆不由叹气——这也太实诚了些。
“吃饭吧？”只好出声，同时懊恼地想：谁是谁的助理呀？
“啊？”席然茫然睁眼，一贯的慢反应。
又是“啊”。
好在没有半天喊不应。
任嘉霆心里叹气，不再吭声，直直站着，等着席然自己清醒过来。
“哦，游好了？”席然终于明白过来，呵呵地陪笑：“哟，衣服都换好了……那走吧！回去吧！”
当然得走，不过……
“中午吃什么？”任嘉霆边走边问。
“啊？”席然又卡住——中午？这个，应该问自己吗？
任嘉霆拿她的神“啊”没办法，无奈地重复一遍：“中午吃什么？”
“吃……什么……”席然结巴了，“还没有想啊！”
自然没有想，只顾着睡觉。
任嘉霆盯着她不作声，显然是非要她的答案不可。
“那……自然是领导决定啊！”席然就又笑，“这样，回房间您再看看菜牌！”
“我不大喜欢这里的菜，出去吃吧！”任嘉霆却说。
“出去吃？”席然吃惊——不喜欢这里的菜？
也是，白灼西兰花和豆腐羹是不大招人喜欢。
可是娜雪还在房间里等着。
“吃……吃什么？”
“我在问你！”任嘉霆说，“你是本地人。”
本地人？吃个饭还用“本地人”？
“那……”
任嘉霆显然没耐心了，冷然地说：“娜雪饮食很克制。就我们两个出去，你负责安排伙食。”说着转身就走。
席然赶紧跟着——这是什么老板？说一出是一出的。好，安排就安排，不就吃饭吗？又不用我掏钱。
“我记得，你喜欢吃饺子？”因为打翻了粉丝送的饺子，席然一直耿耿于怀。
“并不特别喜欢。”任嘉霆却说，“年轻的时候参加一个宴会，没什么吃的，便夹了几个饺子，有在现场的影迷就问我喜欢吃饺子啊？我随口答是，结果就流传开去，改不得了。”
“哦！”席然不由看看他。
任嘉霆的样子淡淡的，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事情。
席然却在心内叹息：公众人物，话都不能随便说，唾金啐玉，出口就改不了。
外面仍在下雨。
席然穿得不少了，刚睡醒，还是冷。
“吃火锅吧？”进了电梯，席然突然灵光一闪地说，“哦，应该说吃涮羊肉，好不好？一般的火锅都辣，爱上火，咱们吃地道的北京涮羊肉，好吧又营养又滋补，热乎乎的，正适合在这种天气吃啊！“
任嘉霆不作声，心道：果然是个馋丫头，羊肉就不上火？
“沉默我就当你同意喽！”席然笑着说。
电梯到了一楼，席然大摇大摆就往外走。
“喂，小妹！”任嘉霆只好低声叫她。
“怎么了？”席然停下，见他姿势躲闪，不明所以地问。
“你干嘛去？”任嘉霆越发无奈。
“说好去吃涮羊肉啊！”席然眼睛睁得大大的。
任嘉霆叹息地点头：“说好了吃涮羊肉，你这样，我们能吃得上吗？”
“怎么就……”席然脱口而出，心里却突然明白过来——他是谁啊？这样明晃晃地出去，还吃涮羊肉？能不能安全回来都两说。不由捂住嘴，愁了脸蛋：“那怎么办？”
任嘉霆瞥她一下，从西裤口袋里掏出一只口罩戴在脸上，然后扭身朝酒店后门走。
席然见状连忙跟上他，“喂……哦，”赶紧压低了声音，“领导！你怎么知道后门在这边啊？”
“你若是艺人，或者是贼，就会知道了！”任嘉霆声音很低。
“啊？贼？”席然不大能够接受。
后门果然人少，天气又不大好，任嘉霆刚洗了澡，发型随意，带着口罩，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
