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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陈氏夫妇
五月已是槐花芳香四溢的时候了。京城的主干道洪武大道上，一辆华丽的马车疾驰而过。
来客酒楼的小厮阿里今天可是一早就起床忙活了。凭着一副好嗓子和勤快麻利的手脚，他可是来客酒楼的金牌小厮。这不，今天老板就把门口报来客的重活儿交给他了。
一年一度的全国商会联盟的大会今天召开，他们来客酒楼可是大会连续五年的制定酒楼呢~在京城里，别家的小厮伙计不敢说，但在他们来客酒楼干活儿的小厮伙计，师傅大厨，掌柜先生，无论是哪个，都在城里倍儿有面子。
阿里刚站定，还没来得及喘喘气，就见八匹大马稳稳停在一所富丽堂皇的酒楼门口，阿里立笑脸盈盈马上前迎接来客。倒是驾马车的两个少年家仆客气而有礼地谢绝了他的服侍。不过这两个小哥还真是让人眼前一亮啊，给他的赏银更是让他眼前一亮。阿里自己在心中暗暗评价，这家仆都赶上别家公子模样了，出手又阔绰大方，还真让人期待坐在里面的主子什么模样。
锦缎的车厢门帘被两个漂亮家仆一左一右拉开，一道黑衣锦袍的身影一跃下车，轻盈落地。那锦袍上绣着金丝暗线的考究花纹，一看就不是一般的财大气粗。
在那少爷落地的时候阿里才看清他的脸。
一瞬间，大街上嘈杂的声音渐渐减小，似乎安静了片刻。所有人的目光要么直勾勾，要么若有似无地朝这边飘过来。
天啦天啦！
阿里攥紧手中的银子，直到手心生疼才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天啦天啦，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呀喂！
而那个公子似乎并非一人前来，下来之后将怀中的请柬递给一个家仆小哥，便在马车门口朝车厢中伸出一只手去。阿里离着有点距离，虽然听不真切，但是那位美貌公子似乎在与车内还没下来的人交流。
拿着请柬的小哥三两步把它递交到阿里手里。阿里的注意力却都在那位公子温柔体贴地牵出车内的美人，猛地打横抱将她抱下马车。那白衣美人脸庞没有黑衣公子这般精致，但是却由骨子里透着一股清冽英气的气质，站在公子身边也气场十足，般配的很。黑衣公子一直没撒开握着白衣美人的手，看她的眼神简直像一泓阳春的糖水儿，甜蜜蜜的，不知道让多少街上的小姑娘心碎咯。
阿里就像街上的大多数人一样，不由得有点看呆了。直到递给自己请柬的小哥拍了拍他他才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打开请柬，扯开嗓子。
“京城陈氏，陈星公子携其夫人，到！”
***
坐在来客酒楼的大厅里，展颜试图抽出桌子下被他紧紧抓住的手。
“别动，我们得装的像一点。”
她看不见，但是耳边男人低沉的声音和温热的呼吸让她心里一灼，随即不再抽手。
没错，虽然不适应，但答应了就应该做的不出纰漏。
“少爷，已经打探到秦家的人早我们一步进来，现在在二楼的包间。”
追云不知从哪里闪身出现，弯下腰恭敬地向皇甫辰星汇报他命令打探的消息。追云刚抬起身来，方才和别人交谈的晋简走到在坐着的两人中间，低声耳语。
“回报说包厢已经安排好了可以过去了。”
皇甫辰星细微地勾动了一下嘴角，噙着笑容再次凑近展颜，做出扶她起来的态势，任谁看来都是一个疼爱夫人的好丈夫的模样。
“走吧‘夫人’，我们终于该去和你的两位旧识见见面了。”
***
秦焕曾经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娶除了她之外的女孩子。
就像他曾经以为能够和小仙女一样善良坚强的她共度一生一样，最后这些曾经的以为，全部化作乌有，即使是想要刻在心里的承诺，都抵不过时间匆匆物是人非，还有生死之间的遥远距离。
父母虽然喜欢晋纯，但那份喜欢远没有遵循这个世间的法则来的深刻。作为家中的三代单传，就算他愿孤独终老，却也抵不过家族的责任。
他的生命，无法只为他的姑娘而活，他还有父母，还有整个秦家的众多伙计。也许他会顺应爹娘的心愿，娶一个好人家的大小姐，并且尽他所能地对她好。因为，他没法给予人家爱，便只能用尽一切其他的方式来补偿了。
不过，这辈子，他大概不会再爱上第二个人了罢……
她走后的第三年冬天。
本是每年例行地进京核查京城账目，审查各店铺的经营状况。父母却执意要来。
在去渭元城接晋纯之前他便接手了家族的全部生意，而这是三年为了麻痹内心的痛苦，他几乎把所有时间放在工作上。
