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四章】真相(1 / 1)
这日霍青霄带着人留在这间客栈,没再赶路。夜色深时,沈如深一个人关在房内,心内十分忐忑,亦是十分愤怒。
两人房间只隔一堵墙,沈如深坐在桌前,眉目紧锁地看着桌上的剑。他沉思片刻,将剑拿起,轻轻推开窗子,翻身出了房间。
正如他所料,霍青霄正悠闲地待在房内品茗。他伏在屋顶,目光紧紧随着霍青霄。
屋内灯光平和,唇舌间尚有缭绕的香气,霍青霄抬眼,拿着茶盏的手紧了几分,朗声朝屋顶叫道:“沈少主,想见本王一面,大可不必这般劳心费神。”
沈如深听得微愠,碍于他身份不好发作,只得用剑将窗子推开一些,一个翻身落入房中。
“王爷,今日为何……”说到这里说不下去,沈如深眉头紧蹙,似是下一刻便会发作。
霍青霄抬起茶盏微微摇晃,看着细小的沫子漂动,兀自笑了,“沈少主问得客气,本王还想问问,沈少主还瞒了本王多少?”
沈如深早料到他会这么问,愤恨道:“王爷若想知道,直接问沈某便是,何必用这等手段算计沈某,坏了沈某名声?”
“坏你名声?沈少主是否觉得本王擅自离京便不算坏了名声?”霍青霄目光锐利,扫眼过来,沈如深立时心底泛寒,“你可知你选的正是时候?本王自宫宴回来遇刺,你便倒在本王王府门口!”
沈如深一个寒噤,不敢多说。霍青霄冷笑一番,又加了几句:“上元时候,父皇意兴正浓,本王遇刺一事宫内尚自议论纷纷。这种时候,本王还要启奏父皇去看玉宁,沈少主,本王名声是否败在你手上?你又如何解释?!”
沈如深哑然。经他这么一说,所有事情便串在一起。
难怪霍青霄肩上有那么一道伤,也难怪他会这般恼怒。
思忖片刻,沈如深收了剑,朝霍青霄行了大礼。霍青霄见了,也没有阻拦的意思,“沈少主客气了,那沈少主是否该将事情原原本本告诉本王了?”
沈如深几番犹豫,断断续续道:“那……王爷可否不怪罪沈某?毕竟,毕竟此事……”
“但说无妨。”
深深地松口气,沈如深道:“前些日子江南王发难沈家,说是要让阿洌亲自上江南王府给公主赔罪,并领了江南王赏他的五十大板。”
霍青霄眉头跳了跳,“他又对玉宁怎了?”
沈如深一副有口难言的样子,苦笑道:“若王爷认为给公主丹青题诗亦是不敬,沈某无话可说。”
霍青霄愣了愣,唇角微扬,可终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哈哈——”霍青霄忽然笑得厉害,沈如深颇为恼怒,忿忿地道:“王爷!”
“玉宁这性子,几年了都不曾变过。”霍青霄摇摇头,忍俊不禁,“那先前的传言,莫非——”
沈如深苦笑深了几分,“王爷明鉴。”
不知不觉中,霍青霄语气缓和不少,“那沈少主此番请动本王,究竟所为何事?”
“不瞒王爷,江南王一直以此事压着阿洌,且……且以江南王的脾性,王爷想必明白。”
霍青霄悠悠放下茶盏,“他是否要让沈如洌一连半月扮作鬼神,绕着他王府跑上十余圈供他消遣?还威胁沈家说不能告诉父皇?”
沈如深快要哭了,“王爷明鉴……若容江南王折腾下来,阿洌不死也得丢了半条命……”
更何况,他还不知道江南王在这一个月里会折腾出什么新花样。
“八皇叔这脾气几十年来可没变过。宗室同辈中他最宠玉宁,想必是听了那些传言,要给玉宁出气。”霍青霄有些幸灾乐祸,“罢了罢了,这也算不上什么大事,明日我带些人手轻装启程,去江南劝劝八皇叔。”
沈如深见目的达到,长出一口气,再朝霍青霄行了大礼,“沈某感激不尽。”
“时候不早了,”霍青霄淡淡道,“沈少主还是早些歇息,明日路途分外辛苦。”
“多谢王爷。”沈如深当即翻身出去,回了房间。霍青霄坐下,端起茶盏微微晃着。
沈家少主,这些均是你亲口所言,此后便休怨本王了。
霍青霄心情极好,悠悠阖眼养神。
沈如深回了房,吹灯躺下,却辗转反侧。脑中似是抓住了什么,却总也明白不过来。
到底是什么……
眼前忽闪过霍青霄那副似笑非笑的神情,沈如深一僵,霍然起身。
他终于想到是什么了……明明是霍青霄告诉他沈家遭人血洗,又怎会在刚才的谈话中对此事只字不提?!