“那种门庭若市排队等候的名店就算了！”任嘉霆对席然说，“找间僻静人少的吧！”
“拐角就有一家，以前我去过，店不大，很干净！”席然立刻说。
吃货有吃货的地图，哪里有好地方了然于胸，既留推荐他人，也为再次光顾。
任嘉霆见这条街道人流稀少，心里安定，稍稍拉拉衣领，“好，就去试试吧！”
席然瞅见他拉衣领的动作，心里好笑，顺嘴说道：“其实领导，你这种衣领拉也白拉。以后想避人耳目的话不要穿这么正式的衣服，随便买件帽衫一套，连头带脖子都遮住了。天气再冷些，没人盯着你的脸不放。”
任嘉霆不理她——随便买件帽衫？二十年前的自己或者可以，如今，不是易事。
小店很近，也当真小，百十多平的地方隔成十来个格子间似的小包房，一个老板娘两伙计，忙得脚不沾地。
席然和任嘉霆趁乱溜进一间包房。
伙计送铜锅和食材进来时，任嘉霆勾着头摆弄手机，忙得一脸油汗的伙计也不朝他面上看，一溜烟儿的将东西送齐了就不再过来。
席然心情很好，笑吟吟地同任嘉霆说：“小地方好吧？这要换成是旁边有人站在看着咱们吃的大餐馆，胃口都没了！”
任嘉霆不作声，瞅着席然边说话边往锅里添肉添菜，然后把腐乳麻将韭菜花搅在一处送到自己面前来，这才摇摇头：“你留着，我自己来！”
“怎么了？”席然惊讶地看他。
任嘉霆仍不做声，只是把席然调好的酱料送回来，然后自己拿了一只大点儿的碟子，分隔很远地放了一勺腐乳汁儿、一勺麻酱。
席然眼睛瞪得大大的，“领导，涮羊肉不是这么吃的，你这分得清楚劲儿的……”
“你别管我！”任嘉霆垂着眼睛，“吃自己的！”
席然大张着嘴，不能置信地看着他——不要这么奇怪好不好？明星就可以这么吃东西吗？
任嘉霆不理席然，见锅开了，提筷夹了两片煮好的白菜放在盘子里，一片蘸蘸腐乳吃下去，然后喝口水，另一片蘸着麻酱吃下去，再喝口水。
席然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一脸不可思议。
任嘉霆终于瞅瞅她，“干嘛？光看我吃，你不用吃？”
“哦，不是！”席然赶紧说。
不吃是傻子。
席然夹一筷子羊肉放在酱料碗里搅搅，张口吞了，边嚼边看任嘉霆，心说涮羊肉是这么吃的好不好？
任嘉霆才不管她怎么吃，盯着翻滚的铜锅看看，又捞一片豆腐，这回蘸了腐乳也蘸了麻酱。
席然实在忍不住，又低声道：“领导，我们说好来吃涮羊肉不是？你这白菜豆腐的，跑题了！”
任嘉霆仍旧喝口水：“那你怎么不只点羊肉？”
“那怎么成呢？当然得讲究荤素搭配呀！光吃羊肉太腻了呀！但也不能像你这样，光白菜豆腐。你尝尝这肉，鲜嫩着呢！”席然耐心而又细致。
任嘉霆看看锅里煮好的羊肉。
鲜嫩。
确实。
所谓鲜嫩，讲究的就是个肥瘦相间，可是对于他来说，这个“肥”，是不应该的。
但，还是夹了一片。
席然看他蘸蘸腐乳蘸蘸麻酱，觉得孺子可教，连忙说：“你再放点儿韭菜花酱，很解腻的！”
“我不吃那个！”任嘉霆摇头。
席然看着他把肉放在嘴里，转着眼睛道：“领导，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任嘉霆喝水，不作声。
