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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第二章】筹划(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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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时分,好不易晴起的天又堆起阴云,压抑一片。侍女们呵着手,大气不敢出地站在这间厢房内。

大夫已来看过了,正在后面盯人煎药。霍青霄披着狐裘,站在桌旁翻动手下送来的密函。沈如深死气沉沉地躺在床上,面色惨白。

玉宁出事不过两三天前的事情,他派去护着玉宁的暗卫还未回报,沈如深便在这么短的时间就赶到了千里之外的京城,想必事情闹得不小。

纸张刷拉地响着,室内暖香安谧,沈如深睡在梦里,仍然深深地蹙着眉头。霍青霄转头看了看,若有所思地屈起手指叩着桌子。

大夫说他不过力尽而厥,歇一会儿就醒,短短过了几招并未牵动旧伤。

那他……

霍青霄微笑,手指无意识地拨弄着密函。

床榻上忽然传来微弱的咳嗽声,霍青霄回神,“醒了?”

沈如深睁眼,吃力地扶额打量四周,见霍青霄站在一旁,手边还有翻过的密函,连忙爬起身来,“王爷可有公主的消息?”

霍青霄挑眉,长指一伸,将密函尽数盖住,笑问:“不担心兄弟姊妹,居然对玉宁这般上心?莫非玉宁丫头当时认错人了?”

沈如深被他这番话说得冷汗淋漓,慌忙辩解道:“草民不敢!公主贵为天家血脉,沈某怎敢不上心?”

“逞口舌之快。”霍青霄淡淡扔下这话,侧眼看了看密函,“有些话不知当不当告诉你。”

沈如深怔住,不知他身为宗室,为何对自己如此客气,一时有些无措,翻起被褥就要下床行礼。霍青霄嗤笑,三两步上前将他按了回去。

“莫要乱动,若你在我府里出了岔子,回去哪有心思对付那群豺狼?”霍青霄返身拿了密函,轻轻掷在他面前。沈如深心下一沉,看着面前的密函愣住。

“自个看看。”

沈如深咬牙,颤颤地翻开密函,目光在密函上飞快地扫动。霍青霄在旁冷眼看着,直至他面色由白转青,再晕满病态的红色。

“……这是谁下的毒手?”

霍青霄朝后递了眼色,侍女们眨眼间退得干干净净。他拣了张凳子坐下,靠在桌上以手撑额,凤目微眯,好似一只在远处打量猎物的狐狸。

“尚且不知。”

咬牙看着霍青霄满面波澜不惊的笑意,沈如深忽然捂住胸口,再次剧烈地咳了起来。密函自他指间飘落,隐约可见“沈氏遭人灭门”的字样。

“事已至此,还不愿说究竟发生何事么?”霍青霄直起身子,手指上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枚青玉扳指。

他有这个耐心等沈如深说出口。

霍青霄悠闲地将狐裘紧了紧,百无聊赖地把玩着玉扳指。

“是些旧年恩怨了。”

沈如深沉默半晌,终于开了口。他垂目看着地上的密函,低声说道。

“怎个旧怨法?”霍青霄淡笑起身,上前将密函拾起,转身在桌上整理。沈如深仍是满面茫然与悲愤,双唇颤抖。

“家父……十余年前曾与人结下深仇大怨,只是未想到那人竟挑了这么个时候来寻仇。”沈如深声音低沉苦涩,略有沙哑,“彼时沈某与阿洌争执不下,阿洌是个火爆性子,天不怕地不怕,当下便带着小沅摔门而去。”

“之后如何?”

“……夜里气得睡不熟,索性起来练剑,正好撞上寻仇之人。”

霍青霄若有所思地颔首,转而问道:“那你沈家的仇人为何要拿玉宁下手?”

沈如深愣住,不知他为何显得如此镇定,只得接着道:“沈某不知,应是觉公主不习武艺,便于挟制沈家。”

他话音一落,屋内顿时死寂。霍青霄漫不经心地把玩扳指,目光在沈如深身上来回扫动,似是在探寻什么。

掳走玉宁以挟制沈家?

霍青霄阖眼,唇角不动声色地微扬。

这理由未免编的蹩脚了些。

名震江湖的“浣花玉面”,竟然中了剑伤,传出去不得让人笑话死。更何况身上除了那穿肩一剑外,竟然没有任何擦伤淤青。

真要取他沈如深性命,当是竭力一剑刺向左肩心脏处,哪有刺伤右肩的道理?

不过,沈如深不惜自伤来求他施援,倒是让他刮目相看。

“沈家究竟得罪谁了,你可有印象?”

这话问得含糊不清,沈如深微微抿唇,侧头看向霍青霄。霍青霄唇角噙笑,含义不明地看着他。看着他为难的样子,霍青霄心底甚是惬意,面上却仍是不动声色。

看样子,沈家此次得罪的人,可是大有来头。大到连他这个亲王都要沈如深硬着头皮亲自来请,且用上这般偏激的法子,是怕他不愿帮忙么?