想到这里,沈如深再也坐不住,当即伸手去摸佩剑,准备好生质问他一番。
“别动。”
手伸到半空,搁着佩剑的地方忽传来人声,听着极为疲惫。沈如深一惊,连连退后,借着微弱的月光往那处看去。
以他的武功,竟没发现身边有人潜伏,是他大意了么。
不过这一眼,沈如深倒五味杂陈起来。
站在他床边的不是别人,正是霍青霄。他拿着沈如深的佩剑仔细瞧着,另一手轻轻捂在肩头伤口上,眉头微皱。
“王爷?”沈如深疑道。
“本王说了,让你别出声。”霍青霄淡淡抛下一句,反手将佩剑拔出,对着月光轻轻翻转手腕。
“王爷你……”沈如深不知他葫芦里卖什么药,见他拿了自己佩剑,也不敢上前,两人就这般僵持着。
“好剑。”霍青霄兀自开口,声音凛冽动听,隐隐携了分杀意。未待沈如深再问,他忽压低手腕,对着沈如深的方向将剑甩了出去。
沈如深见状大惊,连忙侧身躲过。寒剑往他身侧扎了过去,激出一声血肉的钝响。一个黑衣人一手扶着房门,胸口扎着他的剑,双目怒瞪,终是缓缓倒下。
那黑衣人刚好拨开了房门,房外的打斗声此时清晰无比地传入耳中。沈如深朝外打量一阵,发觉霍青霄带的人虽多,却在与一群黑衣人的缠斗中渐渐落了下风。
“收拾东西,我们速速离开。”霍青霄淡淡地道,上前拔起长剑,反手丢给沈如深,随即朝隔壁房间走去。
“王爷?”不知为何,沈如深有些慌了。
“这些应该都是追杀你的人啊,沈少主。”霍青霄觑起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脸色有些不正常的苍白。他将手搭在栏杆上,似是在支撑自己的身体,“此处不宜久留。”
沈如深瞥见他身形摇摇欲坠,连忙伸手去扶,却被他一手挡开,同时听见一声厉喝:“沈如深,你快些收拾东西,不要管本王!”
霍青霄带的王府侍卫此时竟在围攻面前落了下风,已有两三人顺着楼梯直奔他们二人而来。霍青霄见状却一脸淡然,依旧好整以暇地倚在栏杆上,仿佛面对的根本不是一群刺客。
“王爷!”
见刺客快到眼前,沈如深横下心来,忽挑起剑锋断喝一声,朝那黑衣人刺去。
那两刺客并未认出他身份,只道是忠王哪个不成器的侍卫,并未将他放在眼里。但他们刚刚挪动脚步,便觉眼前一凉,一道清亮的剑光贴着眉心划过,惊得二人急忙跳开。
沈如深一手挡在霍青霄身前,另一手轻挽了个剑花,朝两人冷道:“还不快滚?!”
其中一个见他剑法十分眼熟,轻巧而稳重,脑海中赫然跳出一个名字,不由惊叫道:“你……你是沈如深?!”
“沈少主,你还不快些动手?这群人可是认出了你……难道不会坏事么……”
一直隔岸观火的霍青霄忽然开了口,声音较刚才又弱了几分。听他这种声音,沈如深也顾不得他身份,连忙扳开他捂着肩头的手,见他肩头已经被鲜血浸得看不清锦衣上的花纹,不由咬牙。
“他们分明是冲王爷来的,王爷这玩笑未免开得不是时候。”沈如深冷笑,握着剑的手青筋暴突,“这些杂碎沈某自会替王爷剿平,还请王爷退后。”
霍青霄听罢,淡淡一笑,随即退到一旁不再言语。
那两个刺客此时反倒犹豫起来,沈如深的剑法他们不是没听过,别说是他们两个了,就算是再多叫几个来也不一定有胜算。沈家引以为傲的便是浣花剑谱洗尘剑,他们不一定有胜算。
“王爷!”
另一间房里此时忽传出怒吼,紧接着一道剑光劈过,其中一个刺客躲闪不及,竟被生生截杀当场。
沈如深定睛一看,原来是叶榕连外衣也来不及穿上就提着剑冲了出来。正与刺客缠斗的王府侍卫见了他,顿时来了精神,颓势渐渐逆转过来。
“叶兄?”沈如深料不到竟是他冲了出来,细细看过去,叶榕提着剑的手竟还在颤抖,似乎也站立不稳。
叶榕出来的作用极大,那群刺客渐渐不敌,准备逃走。霍青霄一直在旁冷眼看着,见时候差不多了,便出声道:“够了,穷寇勿追,即刻离开此处。”
王府侍卫领命,即刻打点行装准备出发。霍青霄摇摇晃晃直起身,如宿醉之人一般走下楼梯,叶榕在旁看着,默然跟了上去。
王府侍卫此时反应得及时,只折损了四人,尚余下三十多人护送他们。
霍青霄一动不动地躺在马车中,偶尔睁眼看看守在旁边脸色铁青的叶榕,无谓地笑道:“子容为何这般生气?”
“王爷明知故问!”叶榕面色僵硬,“王爷为何要替他挡了这些?!”话毕,他扬了扬手里几枚暗器,愤恨道:“王爷旧伤未愈,此举不觉鲁莽么?”
霍青霄那日遭遇刺杀,受了内伤。他此时躺着,面色并不好,也难怪叶榕会如此生气。
“沈家少主还不能伤,本王伤得多了,再加几次又有何妨?”霍青霄面不改色地看了看他手里的暗器,“他留着还有用。”
叶榕脸色更加难看。
霍青霄最先发觉这客栈有问题,半夜里竟点了很淡的迷香来害他们,否则以沈如深的功力,不至于他潜入房间都察觉不到,叶榕也不至于在开打许久后才提剑出来。
这几枚暗器皆是用来暗害沈如深的,那些刺客似乎摸不准沈如深底细,索性先下手为强。霍青霄中了少量毒香,没了先前功力,只得硬碰硬替沈如深挡下暗器。
“王爷有打算?”叶榕发觉他语气有异,问道。
“……那是本王的事。”霍青霄懒懒地转过身子,径自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