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1 / 1)
虽然此般说法有点惹人发笑。
“楚楚,还没醒吗?”
“嗯。”
“怎么会突然就给昏了过去呢?”
耳畔有轻柔急切的声音响起,陶墨染下意识的动唇,却听“啪”地一声瓷器落地碎裂的脆音,猛然惊醒,睁眼便被屋内大盛的烛火刺的头昏目眩。疾道:“哪个白痴大白天的点那么多蜡烛干什么?”
正惬意咬着八宝酥的檀画被突然醒来的陶墨染吓了一跳,差点咬到舌头。“楚楚,你是怎么了!”
顶着头乱七八糟青丝的陶墨染,神情呆呆的,愣愣道:“什么?”
再咬了口八宝酥的檀画,揉了揉鼻子,眼眶微红。“楚楚你是不是因为绯裳才过度劳累昏倒的?”
眼睛终于适应屋内明晃晃的光线,陶墨染望着地上一滩水渍,一位青裳小婢在手忙脚乱的收拾碎瓷。闻言,应的轻声:“你说呢?”
檀画咽下最后一口八宝酥,她晓得陶墨染言的柔和的此句“你说呢”,其实有几分怪罪自己的意思,毕竟自己能进雅集楼是因自己知道绯裳在哪。同稚子般的嗓音乍凉:“我知道,关于这件事,我待会再和你说。我先回黄泉岩。”随即,匆匆离开。
陶墨染歪着头倚着靠枕,神色平静的瞅着檀画快步离开的模样,长叹了口气,便掀开灵州产的锦云被。
淡月端了药汤进来,瞧着翻身下榻的陶墨染,有些惊讶:“吕郎中说姐姐你要明天才能醒来,想不到今夜就醒了,姐姐先将这药汤喝了吧,我去膳房叫人做些吃的来。”
陶墨染以手作梳,理顺青丝。“今夜?我睡了多久?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亥时三刻,姐姐可是睡了两天呢。”淡月搁下汤药,忆起什么似的喃喃出声。“姐姐,方才我在廊上碰见了沈姑娘,看她……匆匆忙忙走路的模样,总觉得哪不对。你说我是不是多心了?”
听得清楚的陶墨染恍若未闻,捏着柄子细长的紫砂勺往嘴里送汤药。“淡月,我肚子饿的狠了,你速让厨子做些流质的食物来。”
“好。”淡月颔首。瞅了眼仍在拾碎瓷的青裳小婢,蹙眉不满道:“看你都来两月了,怎还会这般笨手笨脚的,算了,你过来伺候我吧。”
青裳小婢脸色一白,慌忙答道:“是。”
“把这些碎瓷拾完,就立刻到疏星阁去。”淡月说的淡漠。
陶墨染望了望青瓷碗里头黑乎乎的药汤水,再望了望小心翼翼拾着碎瓷片怒着脸的青裳小婢,面上一片笑意。盈盈吩咐道:“我想一个人开心会儿,你出去吧,待会我自己收拾。”
“是。”青裳小婢应声退下,临走时莫名看了眼眉眼弯弯的陶墨染。
☆、第伍章
01。
子时方过,一场瓢泼大雨突如其来,冲散了雅集楼外花娘们的揽客声。
强忍着咽下最后一口苦涩药汤的陶墨染放下紫砂制的汤勺,起身为自己倒了盏雨时清明,小抿。忽听得轩窗外雨声磅礴,列缺霹雳作响,不由得侧首瞧着。
“楚楚。”若黄莺出谷的嗓音自门外传来。
“进来。”陶墨染扭头望着穿着一身墨色短衣短裙的檀画,眼底无波无澜,似早有预料:“沈姑娘,会武?还是个高手?”
右手拿把寻常材质长剑的檀画,面目沉静掩实门,“楚楚姑娘既已知晓,何必问呢。”
陶墨染闻言,微微一笑,开门见山道:“是我多此一举,沈姑娘可否告知楚楚绯裳在哪?咦——?这般问不对啊!我应当该问沈姑娘幕后主使究竟是谁?”
檀画勾起唇畔,深幽如古井的眸子里隐隐有欢喜的笑意。“楚楚姑娘兰心惠智,不愧是我看上的人。”突然直勾勾盯着添茶的陶墨染,噗嗤笑出声来:“俊王要是晓得你是个过于聪明,不好惹并且难缠的家伙,你说他会不会敢来威胁你?!”
“你知道。”陶墨染声音清浅。
檀画无言,只得“呵呵”尴尬笑着。良久方思起原先陶墨染问的问题,含糊道:“绯裳吗?她在幽州朱雀大道俊王府中。放心,她没事,要是她有事,俊王可就有事了。不过,你要想见绯裳,得答应俊王的条件,哟,事先声明,刚才那句“要是她有事,俊王可就有事了”可不代表俊王不敢把她怎么样。”
拿着青瓷茶盖拂去茶叶沫的陶墨染兴致缺缺,“比如软禁,灌慢性毒药。俊王的条件说白了,不就是让我去勾引岐王,获得某些重要情报,再顺便把岐王害了。嗯,俊王野心真大,他怎么就不直接去逼宫呢!哦,我忘了——,俊王在外的名声可是号称“不问世事的闲云野鹤”。”说罢,瞟了一眼檀画。
檀画抽搐着嘴角,抬头瞧着一脸写满“俊王果真不是一般的蠢猪,竟胆敢要挟本煞神”的陶墨染说不出话来,憋了几十秒钟,干巴巴道:“你是应还是不应此条件?”