心思已定,霍青霄看着沈如深,唇角的笑意愈发深刻。

既然沈家少主要与他玩,他就好生跟他玩一玩。

“沈家少主记不得,本王也就不为难了。”

话毕,霍青霄慵懒地直起身,将玉扳指戴上。刚走几步,似是又想起了什么,将玉扳指扬手抛去,丢给了沈如深。

“沈如深,你可将这东西收好了。既然有求于本王,本王便不会让你失望。”

悠闲地走至门边,霍青霄轻推门,一丝微寒侵入室内。沈如深拿起扳指,惊疑不定地看着他。

“本王这就去向父皇借兵。”

脚后微风拂动,霍青霄侧眼,沈如深竟是须臾间伏在他脚后,一手死死攥着他衣裾,面色愈发晕红。

“沈少主这是怎么了?”霍青霄佯作诧异,不知不觉中放低了身段。沈如深面上是少有的惶恐,匆忙道:“还请王爷勿要禀报陛下!”

“为何?”

这一声问得十分和气,沈如深抿唇,低声道:“公主在沈家被掳走,陛下若怪罪下来,沈某……”

“有本王在,沈少主毋庸担心。玉宁既然出了事,理应是救人为上,其他事后再论。”

霍青霄微微笑着,缓缓将衣裾自他手中抽出,轻快地消失在沈如深眼中。沈如深怔怔地伏在地上,忽然爆发出剧烈的咳嗽。

这一下,可真是牵动了内伤。

转过剔透干净的雪景,霍青霄脚步轻快,踏得落雪簌簌,转眼便站在了一间破败的庭院前。

庭院荒芜破败,檐下的灯笼也不知多久未换,积雪厚厚一层,掩盖了枯黄的杂草。而唯一诡异的,便是破旧的窗内燃着一点微黄的灯火。霍青霄站在院内看了很久,叹口气,转身进了屋。

室内亦是一片杂乱,书架东倒西歪,古旧的书籍卷轴四处散落,上面积满了灰尘。霍青霄却是轻车熟路,脚步快得不带起一丝微尘,绕过几张高大的屏风,站在了一张桌前。

高大的紫檀木桌上堆了许多纸张,一盏微黄的灯在桌角飘摇。一个面无表情的素衣男子坐在桌前奋笔疾书,发觉霍青霄到来,也不过抬头瞟了他一眼。

霍青霄显然对男子的反应极为满意,悠然问道:“今日得了什么好消息?”

“王爷这几日不是要听沈家少主的消息么?还是说,王爷觉得戏弄沈家少主很有趣?”男子停笔,再次看了他一眼,却没有继续。

霍青霄微怔,看着他手中停滞的笔,忽然问道:“有何消息?”

“正如王爷所料,沈家少主确实有求于王爷。”男子低头看了看,再翻了几页,指着纸上某一处说道,“且沈家此次得罪的人大有来头,若非王爷亲自出马,怕是一时半会难以摆平。”

“果然是他。”霍青霄阖眼,将狐裘拢紧,转而含笑对着男子道:“子容,这几日有劳你了。”

朝堂上呼风唤雨的忠王忽然对旁人如此恭敬,若是放在外面,定会让人惊个目瞪口呆。而被称作子容的男子却无半分异常反应,而是十分自然地将手中纸张拢起,起身道:“王爷要的东西都在这儿,刚好整理完,王爷不妨先看看。”

这素衣男子为科举榜眼叶榕,霍青霄有恩于他,他便时常往来忠王府,俨然忠王幕僚。叶榕不止一手好文章,而且打理诸事的能力也是绰绰有余。此次霍青霄命人搜集来的沈家消息,便是由他一手打理的。

霍青霄微定心神,转身坐在紫檀木桌前,叶榕并未多做逗留,将外衣披上便转身离开。

他一直派人暗中保护玉宁,若说玉宁出事,最快得到消息的除了他便是沈家人。

他在玉宁大婚那日远远见过沈如深一面,只是因当时气得很,不愿过多搭理,是以没第一眼认出他来。此时突然出现在他王府前,还带着这种诡异的伤势,倒是将他吓了一跳。

他长指在太阳穴边揉动,又翻动几页,接着往下看。

玉宁确实在三日前失去踪迹,只是手下人来报说玉宁公主交代是外出游玩,与沈如深所言大相径庭。而且玉宁公主临走前那温婉平和的样子,怎也无法让人想到沈家遭人灭门。

手指自颊边滑过,悠闲地捏在下颌。霍青霄一手撑头,笑容满面。

故意编了消息交给沈如深,看着他那副失措的表情,真是异常有趣。

其后一些都是无关紧要的消息,霍青霄多翻了几页,忽然被一行字吸引住视线。渐渐地他笑意浓了,仿佛春日盛开的花,妖娆惑眼。

他果然都没料错,也就难怪,为何沈如深听见他要去向当今天子借兵,会出现那样惶恐的反应。这种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谁让他们沈家碰上了这么个主……不过也只能来求他了,而且绝对不能让当今天子知道。

灯火平稳地燃着,霍青霄懒懒地将所有纸张拢好,在椅子上伸展开身子。狐裘落在一旁,稍稍显露出精瘦有力的臂膀。

沈如深,你用这种方式有求于本王,是否得付出些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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