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昔年竹马弄青梅,风月无续生死随(1 / 1)
越三日,柳萦心在一片素色白幔的蕙兰殿里抄写着经文。忽听外面宫人纷纷道:“见过陛下。”不时,萧景琰匆匆进了来,柳萦心忙起身,行了一个郑重的跪礼:“臣妾见过陛下。”
萧景琰扶了扶她,打量着她略微有些憔悴的面容,道:“这几日你可是正常饮食?”
柳萦心道:“比起陛下,臣妾每日食粥,已是好了不少。”
萧景琰瞥眼看了看她那铺了满桌的经文道:“心儿,你也别太劳累,身子要紧。这些经文每日抄一两个时辰便罢,无需整日抄写。”
柳萦心道:“母后赦了恩旨,令我不必守灵,臣妾不过是给父皇抄些经文聊表孝心而已,哪里会累着。对了,臣妾不得出去,也不知母后情形如何?”
萧景琰道:“一时伤心也是难免的。不过你也放心,父皇毕竟已是缠绵病塌已久,母后自是能想得开。”
柳萦心见他面上倦怠之色甚浓。便道:“陛下连着三日守灵,在臣妾这里歇上一歇吧。”
萧景琰道:“我本就是来看看你们,顺便也来你这里歇一下。”
柳萦心听罢,一边替他脱去身上的斩衰,一边道:“陛下先补觉要紧,等醒了臣妾喊清儿过来。”
萧景琰道:“嗯,你也来歇着,正好有些话想着要跟你说说。”
……
元佑七年初冬,梁帝驾崩后一月,萧景琰正式登基。封太子妃柳萦心为皇后,刚刚满月的小皇子萧正清为太子。翌年,改国号为永安。永安元年十月。已平静一年多的南境边民不时遭到南楚军队的骚扰,霓凰郡主执意亲上镇压。一个月后,大梁传奇般的南境女帅不但赶退南楚军,更是趁势扩大了大梁的版图。只是,随之而来的却是郡主伤重不治的消息。
朔风凛冽咆哮,却没能吹动萧景琰挺直的背脊。身后一阵如和风般细软的声音夹杂在冷硬的风势中传来:“陛下。”
“你怎么来了?”萧景琰不用回头望,也能知道那人正是自己的皇后。
“陛下,郡主之事臣妾已经听说了。”柳萦心轻声说着,语出口时唇齿间万般苦涩。
萧景琰望着她,目色肃重哀伤,遂而将自己身上的大氅脱下来披到她身上,然后回转过脸目色悠远地望着前方,悠悠地道: “当年,我在这里送走小殊,此后等来的却是一纸讣闻。两年后的同一天,没想到我又接到霓凰的噩耗。朕不明白,为何这小小的边境纷争竟会让久经沙场的霓凰陨命?为何她非要亲自上阵?为何她非要去掠夺那一地的城池?难道她会觉得朕看重的就是那座城池?大梁的疆域?她岂能不知,朕一直觉得亏欠于她——朕,只想让她安稳于世。”
柳萦心道:“霓凰郡主是大梁的依仗,大梁的传奇,大梁的骄傲!臣妾不懂什么是金戈铁马的壮志凌云,也不懂战骨碎尽志不休的铁血豪情……臣妾眼中,霓凰郡主心性疏阔宏量,不输于任何铁血男儿。也许臣妾不该以臣妾的小女人之心渡之,但终究-----”
“什么?”萧景琰怔怔地望着她。
柳萦心淡淡地道:“郡主终也是个女人。臣妾想:也许霓凰郡主只是觉得累了。”
萧景琰眸色微动,脸上的哀伤之色稍稍散开,终于道:“也好,霓凰和小殊终于也算是能团聚了。也好!”那两字落地,萧景琰的目色已是氤氲着一团雾气。寒风悲号中,只听他那长叹声随风远去。 “也——好!”他目色悠远地望着天际,又说了声“也好”,竟是一种难言的悲凉和苦涩!
“上穷碧落下黄泉,希望苏先生和郡主往后的生生世世再不分离。”柳萦心神色中却是添了一抹霁色,和萧景琰并肩而立地望着那暮色处,仿佛在望着当年苏先生离去时的身影。望了好久,口中忽然轻念起来:“我有灵珠一颗,久被尘劳关锁,如今尘尽光生,把情痴一起经过。生又如何,死又如何,心是灵光一片,照亮山河万朵。”
“生又如何,死又如何,心是灵光一片,照亮山河万朵。”萧景琰跟着她念着,望着火光中照映出来眸光平和安宁的她,心中的汹涌顿时安静了些许,又伸手将她身上的大氅裹得更紧,拉住她的手,道:“这里风大,走吧。”
“对了,你是从何得知郡主之事的?我还正犯愁如何跟母后去说。”两人上了车辇,萧景琰才想起问这。
柳萦心道:“今日穆王妃进宫来,来请臣妾向陛下讨个恩旨。”“什么恩旨?”
“穆王爷和穆王妃的意思希望郡主能葬入林氏祖坟。”萧景琰点了点头道:“我方才也曾闪过这个念头,想不到他们也有此意。你怎么看?”
柳萦心道:“当年金殿呈冤时,霓凰郡主以林氏遗属的身份请求父皇重审赤焰案的话语臣妾到如今都依然言犹在耳。臣妾万分感佩郡主对苏先生的矢志不渝。”
“你不知道,当年的霓凰和小殊是金陵城最明媚的少年男女,但凡他们所经之处,总会引来所有人的羡慕和赞叹。”萧景琰说着,唇角微启,仿佛回到了年少时最明媚的那段时光里。说着想着,又回到森冷的现实里,萧景琰又道:“只是霓凰终究是未嫁之身,天下人也都以为小殊走了十多年了。我若下旨定会令天下人及一些穆氏族人不解其中之意。不过,事情虽未必会一帆风顺,穆青如此意愿,我定当成全。”
柳萦心道:“陛下,母后也一定会认同,臣妾也一定会全力支持陛下。”
三日后,萧景琰力排众议,坚持为穆霓凰和林殊举行冥婚。至此,霓凰郡主终葬入林氏祖坟,牌位入林氏宗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