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053 整容之家(1 / 1)
孟离歌的剑术远不如他的名字来得诗意,他的剑是用来杀人的,所以取道偏邪刁钻,处处出奇不意,既不像卫卿卿那么大开大阖,也不像白练齐之流风流灵动。剑即是人,人即是剑,他用剑,大多数人却只能看见一道影子一抹白芒。
他要杀章晓化并不难,但遇上章晓化的毒烟之后,就有点不好过,加上关心则乱,孟离歌到底还是关心着小师妹的。
或者说,他比谁都要关心她。
章晓化像个打屁虫似地放毒烟,姹紫嫣红开了一地,孟离歌将剑影舞得密不透风,脑子里却飞速闪过卫卿卿和年瑜的身影,他有些心神不定,可章晓化还能令他更焦灼——
章晓化行云流水地打出一套掌法,施施然说道:“孟兄,可知道这蓝色的烟是什么来头么?它啊……叫做‘眼儿媚’,只要触了它,不管男女老少,蛇鱼鼠蚁,都能春意融融,情不自禁……你顾着在这儿和我纠缠,倒不如担心担心你那宝贝小师妹……”
眼儿媚?一听名字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孟离歌脚下一转,刷刷刷,连刺三剑,逼退了章晓化,折身往卫卿卿和年瑜遁去的宅院跑。
章晓化从腰间抽出一条软鞭,啪地甩上天空,形成一道活套往孟离歌头上罩,这一回,倒是用了十二成功力。
孟离歌伸剑挡住长鞭,怒声道:“章公公,你看在下不顺眼,大可以冲我来,何必为难我师妹,她什么也不懂。”
章晓化昂首道:“就是什么也不懂的才有意思,我只是没想到,堂堂踏雪公子的师妹,竟是连轻功也不会,武功更是半调子的货色,有趣,有趣!我奉王爷之命,一路看着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孟兄不来谢我,反倒来怨我么?”他趁势连出六七鞭,直取要害,却依旧风度不减,“我这么做,不过是成全她,女儿家,迟早是要嫁人的,对不对?”
孟离歌大怒,内力注入剑身,长剑闪过一道刺骨的寒意,剑势如风,竟将章晓化的软鞭轻易化解。
章晓化心头一凛,连忙抛出三颗烟雾,趁着浓烟四起赶紧往后疾退几步,却没想到孟离歌的剑意破空而来,仍旧削下了他一片衣袖。
孟离歌将长剑还鞘,起身跃过墙头,正要腾身飞起,章晓化又一鞭凌空落下,竟使出了一个“缠”字诀,章晓化道:“王爷不做无用之事,卫姑娘被送去年大人身边是有原因的,你知,我知。”
孟离歌森然道:“她的一生不该他人作主,万俟端故意将我调去聊州,原是另有所图,呵,这样的生意,太不厚道。”他出剑极快,走如蛟龙,章晓化的长鞭虽然灵活,却不及孟离歌剑意高深,如化臻境,三道剑气破防而入,穿破了长鞭筑成墙,他只感到喉间一点剌痛,剑已停在了光洁的脖子上。从头到尾,只走了十招。
章晓化以为自己能靠着毒烟多撑五招的,却还是输了。
孟离歌道:“卫卿卿若是少一根寒毛,我便再阉你一次。”
章晓化道:“该阉的是你,好好的圣宗传人,却被你们教成了废子,真真可笑。”
孟离歌道:“她根本不是什么圣宗传人……”刚说完,就听见了鬼哭狼嚎般的歌声,由于那歌声太过惊悚,孟离歌脚下一晃,差点就从墙头跌下来。章晓化听到那难听的歌声,反倒像是捡着一根救命稻草:“还说她不是圣宗传人,这歌声和宗主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
孟离歌道:“说不是,就不是。”挥起长剑将他逼退,折身跃入高墙。
卫卿卿没留意师兄从天而降,卯足了劲把昏死过去的年瑜抱起来,没头苍蝇似的往外冲,孟离歌进院子,她刚好出院子,真假孟离歌蓦地调了个儿,卫卿卿举着不省人事的年瑜大声嚷嚷:“早说别让我唱歌了,你还有气吧?鲇鱼死鱼,你还听得到我说话吧?听得到就应我一声啊!”
