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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十七盏灯

过完年后，方家还是在渭元城百姓的依依不舍里离开了。

临走的时候，方小姐特意托人传话给展颜，说：她的恩情方叶云会好好记在心里。祝她和江畔一生幸福。

展颜听了以后开心夹杂着难过。她觉得自己当不起方叶云如此感谢，她好像也没做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春暖花开的日子一转眼就要来了。带着绿意的轻柔的风一下吹去了冰雪，也吹来了万物复苏。

展家夫妇三月初的时候收到邀请，要去参加五年一度的武林大会。展颜自幼就跟随父亲、白叔叔、师父三人学习武艺，再加上她本身对武学就有浓厚的兴趣，于是对武林大会更充满了期待和幻想。能见一面江湖上的大英雄大豪杰于她而言简直是一种恩赐（此处被忽略的，在江湖上也是有地位的人的展柳生、白思雄、顾旸三位表示不高兴）。

所以，听到有此等好事，她自然不想错过。

但是出乎意料的，一向很是疼爱女儿的展爸展妈没有理由却很坚定地拒绝了自家女儿。

为此，在展家夫妇出发前，小姑娘还和父母生了一场气，一直拗着不和爹娘讲话。

可是待到三月中旬，展家夫妇真正离开了之后，展颜却又跑到江畔家一边抹眼泪一边咬着嘴唇不说话。江畔耐心问了半天小姑娘才别别扭扭说出来是想爹娘了。

呀！谁都不许嘲笑她好不好！这十五年里她还从来没有同时离开爹娘呢！一次都没有好不好！五年之前和十年之前，娘都以她太小为原因陪她在家呢……

江畔刚把小姑娘哄好，却不料她才有点笑意的展颜又有点泪眼汪汪的了。

“对不起……”

她低着头，抓住他的袖角轻轻摇荡，闷闷地道歉，让他的心里一片温暖。

江畔那么聪明，自然知道她是为什么说这三个字。他的小姑娘本性太善良，虽然经常大大咧咧的，对真心在乎的人却也有细心敏感的时候。她一定是因为想到他的母亲已故父亲也不得相见才开始自责的。即使他是压根没有在意自己的事情，即使他比起这些他更心疼她哭泣的样子。

展颜就是这样的人。看似迷糊，其实清楚，心底的话从来都会用最直接的方式表达出来，无论是爱与喜欢还是道歉，开心就是开心，难过就是难过，生气了不会憋在心里，让你你看的明白，不必猜来猜去。

记得母亲在世的时候总说他的性子太过平静，没有波澜，可能很难有人能在他心里激起涟漪。所以恰好展颜是这样一个拥有热烈感情的姑娘才得以让他彻底沦陷吧。

四月初，展颜度过了人生中第一个没有父母陪伴的生日。

也许是因为爹娘不在身边，又或者是身边有自己决心这辈子想嫁给他的完美男人。展颜心里总觉得这个生辰对于自己来说很不一样，仿佛她这回真的长大了，变成了一个靠谱的大人。

那天六个年轻人凑在一起，玩闹了一整个晚上。这个世间再也没有什么能比得过一群要好的年轻人享受一段轻松愉快的时光了。

直到后来……

直到当时的六个人已经被岁月和时光擦去了部□□影的时候……

直到所有幸福的或者不幸的故事都已经落下帷幕的时候……

展颜依旧记得，十七岁生辰那天晚饭过后，男孩子全体不见了踪影，只剩晋纯和小水挂着一副神秘的笑容将她往沉星河引去。她们带她登上天水桥之后带着祝福的好看笑容离开，青春美丽的样子，仿佛两个来自天上的小仙女。

展颜依旧记得，上流的河水中开始往下漂浮第一盏河灯的时候，她心中最完美的男子一袭白衣，似天空中的月亮一般皎洁美好，踏破夜色，走上桥来，用全世界最温柔的深情笑容，将她沉溺在他璀璨若星辰的眼眸中。

展颜依旧记得，他的声音伴随着一盏又一盏顺流而下的河灯缓缓而出，告诉她：这十七盏河灯代表今日以及过去，他未来得及陪伴她的十六年，他送给她的十七个愿望。

展颜依旧记得，她眼眶中的泪水滴落，牵起他布满细小伤口的手，她终于知道为什么他的这些痕迹从何而来了。

展颜依旧记得，那个闪烁夜空下，掺杂咸涩泪水却格外清甜的天水桥之吻……

那夜的三更里，躺在锦缎床上刚入睡的他竟然做了一个美妙的梦。

梦里，大红罗缎长裙的小姑娘站在阳光里，对他绽开充满阳光气息的灿烂笑容，让他在睡梦中都能感觉到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知道，这是梦，他已经太多年没有感受到如此的温暖的气息了。但他又有点不能相信这是梦，因为他已经太多年没有做彩色的梦了。

他几乎是不由自主地吻了她，熟练的手法就像是他吻以往的任何一个女人一样，可一切又是那么不一样。那种发自心间上的甜意和丝丝的兴奋他从未体验过。

然后……

霎地惊醒。

梦中的红衣姑娘仿佛从未出现，只剩他独自对着高高悬挂的床帏恍惚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