没有空闲的时间，就不会去回忆，不会去回忆，就不会伤心。全身心的投入换来的其他形式的回报，家里的生意越来越大，事到如今甚至都有称呼他首富的人。
所以他明白，父母这次跟来，是真的着急他的婚事了。想在京城为他挑个好姑娘。
也许上天也看到了父母的诚心诚意。
这个冬天，他与一个叫做方叶云的姑娘成亲了。
而让他下决心娶她的，只是因为他们初见时，她的一句话。
“夫君，刚才小厮传话说有位姓陈的公子想要和我们见个面。”
虽然他们成亲不到半年，夫人是位贤良淑德的大家闺秀。娶到这样的女子是无数男人的梦想。而他也有时会感叹自己何德何能。
“夫君？”
眼前，是方叶云带着微笑询问的脸庞。和他们初见时候，那个冷静决绝的脸庞截然不同的温柔恬静。
谁能想到，随父亲来京之后便以温柔贤惠驰名京城的方家小姐方叶云会在三年前的冬天，裹着披风，脸冻得通红，异常大胆地来到他在京城的府邸，站在院子里问他，要不要娶她？
他永远也不会忘记那句让他下定决心的话。
【你心里有一个人，永远忘不掉，无可取代。我也是。所以我们可别耽搁了别人。娶我吧。】
“怎么了？不舒服吗？”女人见他半天没有回答，不由得担忧起来。
秦焕摸了摸妻子的发，笑着摇摇头。
“走吧叶云，我们去见见这位‘陈公子’。”
***
爹曾经问过她为什么最后选了秦焕。
她只是笑着回答，爹，我们还真是走早了。倘若再晚些离开渭元城，我相信咱们都会很喜欢晋纯小姐的。
那时方敬轩一声苦笑，拥抱了女儿，不再追问。
痴情的人，一般不会太差，可以让她托付终生。
事实证明，她想的她赌的是对的。她的夫君秦焕确是一位让人羡慕的如意郎君。婚后二人相敬如宾，举案齐眉，日子也倒是平淡舒坦。
他时常会出神回想起他的晋纯，就像她也会时常回想起江畔一样。不过，他比她幸运，晋纯小姐曾是属于他的，但江公子却从未属于过她。
渭元城……
已经远离了这个生活已久的城市好多年，但是其实它并未从她的生活中消失过。她知道他如何给展小姐过了一个别开生面的生辰，也知道他们二人琴瑟和鸣给展夫人献上一记大礼，更知道在那个漫天大雪的冬天他失踪了，只剩下他家的院子里的熊熊大火，和两具无法辨认的焦尸。
在那之后她试图动用所有她拥有的方法寻找江畔的踪迹，哪怕是为展小姐寻回他，也在所不惜。可是日子一天天过去，她的自欺欺人终于耗尽了所有的勇气和坚定，她知道，她只能接受这个最痛苦的事实。
大哭一夜，大病一场。随后便是遇见了她的夫君。
此刻，她的夫君正牵着她，有礼地向门口的陈家下人禀明来意。别说，陈家门口的这个下人竟然生的清秀俊俏到可以超过不少京城里的大家少爷。这更让她好奇，从没听说过的陈家究竟是怎么样的存在。
说回来她心中有些疑惑，以秦家现在的地位，为何要来拜访的人不亲自来他们的厢房，倒是夫君亲自上门拜访对方。
可是在开门的一瞬间，她所有的疑惑全然转换成了惊讶。
“展颜姑娘……！”
一声已出，竟是一旁的秦焕，先行开口唤道。
秦家夫妻二人对视一眼。关于渭元城两人这份共同的语言，彼此二人的经历回忆早就谈及过，已是心知肚明。可他们怎会想到在这儿竟然能与多年未见的展颜重逢。
“秦焕大哥，叶云姐姐，别来无恙。”
坐在屏风前黑檀木椅上的白衣女子微笑而对。双臂抬起，一拱手，似乎时间重回了最纯真的年代，中原的风吹绿渭元城一树玉兰，树下的红衣少女，干净而利落的抱拳。
秦家夫妻岂能不了解渭元城的城殇之冬。甚至连展颜从那之后瞎了双眼他们都一清二楚。
可是展颜却看起来完好无损地以曾经的模样出现在他们面前。
不……
并不相同了。
方叶云凝视展颜刹那，忽然意识到这个问题。
只是看起来完好无损，只是她骨子里还是她。
但是，时光已经磨去了太多东西。她曾经可爱的圆脸变得瘦削，她曾经张扬灿烂的笑容变得内敛安静，她一身火红衣裙失去了鲜活的颜色只剩苍白，她眼中似乎永远烈烈燃烧的容光也只剩下一泓潭水。
而她身边，亦再无他。
与此同时，二人身后的门被轻轻带上。方叶云心中觉得越发奇怪。
屏风后，隐隐传来斟茶时的流水声。
“既来之则安之。”
低沉傲居的声线从屏风后伴随着醇厚芬芳的茶香一同溢出。秦焕似乎早就料到，表情毫无波澜，倒是方叶云有几分疑惑地与自家夫君对视片刻。便听那屏风后的神秘人继续开口。
“辰星多谢秦先生赏光。”
明明说着感谢的话，却让听的人反倒觉得自己理应拜倒在他膝下，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方叶云当下心中冒出四个大字。暗笑自己没有夫君机灵。
原来此“陈家”少爷，当真是不可小觑的“辰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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