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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先生是做批发饮料生意的,业余爱好是拯救被拐卖的妇女儿童。我想问白先生的名字,但是他没有告诉我,他只是用超然的神态吸着一口纸烟,然后吐出来。我猜想白先生一定是一个有故事的人,他不喜欢告诉别人他的名字,就像电影里赌神从来不照相一样。
但是有故事的人未必是善人,所以我在白先生家吃住是不能免费的。每天早上都会有一个贴着百事可乐公司广告的货车停到白先生家门口,这个时候白先生会对我说,卸货。等到我卸完一车货的百事可乐的时候,白先生会告诉我,再把这些卸下来的货搬到另一辆货车上。然后白先生就会开着另一辆货车去县城的各大超市和小卖铺送货,而起早又累了一早上的我就死猪般的躺在沙发上补觉。白先生并不是个小气的人,他告诉我干完活后冰箱里的东西可以随便吃,随便喝。当然,如果他的冰箱里除了啤酒和火腿肠,还有其它的东西的话,那就真的完美了。有的时候白先生会带吃的回来,不过大多数都是盒饭。
一周的时间虽然过的很快,但我和白先生已经形成了互利双赢的关系。在他的帮助下,我成功的增加了我的酒量;在我的帮助下,他家的啤酒消失的速度也比以前更快了。说来也奇怪,虽然我在他家住的是沙发,伙食是啤酒盒饭方便面,但是却意外的提高了我的睡眠质量,睡得格外踏实。大概是因为每天不是累个半死,就是喝的醉生梦死,没有时间去想苏琪和孩子的事情吧。
明天就是行动的日子了。
今天的月亮格外的圆,让我又有些想家。我骗妈妈说,暑假我在学校附近找了一份家教的工作,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明天就要去找苏琪的线索了,也不知道白先生的计划能不能成功。说实话,我的心里一点底都没有。我背靠在天台的围栏上,手里的啤酒罐已经空了。这样的夜里,我总是会忍不住想些什么,有的时候即使没什么可想,我也会想。说来可笑,什么都想不到我在想什么呢?可能我就是喜欢那种想来想去的感觉。这个夜晚,我在想苏琪。想到那个夜晚,醉醺醺的我在暧昧的粉色光线下看见的那个李彤的轮廓。我也在想我的孩子,我曾那么厌恶甚至憎恨他。因为他的存在,让我失眠了无数的夜晚,凄凉了无数的时光。可是如今,我却因为他懂得了当爸爸的责任感,有了前所未有的勇气坚持。多微妙的感觉,如果可以的话,我多想在某一天,把他抱在怀里,就像我的梦中那样。不过,我再不会有把他摔死的想法了。因为他是我的孩子,尽管是我冲动的结果,但却不得不承认我和他之间斩不断的羁绊。是爱是恨,我都为他付出了太多的心思。而心思这东西,一旦付出了,是收不回来的。
我笑了。笑容对我来说就像是奢侈品一样,在经历了地狱般的三个多月后,连我自己都诧异我还能再次拥有。但此刻,我的确笑了。
难以压抑住内心的喜悦,我笑出了声,转过头趴在围栏上笑个不停。笑过后,我看见白先生在二楼的阳台上来回的踱步。
“白先生,还不睡吗?”
“你不也是,”白先生的话向来很少,我猜可能是要伪装成高深莫测的样子。但是今晚却是例外。“明天就要行动了,紧张吗?”
“还好吧。”似乎这个问题来的太突然,我最后的话音抻得好长。
“第一次都这样,以后就好了。”
我被白先生逗笑了。
白先生扔上来个东西,我接住一看,是一盒软中华。
“今晚抽光它,一根都不能留。”
“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我有些诧异。
“这是计划的一部分,”白先生笑道,“到苏琪被救出来前,你每天晚上都要抽一盒。抽吐了也得抽。”
“……”我有些无语,“为什么?”
“计划的一部分。”
好吧,我长叹了一口气,“白先生。”
“什么事?”
“我想知道,为什么你要帮我?或者说,为什么要帮那些被拐卖的妇女和儿童?”
白先生脸上的嬉笑突然消失了,月光下,他的神情冷峻异常。他抽了一口旱烟,回到了房间,留下我在原地尴尬的苦笑。怕是这个问题我不该问,一不小心就勾起了白先生伤心的往事。白先生到底有什么样的故事呢?如果这次没能救出苏琪和孩子,那多年以后是不是我也会像白先生一样。每次想到这件事,就会变得格外沉默呢?我忍不住浮想联翩。
不知不觉,月亮就已经升到了正中央。我撕开包装膜,点上了一根烟,有些肉痛,三块多没了。虽说我以前也抽过中华,但也没这么败家过,一晚上一盒。我倚靠在围栏上,闭着眼睛吞云吐雾,享受着晚风吹过的凉意,我点上第二根,有钱人的感觉真爽。
第三根,第四根……抽到第五根烟,有钱人的快感没了,我开始打起了哈欠。第六根,第七根……到第十根,越来越多的烟雾在我的周围缭绕,连夜风都不能把他们吹散。我感觉我要被周围的烟给呛死了,眼睛在一个劲的流眼泪。
“妈的,不行了,歇会再抽。”我喘着粗气道。
歇了大概十分钟,我看了看表,现在已经过十二点了。我得早点睡觉,不然明天行动该没有精神了,我可不想出点什么岔子后悔终生。我下定决心,又点了一根,抽了几口,感觉稍稍有点恶心。抽到十五根的时候,我差点没恶心吐了,感觉胸口有一点隐隐作痛。妈的,我不能人没救出来,自己先抽死了吧?不行,说啥我也不抽了,我把烟放到口袋里,飘飘悠悠地走回了屋子。躺到沙发上,想睡,头却难受的厉害,折腾了两个来小时才睡着。
我是七点半被白先生叫醒的,在厕所的镜子里我发现了一个眼睛里布满血丝,有黑眼圈的熊猫。没错,就是我。我试图用大吼一声来发表我的不满,但是喉咙里像是灌满了胶水一样粘稠。
“白先生!白先生?”我惊奇的发现我的声音变得格外沙哑,好像是患了重感冒一样。我手忙脚乱的洗漱完毕,穿好衣服下了楼,发现白先生正在撕他的皮卡车上的百事可乐海报。
“上车。”白先生看见了我,对我说。
我上了车,过了一会儿,白先生坐上了驾驶的位置,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