兴许是卫卿卿的歌声太可怕,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不单是小桃红,就连别的院落里的丫鬟小厮都循声而来了,几乎所有人都见证了“踏雪公子”抱着男人跑来跑去的盛举,也就坐实了“踏雪公子”有龙阳之癖的传言。而真正的孟离歌孟大侠进了院子,发现这一时半会都出去不得。
出去了,就是给拆卫卿卿的台。
他心里恨死了那个阉人。
眼前红袍翠影闪动,万般花香扑鼻,卫卿卿却清楚地闻到了年瑜口中的血腥味,她摸了摸年瑜的手,这一回,他不是僵化了,而是真的完全失去了知觉。媚|药并不是□□,不会要人命,可是年瑜忍得太过厉害,竟将自己憋得五内俱焚。卫卿卿只以为是自己的歌声把他吓晕,一时急得团团转。
章晓化迎上来,正要探手切脉,横里却飘出个花枝招展的男人,一阵香风带过,一双白净的手便按向了卫卿卿的手,口中道:“孟兄,莫慌。”
卫卿卿刚理解男女大防的含义,本能地一缩手,带住那男人往外一推,却不由自主地用了内力,宏大的内力如山洪爆发般袭来,那男子一惊,却避走不及,竟被卫卿卿掌中劲风带起,直直地飞了出去。众人眼中,唯见一道彩光闪过,跟着,那边便传来了一声尖叫。
却是钟影虹的声音。
搞什么鬼?事情发生得太过意外,一连串的变故,令章晓化也是措手不及。这里已经够乱了,钟影虹还来插上一脚,还得了?他丢下卫卿卿折身走了出去,却陡见刀光闪过,纷沓的人群从中间分开,跟着一道劲风扫过,随着刀尖,将地面划出一道深壕。钟影虹竟方才与卫卿卿探脉的男子打了起来。院子里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劝架的人,参战的有,看戏的有,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也有,年府众生百态,皆尽入眼。可是令卫卿卿感到最震惊却不是这里奇怪复杂的人际关系,而是那些拢着手看热闹的男人,她之前看人不仔细,对这类小倌模样的人也不怎么留心,再加上标致的人儿总有几分相似,弄得她有些盲,以至于满院子的丫鬟,她也就认得小桃红一个人。
可是青天白日,看得清楚,这一回,够她大吃一斤。
这里的男|宠小厮,无一例外都英俊得不真实,而最最不真实的却是在于——他们都长得像同一个人——像年瑜。
有的只是鼻子像,有的是眼睛像,有的是唇形像,有的是脸型像,有的像足了六分,看起来和年瑜像是同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可是听他们说话的声音,卫卿卿能肯定,这其中就有昨天遇到的冯公子和余公子。武林七大公子啊,整容竟整成了一个小小七品县令。
卫卿卿看看怀里昏迷不醒的人,又看看对面幻影般的公子哥们,用力摇了摇头,又眨了眨眼。
那边,钟影虹已经与那男子翻翻滚滚地拆了一百多招,卫卿卿看不清她的招数,只看见她脸蛋上挂着的,两道晶莹的泪水。与钟影虹拆招的男人,卫卿卿也还是有点印象的,因为他腰上挂着的那块玉佩。
章晓化移步过来,靠近卫卿卿,沉默地递上了一包东西,郁郁地道:“这里边,有他的颌骨。你们要找的白练齐,找到了。”
白练齐?华衣公子白练齐?卫卿卿难以置信地转过头,狠狠地将那男人打量,那男人生得很美,但再美,也不过是照着年瑜的模子雕出来的,他的一招一式都很华丽,卫卿卿武学修为尚浅,看不出什么名堂,但她却能肯定一点,钟影虹对那人的武功路数非常熟悉,简直可以说是了如指掌。
没想到失散的人,竟要以这种残酷的方式重逢。
钟影虹也希望他是被逼的,可是他处处不留情的剑法,已然表明了立场。
他的容颜变了,心也变了,或者说,他的心从一开始就没放在她身上,她分明是做了好多年的冤大头。
钟影虹的眼泪流干了,面前一片模糊,那人却虚晃一招,刺伤了她的手臂,长刀“当”地一声坠地,钟影虹的心也像是被人打进了万丈深渊。
钟影虹的手垂下来,没有去拾武器,而是睁着眼睛,直直地望着对面那一身粉装的美男子。他很美,美得太不真实,比起以前,他少了一身活力,现在的他似乎过得很好,但究其根本,不过是一条狗。他已经忘了她,又或是说,他根本是在假装?再或者说,他眼里从来没有她?
亏她还那么天真,想要为他生孩子。
白练齐看也不没看钟影虹一眼,道:“各位借住在年府,就要懂年府的规矩,各院不得喧哗吵闹 ,若有违令者……”
一人哑声接道:“若有违令者,如何?”却是瘫倒在卫卿卿怀里的年瑜不知怎么醒了过来。他一身大汗,全身都没有力气,可是眼睛还是那么清澈,目光温和之余,更有一种难言的坚毅,他吃力地指着白练齐,轻声道,“你的脸,拿镜子照过没有?”
一刀一刻,有如神助,白练齐的脸比年瑜的脸稍大,可是五官却极为相似,之前卫卿卿的风采盖过了所有,竟无人看清年瑜。
这一刻,真品与赝品放在一起,也算是壮观。
卫卿卿不能想象,白莹是个什么样的人。更不能想象,连媚|药也能扛住的年瑜,经历过怎样的苦难。
她只是觉得很难过,替年瑜难过。
她刚才抱着他的时候,发现他的每一根经脉都是断的,是被人从小以重手法摧断的,这样的人,便是天赋再好,也不能习武。在以武固国的朝廷看来,他就是一个废人。