“应,我当然应。”陶墨染止不住的颔首,“近段时间的日子过得越发无聊了,得找点有趣的事做。”
檀画抱着剑双手环胸,瞅着笑靥如花的陶墨染,讶异感慨:“你这日子委实过得无聊些。”
陶墨染搁下茶盏,赞同点头,忽的不明不白的问了檀画一句—— “关于这事,檀画,你是选择我呢?还是选择俊王呢?”
欲离开此前往幽州禀告的檀画怔住莲步,回眸望了陶墨染一眼,快速垂头沉思了小会,才倾启朱唇道:“我也不晓得呢。”
语气轻飘飘的,像极轩窗外渐歇的雨声。
02。
自这夜的条件达成之后,陶墨染已足月未见到檀画。执着把绘着美人图的罗敷扇,随意坐在清幽的石椅上,盘算着幽州离秦淮的距离,使用各种交通工具会花多长时间来返两地。正当她算得脑子乱成一锅粥时,她碰上了个半生不熟的人。
你问这个半生的人是谁?
这个半生不熟的人嘛,是她现今拥有的身体的原主人的前夫君,是她如今答应俊王要引诱之人。也就是当今出了名冷血无情的岐王慕容魄。
呐,你又问一个身在烟花之地流连的鸨母,怎么会和一个洁身自好,严于律己的权贵于雅集楼相遇呢?
呃……这个嘛,有缘千里来相会。
陶墨染不敢置信在自己尚未计划好之前就遇见这人,慌忙用罗敷扇挡住半边脸,假装正惬意观赏着听泉小榭前一簇簇,一枝枝,艳态娇姿的丽色繁花。
“楚楚姑娘。”声音有些熟悉且陌生。
陶墨染移扇抬眼,瞧着面前一拢玄纹红衣者,连忙起身作辑道:“雅集楼鸨母楚楚见过丞……。”
“好了,不必多礼。”头上戴着琥珀束发冠的玄纹红衣者显然是不想别人知道他的身份,挥手打断陶墨染的话。“本官此次来是想再听听楚楚姑娘的琴音。”
笑的得体端庄的陶墨染,和婉道:“既是大人想听,那自然好说,楚楚便献丑了。”微微偏首,向身后的丫鬟吩咐道,“青音,去丝桐阁拿把七弦琴来。”
“是。”
陶墨染抚了抚鬓边簪的过紧的白残花,道:“大人,能否前去小榭里头小叙一番?”
俊美非凡的玄纹红衣者若水明眸婉转,嘴角轻钩,似笑非笑,一副风流轻佻相。“可以。”
03。
手起,琴响。
淙淙流水般的琴音仿若万年前赶来的蝶,于透明的水面上翩翩起舞。舞的连平静的水面轻轻震动,微微荡漾着飘忽的波纹。
陶墨染纤细手指飞快拨弦,圆润的琴音飞泄而出,婉转低沉,如那高山流水,如那锦雀低啼。素白手指拨按动作渐渐转缓,清亮琴音变得暗哑低沉,如诉说随风往事般的沧桑。
端着长欢酿的玄纹红衣者陶醉地微昂着头,一双狭长的丹凤眼里满是赞许。方要开口夸奖,一片突兀紫色闯入眼帘。抬首,只见来人身材挺秀高颀,著一袭光亮华丽冷紫色柔缎。深黑色长发高高绾着,其余发丝似流水般服帖顺在背后,稍仰着头,目光冰凉,倚靠在朱红栏杆。
“下官见过岐王爷。”玄纹红衣者语气温润恭敬,如那入春的清风。
慕容魄冷冷睥睨着面前眼尾畔绘了只赤蝶的紫衣女子。淡漠开口:“她是——?”
玄纹红衣者正要回答,不知何时将一曲弹毕的陶墨染已施施然起身,清凌凌的道:“雅集楼鸨母楚楚见过岐王爷。”
“是你——”慕容魄语气拉长,星目含威。
“嗯?”陶墨染抬首,面上一片讶异伪装,“岐王爷认识楚楚?”
慕容魄瞧着眼前妆容整齐,鬓发如墨的女子,漫不经心道:“只是觉得楚楚姑娘神似我一故人。”
“原来如此。”
和煦阳光淡淡透过染幽兰清香的青色纱帐,照在睫毛低垂的陶墨染身上,为其周身镀了层薄薄的白光。
稍稍斜立着的玄纹红衣者望着陶墨染有着瞬间的愣怔,前岐王妃?!怎会?脑海里浮出的字眼,生生险将玄纹红衣者大吃一惊。随后看见眼尾畔绘着风情万种的赤蝶的陶墨染为慕容魄斟酒的模样,觉着自己的联想很荒唐。要晓得,前岐王妃早几日前被人发现曝尸于玄武门前的大街上。
“这酒名为长欢,以初春雪水及暮春桃花酿制而成,酒香醇厚,入口清香。”端着镂刻云雷饕餮纹酒壶的陶墨染倒了浅浅半盏长欢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