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半夜鸡叫(1 / 1)
不知什么名堂的美容程序进行了一个多小时,席然始终没敢回头,但见墙壁上一闪一暗的,心里不由纳闷:“这仪器什么原理呢?倒像街头电焊的机器,亮瓦瓦的,晃得屋子闹鬼一样。”
“毳毛多了毛孔就被撑大了,远看发黑,感觉不细腻,定期清理一下效果非常不错!”潮男美容师一边动作一边呱啦,好久没跟人讲过话似的,“明儿又进组啊?什么戏?”
“还是上一个民国戏!”任嘉霆只不吭声,仍是张玉萍替答,“本来都完事了的,导演非说差一些镜头,补补。也就一个礼拜左右就OK了!”
“哦!补戏!”潮男美容师点头,“常事儿不是?然后呢?”
“有几个综艺通告,前面两个戏还要配合宣传。后面接了一部正剧,抗联题材的,外景儿选在东北,等那里落雪就开拍!”不知是当真愿意同这个美容师聊天,还是八面玲珑的习惯使然,张玉萍有问必答,态度良好。
“东北?”潮男美容师听了立刻叫嚷:“有没有搞错?去那儿遭罪?可白瞎我的手艺了!什么地方不好去偏去东北?又冷又冻,什么好皮子受得了?”
张玉萍闻言不由笑了:“你看你,才说东北你就应景儿,‘白瞎’、‘好皮子’全来了!”说着她也叹息一下:“唉,团队的意见也是不接,制作方讲明了十分艰苦——剧情需要,全是大雪景儿,东北也得找偏僻的地方……可是角儿非要接啊,有什么办法?”
潮男美容师看看闭目躺着一声不吭的任嘉霆,也叹息一下:“是没办法!别人家,老板是老板角儿是角儿,你们家角儿是老板,只手遮天!不过也可以解释成事业心!男人非得能事业才可爱,跟这个比起来,皮肤身材什么的倒是其次。”
席然听他这么说,心道这么半天你可终于说了一句人话。
派头十足的潮男美容师告辞时已是夜里八点多,张玉萍和娜雪客气地往外送,席然也不由自主地跟着,刚走两步任嘉霆伸手挡了她一下:“把剧本给我拿来!”
“嗯?”席然一心扑在要走的潮男美容师身上,全无心理准备,怔住。
任嘉霆皱眉看看她,烦恼她总是这样迟钝,无奈地重复一遍:“剧本!”
“哦!剧本!”席然这才反应过来,顺嘴重复一遍,然后顿住身子,茫然四顾。
“在那只棕色箱子的外层,最外层。”娜雪听见任嘉霆说话,回过身来,对席然讲。
“哦,好的好的!”
棕色箱子,外层,最外层。
席然忙忙地返身跑进房间去翻找。
任嘉霆走到沙发前坐下,又说:“给我杯水!”
娜雪走回来倒杯水给他。
任嘉霆接着,慢慢地喝。
席然翻到剧本,出来,也递给他。
张玉萍送客回来,看看任嘉霆,轻声问:“你不早点儿休息?”
任嘉霆头也不抬,“你们休息吧!我稍微看一会儿!”
张玉萍闻言,便对娜雪和席然说:“那就都休息吧!”
娜雪听了点点头,扭身回自己房间去了,张玉萍再看任嘉霆一眼,拍拍傻站着的席然,也走了。
席然望望任嘉霆,只见他一动不动沉进了剧本中,立刻物我两忘,不理任何人的去留,便不好呆站着,也回了房间。
进了房间一时不知做什么好,站在地上发一刻呆,然后才自嘲地笑笑:“席然啊,没见过阵仗傻掉了?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不可以这么不淡定哦?”
进卫生间冲澡。
冲过澡出来躺在床上,睡不着,歪在枕头上自拍一张迷惘眼神发到微信上,配文:不大清楚今天是什么样的一天。
发完了然后自己欣赏欣赏,笑了:有内涵!
这一天是裹在陌生人中,茫然、慌乱、意外不断又有惊喜的一天,不经历练,确实不知道自己其实是个笨蛋。
席然默默地想。
随手浏览一下朋友圈,有大学同学发了晚宴的图片,各种菜品琳琅满目,席然这才呼啦想起自己还没有吃晚饭,腾地跳起来,跳起来想了片刻又放弃了——这么晚了,算啦,饿一顿就当减肥了。
说来容易,从来没有饿过的人,越捱着越难熬,只觉得胃兄肚妹抗议个没完儿,根本不准睡意前来搅局。
好吧,不睡。席然发起狠来,干脆下了床走到窗前望风景。
外面竟然飘了秋雨,不特别大,细密,微风,当真的淅淅沥沥,但明显带了凉意。
席然百无聊赖,凑到窗前去,拿手机拍玻璃上的雨雾,想再发到微信上伤秋愁雨地情怀一下,抬首却望见了落雨的天空,云层厚重阴霾挨挤颇有点儿诡谲意味儿,不由就想起什么革命电影里烈士英勇就义时的场面,一时又痴了。
任嘉霆看剧本看累了,走到阳台上甩手臂晃脖子,一扭头瞧见席然几乎贴到玻璃上的脸。
玻璃上全是雨滴,依然没能挡住席然那双澄澈空明呆痴美丽的大眼睛。
任嘉霆微微有些惊讶,默默后退一步。
“你在想什么?”