“你们台湾人……好多都是四九年迁过去的吧？我听说有西北的东北的，也有山东的河北的……你家里……是原住民吗？”席然不管他脸上的冷漠，试探着问。
“祖籍山东！”任嘉霆又夹一根茼蒿。
果然中计。哈哈，网络上有他的资料的。
“哦！山东！”席然刚刚得知一样点头，“应该的。不是梁山那种水土，怎么孕育得出你这样的帅哥？纯粹的南方原住民，个子不会这么高的！”
“你想说什么？”任嘉霆听她吹捧露骨，蹙眉看她。
席然微微笑了：“我想说，你知道山东人爱吃煎饼卷大葱吗？不单是从前穷困时候，便是现在都富裕了，一些很有出息的，甚至漂洋过海去外国发展的山东人也还是热爱这口儿。骨血相传的饮食癖好啊！可你……韭菜花酱都嫌弃，麻酱腐乳本是搭档好吗？混在一起才味道特别，你生生将人家拆开……当了明星不一样了，不肯像祖辈那么豪迈了哦？”
任嘉霆听了，皱眉正色：“我不是嫌弃，是不能吃！”
“不能吃？过敏啊？”席然好奇地问。
任嘉霆摇摇头：“不是过敏。过于开胃的东西我都不吃。”
“开胃的不吃？”席然更加奇怪，“为什么？”
“因为不能让胃口大开。”任嘉霆说。
“不能胃口大开？”席然眼睛要瞪出来了，“为什么？”
“你好多为什么！”任嘉霆烦恼地看她，“我现在后悔带你出来吃东西了！”
席然不情愿地闭上嘴，连菜带肉地夹一大筷子，赌气地塞进嘴里，使劲儿嚼。
“做艺人必须保持身材！”任嘉霆放下筷子，转头望着墙壁上的宣传画，“稍微肿肿，鼻子不挺眼睛不深，好多戏就不找你！什么是开胃？就是刺激你的食欲让你大吃。我们这样的人，又怎么能大吃？”
席然听了，心里升出一丝同情，“那……那……也不是大吃了，稍微吃一点儿……”
“人都是不禁诱惑的！”任嘉霆看向她，“食欲和其他欲望一样。没开始的时候你会想一点点就好了，开始了你就会想再一点点，再一点点又想再一点点，就这样控制不住。”
“那也不能彻底控制啊！”席然不服气，“吃东西是人的生存本能，总不吃，还能活着吗？”
“所以说控制最难！”任嘉霆道，“毒品可怕，干脆不碰就好了。食物却不能不吃，怎么样吃到维持体能体力又不多贪一口，需最大的毅力。”
“哎呀这哪儿是毅力？”席然一拍额头，感喟道，“简直是折磨！”
“所以我不吃开胃的东西，就是叫自己的折磨轻些！”任嘉霆微微一哂。
席然蹙眉看着火锅，“那我们费这么大劲儿出来吃什么火锅？在房间里弄几片白菜叶子嚼嚼算啦！”
任嘉霆板起脸：“你当我是兔子？嚼嚼！君子吃美味一口。”
“哦！好！”席然自觉说错了话，赶紧揽回来，“美味一口。不过，君子领导，这个‘一口’能别量化得那么严重吗？咱们好容易跑出来了，好歹再吃点儿！克制成这样，比对得我像个饭桶！”
任嘉霆又夹一片肉：“你吃你的！其实，可以随意吃，是很幸福的！”
“对啊！”席然赶紧点头：“口腹之欲口腹之欲，吃是最幸福的事儿！胖子很少得抑郁症的！”见他又停了筷，又赶紧劝：“再吃点儿啊！才吃这么一点点儿，不会胖的！”
任嘉霆还是喝水：“行了！下部戏抗联题材。抗联，你知道，将士都吃不上饭。我不但不能胖，还要再清癯些！”
再清癯些？席然不由叹息——成刺儿了！
“你吃吧！”任嘉霆喝着水说：“我挺喜欢看人家吃东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