“哦,我在想,等下面试失败,得同您合张影,这屋里光线不大好!”
任嘉霆微微笑了——这姑娘,无论你跟她说什么,她都有本事“哦”一下“嗯”一下,思维永远慢半拍,同时永远另辟蹊径,与人不同。
半夜里客厅就有了动静。席然总不敢深睡,听见声响立刻爬起来出去。
任嘉霆张玉萍和娜雪几乎已经收拾停当了,看见席然出来,张玉萍立刻说:“快点儿,今天要补一组晨光戏,晚了就补不上。”
晨光戏?席然愣愣地瞅张玉萍。
没人看她,各自忙各自的。
看来他们三个人都知道要半夜起床,却没人告诉她。席然不大高兴地想。
也没人理睬她的情绪。
哦,算了,怎么能要求人家事事都想到自己?不是才来,大概也不会措手不及,时间长了就好了。席然只好又想。
张玉萍见她站着不动,催促她:“干嘛呢?快点啊!”
“哦!”席然如梦方醒地跑回屋,胡乱绾了绾头发漱漱口,脸也没好好洗就跑回去,“走吧!”
车子早在夜色里等着。
这也说明,除了席然谁都不是临时匆忙,席然有点儿不开心,默默地坐进后座去。
雨才停不久的样子,空气特别凉,席然出门急,只穿了一件长袖T,上了车就打了个冷战,脸上和脖子上起了一层细细的冷疹。“看来没有早饭了!”她烦恼地想,“牛奶和面包也没有了!”
娜雪又递给她一只小提包,席然接着看看,仍旧是一瓶冷冷的纯净水,几片凉凉的湿巾,两包独立包装的饼干。
“我想消灭你们!”席然盯着那两包饼干不放,肚子里同它们较劲儿,“行不行?啊?”
饼干竟然蔑视她:“你?凭什么?”
恶向胆边生,席然瞪起眼睛:“哎哟喂,狗仗人势对不对?以为自己是任嘉霆的饼干就了不起了啊?还不就是口吃的?小心姑娘粉碎了你们哈!”
车厢摇晃,光线昏沉,别人都没有注意席然,只有任嘉霆的位置斜对着席然,清楚看见她对着手提袋挤眉瞪眼,不由心中诧异,暗道这姑娘什么毛病?还没睡醒?一会儿傻了吧唧的贴玻璃上看雨,一会儿对着个小提包练表情包,哪条神经线路没有构建好吧?
“给我水。”下意识地,他对娜雪说。
娜雪便瞅瞅席然。
席然还只盯着手提包。
娜雪就皱起眉,用手肘捅捅她,低声道:“喂,水!”
“啊?”席然猛然抬头,怔怔地看她。
任嘉霆肚子里笑一下——果然。
娜雪无奈地叹息,伸手到席然的小提包里掏出水来递给任嘉霆。
任嘉霆也不是真正要喝,接过去啜一口又还给娜雪,娜雪重新放进席然包里,强调一句:“水在你这里,记着!”
席然却有本事说别的,“哦”了一声道:“这水太凉了!一场秋雨一场寒,总喝这么冷的水不好的!”
娜雪吃惊地看看她,不由瞪她一眼。
没人搭席然的话,席然讪讪地闭上嘴,看看车里众人。
任嘉霆就算了,张玉萍娜雪司机保镖,都精力过人地睁着双眼,同时却嘴巴紧闭完全没有交谈的意思,席然不由暗想:干嘛?不吭气是他们的职业要求吗?影棚多远啊?这一路都演哑巴?
不是影棚。
车子开到城郊一处非常僻静的树林里。早有许多人到了,机器也都架好了。任嘉霆率先走过去,有工作人员远远低迎上来。任嘉霆看看那人,问:“没晚吧?”
“没晚!”那人说,“我们也才到一会儿!”
任嘉霆不再同他说话,大步走到一台机器前,对一个竟然穿了羽绒服的中年男人说:“导演早啊!”
“任帅早!”导演呵呵一笑,“这么准时?敬业!”
剧组的服装人员趁这功夫跑过来,递两套戏服给跟着的娜雪。
“换衣服化妆吧!”导演又说,“我们这边正调试,等一下光线合适咱们就开始!争取一遍成!不然明天还得半夜鸡叫!”
任嘉霆扯扯嘴角:“那也习惯了!”
正说着,一个换了民国服装的女演员走过来,跟任嘉霆打招呼:“任哥早啊!”
席然定睛一看,心里呼地一下——是她?好红的花旦哦!演过好多热播剧啊!男神收割机啊有木有?立马又警告自己——不许大惊小怪,现在给任嘉霆当助理呢,见当红演员自然是常事,不可以乡巴佬没见识。
哦,乡巴佬没见识是肯定的,至少不能表现出来!
任嘉霆一面伸手脱衣服一边对那女演员微笑:“你更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